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設計專業在全國高校遍地開花,但缺乏個性。尤其是在書籍設計上,人才培養與業務實踐、市場需求方面,還有不小的鴻溝。」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著名書籍設計師呂敬人直言。
近日,上海理工大學版藝學院與草鷺文化合作成立「滬江草鷺裝幀設計研究中心」,邀請中外專家開設工作坊,傳授裝幀手藝。第一位授課專家是在倫敦開設「5工作室」的英國藝術工作者協會院士馬克·科克雷蒙(Mark Cockram)。8天時間裡,他為學生們帶來包括布面、皮面、皮紙裝幀在內的書籍裝幀、書籍封面裝飾和函套收藏盒製作等多種課程。
在業內人士看來,出版本質上是一個經驗產業,既包含文化傳承,也包含師徒傳承。書籍設計也是如此,師徒傳承顯得更為重要。正如目前國內古籍修復人才緊缺,最缺的就是可以手把手傳藝的師傅。上海理工大學與社會機構聯合創辦裝幀設計研究中心的探索,為裝幀設計人才培養提供了新的思路。
享受翻閱書的愉悅感
什麼是書籍設計?在一般讀者看來,封面、插圖、排版可能是最直觀的「設計」,或許還可以加上一些特殊的裝幀形式。呂敬人把書籍設計分為三個部分:裝幀、文本排版與編輯設計。「裝幀是書籍設計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當設計師把作品完成後,不僅僅是一個概念的完成,還需要工藝的配合、審美的支持。」
中國傳統裝幀歷史十分悠久,漢字文化培育的書卷文化、書卷藝術有許多值得玩味的細節。比如,古代書籍裝幀會在正文頁前加上數張空白頁,稱為「髒頁」,目的是讓翻閱這本書的人通過接觸「髒頁」,拂去手上的汙濁。去年底,上海圖書館將年度大展主題聚焦館藏中國古代書籍裝潢藝術,呂敬人也從北京趕來欣賞這個被稱為「讀書人年度必打卡」的大展,「上圖展出的僅是一小部分就引發社會轟動,足見中國傳統裝幀藝術的魅力」。
在西方,書籍裝幀也是一個獨特的行業。19世紀以前,西方書業印裝分離,書頁是一帖一帖賣的,由顧客自行找尋裝幀工坊定製一本書,因此書籍裝幀也體現著讀者的品味。西方最早的書籍裝幀師可能是皮匠、鞋匠,後來逐漸發展出藝術性,從工匠變為藝術家。在呂敬人看來,西方裝幀藝術猶如結實、牢固,同時又是華麗的建築,東方裝幀藝術是柔軟、高雅的容器,東西方都有各自獨到的藝術特徵,在當代的交流可以撞擊出美妙的火花。「讀屏時代,我們習慣了通過手機、視頻瀏覽信息,而忽略了眼示手觸的閱讀習慣。但只要地球上還存在物質,作為物質的書就有其必要性,關鍵是如何讓年輕人欣賞書的魅力,用美書留住閱讀,享受翻閱書帶來的愉悅感。」
為文本增添閱讀價值
書籍設計不是設計師的自我享受,最終目的是讓更多讀者享受閱讀,享受文化的美感。尤其是在紙質閱讀式微的時代,定製書、手工書、編號書等過去小眾的門類,反而逐漸獲得了市場空間。
草鷺文化傳媒董事長、真格基金聯合創始人王強認為,書籍設計是手工藝,也是空間與內容。書籍裝幀者是一個橋梁,不僅把書頁、字體、藝術、書殼和內容有機地綁在一起,還把文字和世界連在一起。一個真正的書籍設計師要和文字融為一體,把它們放在自己營造的新的世界裡。這個世界,就是書籍藝術的終極體現。
在呂敬人看來,書籍設計的三個部分中,編輯設計是核心,也是目前國內書業的薄弱環節。如果說出版人是製片人,設計師與編輯就是導演,文本不可變,而文本的敘述方式是可變的。好的「導演」可以利用相同的文本講出不同的故事,通過信息的重新編制,比如圖形、圖標、數據等輔助信息增量,為文本增加閱讀價值。圖書設計是一個系統工程,一個好看的封面可以在第一時間為書籍爭取讀者眼球的停留時間,而通過對文本信息的提煉,以設計者的眼光重新完成一本書的結構,可能是吸引讀者把這本書帶回家的重要因素。
王強則感慨,如今的書籍設計中,插圖變得越來越薄弱。馬蒂斯為《尤利西斯》畫插圖,達利為《愛麗絲夢遊仙境》畫插圖,對這些美術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家來說,為圖書畫插圖,也是他們十分看重的作品。「畫圖書插圖,先要讀文本、理解人物,出版社通常給不了太高稿酬,對畫家來說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呂敬人說,正是在這樣的循環中,書籍設計距離「精緻」遠了。
換一種眼光看,出版物的設計創新也是衍生文創的基礎。在上海理工大學版藝學院開設工作坊的同時,上周末,馬克·科克雷蒙還走進思南書局為書籍愛好者們開了一堂「手工書籍裝幀中的先鋒藝術」課,手把手教讀者定製屬於自己的燙金筆記本。隨著實體書店回暖,上海出現了越來越對面向大眾的新型閱讀文化空間。如何通過出版物設計的創意平臺,進一步延伸裝幀設計文化產業鏈是出版業面臨的新課題和新機遇。讓書變得更加「好看」,讓「好看」發揮更多價值,在產學研各個環節,都有更多想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