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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梅子(梅鈺)
陽光沙沙的,細若微塵,在群石堆裡舞蹈。倘在三千年之前,這裡是深邃的海底,我是一尾魚,你是一隻蟹,我們無足無臂,擦身時吐一串泡泡,眼眸裡的深情一如今日。
是誰決定了物質的形態,讓水不只是水,還是汽,蒸發升騰時,雙手合十置於胸,就把塵俗放下了,把我們放下了。懷著得道成仙的欣喜,一腳踹下我們的羈絆,端坐於祥雲,就是另一重的世界,另一重的思慮了。我們掙扎,饑渴地喘息,被塵土裹挾,攀附上石頭的身體,它跟我們一樣乾渴,伸出觸角擁抱,藉機吮吸我們的汁液。萬物相生,亦相剋,有它的幸,更有它的不幸,如陽光和陰影。我在碩大光潔的鵝卵石上臨照自己的形,那被束縛的殼,仍保持昂揚的魂。每顆石都有自己的圖騰,每顆石都是自己的上帝。上帝說,請你閉上眼睛,疼痛就要來襲。
我們觀望自己,身前未可知,身後未可知,僅有的四十年記憶,層層疊起,如石門山層累的巨石,獨立又交叉,被時間澆築在一起,又在空間裡演繹時間。我們只在這一刻流動或靜止。萬物相對,崖上那孔石洞,同時是東南西北,上下左右,過去現在和未來。一隻蟲卵在泥土裡待上一萬年,遇光遇水,仍會化幻成形,扇起巨大的翅子,翱翔於宇宙的浩瀚。它就寄生在我們過去的形裡。
我為萬物,萬物為我,不要剖開自己的肚腹,把鮮血譽為綻開的玫瑰,邀約他人觀賞你自認為的美麗,萬物當有萬物的形體,珍愛它,就是珍愛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