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都沒有虛度此生,因為是我們仨。」
92歲那年,楊絳在錢瑗和錢鍾書都離開之後,創作了《我們仨》,她用平淡樸實的文字記錄下了三個人的所有過往。
有些人離開了,卻永遠都在,就像錢鍾書和錢瑗,他們都以另一種方式活在楊絳的身邊,活在她的記憶裡。
三個人的故事,一個人的回憶,楊絳用她自己的方式寫下一個女兒、一個愛人來陪伴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回憶過去,說來有些孤獨殘忍,可是楊絳的眼裡卻是帶笑的。
歲月的殘忍在於,它明知道我們不情願,卻硬生生地將我們最愛的人一個個地帶離我們身邊。而它的美好在於,那些鐫刻在時光裡的記憶,在桑田滄海之後,依舊那麼清晰。垂垂老矣,驀然回首過往的日子,會有淚,也會有笑。可不論是淚還是笑,都帶著愛的味道。
笑著回憶,是對過往最好的懷念。
在寫下《我們仨》的時候,楊絳也是笑著回憶過往的。那些往事,她仿佛又重新經歷了一次,那些點點滴滴的記憶,那可愛的父女倆,仿佛一下子又全都回來了。
楊絳記得,錢鍾書是個帶著「痴氣」的人。
那還是在剛生下阿瑗的時候,有一次,他在午睡,楊絳則在一旁臨帖,寫累了困勁兒也上來了,她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息。可沒想到的是,比她先醒來的錢鍾書會突然萌生出惡作劇的心思。
他看著睡著的楊絳,玩心大起,於是他用飽蘸濃墨的筆想給楊絳畫個大花臉,可沒想到剛一落筆,楊絳就醒了。
雖然惡作劇才開始,可楊絳到底還是吃了苦頭。
楊絳皮膚極為嬌嫩,竟然比宣紙還吃墨,錢鍾書這一筆下去,讓她洗墨跡差點兒將臉洗破皮。
看著楊絳,錢鍾書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以後再也不敢做這樣的事了。每次無聊至極的時候,他就改畫楊絳的肖像,然後在上面添上眼鏡和鬍子,聊以解悶。
這樣的錢鍾書,讓楊絳即便走到歲月的盡頭,回想起來,還忍不住笑出來。
楊絳和錢鍾書在巴黎的生活,也讓她印象深刻。
在巴黎的這一年,楊絳和錢鍾書真實地了解了法國特有的文化,同時他們對歐洲整體也有了一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語言及文學方面。他們兩人一年內讀過的文學經典不計其數。
楊絳對於語言極其熱愛,在法國這段時間,她利用一切可以練習的機會閱讀和交談,以便能夠了解歐洲文化更深層次的東西。同時,錢鍾書也毫不示弱,中文、英文、法文、德文還有義大利文,無一放過。我們常常說書海,在楊絳和錢鍾書這裡,那兒確實是一片海,而他們已然是兩條自由的魚,能夠隨心在這片海洋裡徜徉遨遊。
楊絳和錢鍾書愛讀書,但卻不是死讀書,他們並不呆板。他們的生活裡,有很多樂趣。
那時候,他們喜歡到外面去「探險」,除了讀書、讀詩和背詩之外,他們每天都會出去轉轉。他們喜歡猜測故事。每當看到不同的房子,他們都會一起猜測裡面住著什麼樣的人家,會有怎樣的故事。而當看到人流中形形色色的人時,他們也會猜測那人有怎樣的身份,又要到哪裡去。
樂趣一直隱藏在平淡的生活中,你善於去發現,就能享受到它的美。
顯然,楊絳和錢鍾書都是能夠發現樂趣的人。他們兩個在一起,即便是平淡如水的日子,也能被他們過得有滋有味。
或許,這就是愛情。
錢鍾書在語言方面很有天賦,甚至比楊絳還要敏感一些。剛來法國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同讀過一本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當時讀起來還有些吃勁,而且錢鍾書的生字還要更多一些。可是一年後,楊絳認識的字已經不如他多了。
為此,錢鍾書還得意了一陣子。
錢瑗是楊絳和錢鍾書唯一的孩子,在楊絳的生命裡,錢瑗是無可替代的。
關於錢瑗的事,楊絳記得很清楚。她記得,阿瑗在剛能坐穩的時候,就能像個大人一樣,拿著一本碩大的書,一坐就是好半天。如果給她一支筆,她就在書上畫來畫去的。那個時候楊絳常想,這或許真的就是遺傳。
阿瑗很多地方像錢鍾書,手腳的骨骼都很像。
錢鍾書很喜歡阿瑗,每次都是看看這兒,親親那兒。大人看書的時候,阿瑗也搶著看,有時候她安安靜靜地自己一個人畫書玩兒,很乖巧。她也喜歡爸爸媽媽推車帶她出門去「探險」,她最早能說的話就是「外外」。
在楊絳的記憶裡,錢鍾書和阿瑗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聲不斷,哪怕是「埋地雷」這種無聊的遊戲,他們也能玩得很開心。
而在楊絳的記憶中,最難以忘記的,還是一件趣事。
那時候上海淪陷,大家都生活在極度的壓抑和恐慌中,有一次,家裡的廚房突然著了火。
當時,他們一家三口都在。阿瑗見著了火,驚慌失措地從廚房出來:「娘!娘!不好了!快快快,快,快,快!」緊接著,錢鍾書也同樣驚慌失措地喊:「娘!快快快快快!」聽到了聲音,楊絳趕忙滅火,可等到忙完之後,再回頭看向那父女倆,他們哪有一點兒緊張和恐懼的模樣?他們正在一旁快活地嘻嘻哈哈呢。
那樣子,讓楊絳哭笑不得。
時光越走越遠,阿瑗長大了,和錢鍾書先後離開了,可是在楊絳的記憶裡,她還是那個可愛的孩子,錢鍾書還是那個帶著點兒「痴氣」,有些笨拙,身上卻充滿愛的人。
從相遇開始,一直到錢鍾書離開,楊絳和他風雨攜手,不論日子怎麼跌宕起伏,她都能感受到錢鍾書的愛。
這一生,能遇上他,楊絳覺得自己很幸福。
她記得,那是1974年,她和錢鍾書一起住進了學部七號樓西側盡頭的辦公室,吃飯、睡覺、學習,都在這間辦公室。辦公室的條件簡陋,冬天還要自己燒煤取暖。
有一次,楊絳和錢鍾書兩個人因為沒注意到煙囪出氣口被堵住,差點兒煤氣中毒。因為睡前吃了安眠藥,楊絳夢中聞到味道,卻無法醒過來。可她的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是錢鍾書摔倒在地上了,楊絳心頭一急就醒了過來,急忙扶起錢鍾書,然後開窗放風。原來錢鍾書也在夢中聞到了煤氣的味道,他起床想去開窗,可因為吸入了煤氣,頭一昏就摔倒了。
錢鍾書腦門磕到了旁邊的暖氣上,還留了一道疤。
後來,煤氣罐取代了蜂窩煤。
一天晚上睡覺之前,楊絳把煤爐熄了。可第二天早上,錢鍾書照舊頗為得意地端著早飯出現,還有她喜歡的豬油年糕。起初楊絳沒太注意,可是吃著吃著她忽然想到,錢鍾書根本不會用煤氣罐,因為他壓根不會劃火柴。
楊絳疑惑地看著錢鍾書,問:「誰給你點的火呀?」
直到這時候,錢鍾書才得意地說:「我會劃火柴了!」
劃火柴,多小的一件事,可是於「笨拙」的錢鍾書來說,卻切切實實是第一次。從在英國開始,一直到住院之前,錢鍾書一直堅持著為楊絳準備早餐的習慣。這份獨有的「早安問候」,他堅持了一生,直到生命盡頭。中途,他也遇到過「小困難」,可他願意為楊絳而努力。
愛或許真的是不老不朽的。
風能吹散沙,歲月能離散人,但是愛的痕跡卻吹不散,斬不斷。
當站在生命的盡頭處,楊絳回憶這段過往的時候,還依稀能瞧見錢鍾書得意的模樣,他說「我會劃火柴了」時的高興,仿佛他辦了一件多偉大的事。
作者|劉穎《楊絳:淡定從容,便是優雅》
授權|春風化雨
排版|小雅
審核|李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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