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碎閱」欄目正式開通,這是我的閱讀課的線上延續。「碎閱」的意思,就是為大家推薦一些有意思的書籍,在其中選擇一些片段供大家作為閱讀的「引子」。碎,不僅是指選文之「碎」,更呼應我們這個「碎片化」的閱讀時代。我希望大家能抓住一些「歲月」(「碎閱」即為諧音),享受閱讀的樂趣。
本次為大家推薦的書,來自牛津大學歷史學歷史學博士尤瓦爾·赫拉利的《人類簡史》。這本書是他的視頻課程的實錄。據說,當時的視頻課程已經得到眾多網友的追捧。該書的討論範圍跨度很大,從人類如何進化到食物鏈頂端,討論到人類社會的構建,以及帝國的形成、殖民,到現代社會的科學革命,當中有不少有見地的觀點。
雖然人種之間有諸多不同,但還是有幾項共同的人類特徵。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類的大腦明顯大於其他動物。對於 60 公斤的哺乳類來說,平均腦容量是 200 立方釐米,但早在 250 萬年前最早的男男女女,腦容量就已有 600 立方釐米,至於現代的智人,平均腦容量更高達1200~1400 立方釐米。至於尼安德特人,其實腦容量更大。
這樣看來似乎再清楚不過,物競天擇就該讓腦越來越大才是。人類深深迷戀著我們自己的高智能,於是一心認為智力當然是越高越好。但如果真是如此,貓科動物也經過演化,為什麼沒有會微積分的貓?究竟為什麼,在整個動物界,只有人屬演化出了比例如此龐大的思考器官?
答案在於:龐大的大腦也是個龐大的負擔。大腦結構脆弱,原本就不利於活動,更別說還得用個巨大的頭骨把它裝著。而且大腦消耗的能量驚人。對智人來說,大腦只佔身體總重約 2%~3% ,但在身體休息而不活動時,大腦的能量消耗卻佔了 25% 。相比之下,其他猿類的大腦在休息時的能量消耗大約只佔 8% 。因為大腦較大,遠古人類付出的代價有兩種:首先是得花更多時間尋找食物,其次是肌肉退化萎縮。這就像是政府把國防預算轉撥給了教育,人類也把手臂二頭肌所需的能量撥給了大腦裡的神經元。對於在非洲草原上這究竟是不是個好策略,事先只能說無人能知。雖然黑猩猩要講道理絕對講不贏智人,但它卻能直接把智人像個布娃娃一樣扯個稀爛。
時到今日,人類大腦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我們能製造出汽車和槍炮,讓我們的移動速度遠高於黑猩猩,而且從遠方就能將黑猩猩一槍斃命,而無須和它摔跤硬拼。只不過,汽車和槍炮是最近才有的事。在超過 200 萬年間,雖然人類的神經網絡不斷增長,但除了能用燧石做出一些刀具,能把樹枝削尖變成武器,人類的大腦實在沒什麼特殊表現。那麼,究竟是為什麼,才驅使人類的大腦在這 200 萬年間不斷這樣演化?
坦白說,我們也不知道。
人類另一項獨有的特點,在於我們用兩條腿直立行走。能夠站起來,就更容易掃視整片草原,看看哪裡有獵物或敵人,而且既然手不需負責移動身體,就能發揮其他用途,像是丟石塊或是做信號。手能做的事情越多,可以說人就變得越厲害;於是人的演化也就越來越著重神經發展,也不斷地對手掌和手指的肌肉做修正。於是,人類的手開始能夠處理非常精細的任務,特別是能夠生產、使用複雜的工具。最早有證據證明人類開始製作工具,大約可追溯到 250 萬年前,而且工具的製作和使用也正是考古學家對遠古人類的一種判斷標準。
然而,直立行走也有不利的一面。原本,人類的遠古祖先歷經數百萬年,才發展出以四肢行走、頭部相對較小的骨架,而要將這種骨架調整成直立,可說是一大挑戰,而且還得撐住一個超大的頭蓋骨,更是難上加難。於是,為了能望遠、能有靈活的雙手,現在人類只得面對背痛、頸脖僵硬的苦惱代價。
這點對婦女來說造成的負擔更大。直立的步行方式需要讓臀部變窄,於是產道寬度受限,而且別忘了嬰兒的頭還越來越大。於是,分娩死亡成了女性的一大風險。而如果早點兒生產,嬰兒的大腦和頭部都還比較小,也比較柔軟,這位母親就更有機會渡過難關,未來也可能再生下更多孩子。於是,自然選擇( natural selection ,又譯「天擇」或「自然淘汰」)就讓生產開始提前。與其他動物相較,人類可說都是早產兒,許多重要器官的發育都還不夠完善。看看小馬,出生沒多久就能開始小跑步;小貓出生不過幾周,也能離開母親自行覓食。相較之下,人類的嬰兒只能說沒用得很,許多年都得當個啃老族來被撫養、保護和教育。
尤瓦爾·赫拉利,現為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青年怪才。《人類簡史》讓他一舉成名,成為以色列超級暢銷書。
我們以為,有比較大的大腦、會使用工具、有超凡的學習能力還有複雜的社會結構,都可說是人類巨大的優勢。而且似乎不證自明,正是這些優勢使人類成為地球上最強大的動物。然而,其實人類早就具有這些優勢,但在整整 200 萬年期間,人類一直就只是一種弱小、邊緣的生物。大約在 100 萬年前,雖然人類已經有了容量較大的大腦和鋒利的石器,卻還是得一直擔心害怕食肉動物的威脅,他們很少獵殺大型獵物,維生主要靠的就是採集植物、挖找昆蟲、追殺小動物,還有跟在更強大的食肉動物後面吃些剩下的腐肉。
早期石器最常見的一種用途,就是把骨頭敲開,人類才能吃到裡面的骨髓。有些研究人員認為,這正是人類最原始的專長。就像是啄木鳥的專長是從樹幹裡啄出昆蟲,最早的人類專長就是從骨頭裡取出骨髓。骨髓有什麼特別的?假設我們現在看著一群獅子大口吃著一隻長頸鹿。
我們只能耐心等著,等它們吃飽再說。但還別急,就算獅子吃完了,旁邊還有鬣狗和豺在等著,而且它們也不是好惹的;於是它們又把剩下的肉再吃幹抹淨。最後才輪到我們這群原始人,我們走近長頸鹿的屍體,左看看右瞧瞧,最後只能想辦法去挖出唯一還能吃的組織。
這一點對於了解人類歷史和心理學至關緊要。長久以來,智人一直只是穩定位於食物鏈的中間位置,直到最近才有改變。在先前長達數百萬年的時間裡,人類會獵殺小動物、採集種種能得到的食物,但同時也會遭到較大型食肉動物獵殺。一直要到 40 萬年前,有幾種人種才開始固定追捕大型獵物,而要到 10 萬年前智人崛起,人類才一躍而居於食物鏈頂端。
這場從中段到頂端的大跳躍,造成的影響翻天覆地。其他在金字塔頂端的動物(例如獅子、鯊魚)得要花上好幾百萬年的時間,才終於通過演化站上頂峰。因此生態系統有時間發展出種種制衡,避免獅子和鯊魚造成太大的破壞。隨著獅子越來越強壯,演化也讓瞪羚越跑越快,鬣狗越來越懂合作,犀牛脾氣越來越差。相較之下,人類轉眼就登上頂端,不僅讓生態系統猝不及防,就連人類自己也不知所措。在過去,居於食物鏈頂端的食肉動物總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數百萬年的統治,讓它們充滿自信。但相比之下,智人就像是個香蕉共和國的獨裁者。我們在不久之前,還是大草原上的小可憐,整天充滿恐懼和焦慮,但這也讓人類更加殘酷和危險。人類歷史上眾多的災難,不論是生靈塗炭的戰亂還是生態遭逢的浩劫,其實都是源自這場過於倉促的地位跳躍。
在踏上食物鏈頂端的路上,使用火可說是邁出了一大步。早在大約 80 萬年前,就已經有部分人種偶爾會使用火,而到了大約 30 萬年前,對直立人、尼安德特人以及智人的祖先來說,用火已是家常便飯。到了這個時候,人類不僅用火當作可靠的光源和熱源,還可以用這項致命的武器和不懷好意的獅子一較高低。不久之後,人類甚至還刻意引火焚燒周遭的環境。只要悉心控制火勢,就能讓原本難以通行、不具利益的叢林轉變成大片美好的原野,而且滿是獵物。此外,等到火勢停歇,這些石器時代的創業者走到還在冒煙的餘燼當中,就能得到烤得香酥美味的動物、堅果和塊莖。
然而,火帶來的最大好處在於開始能夠烹飪。有些食物,處於自然形態的時候無法為人類所消化吸收,像小麥、水稻、馬鈴薯,但正因有了烹飪技術,就成為我們的主食。火不只會讓食物起化學變化,還會起生物上的變化:經過烹調,食物中的病菌和寄生蟲就會被殺死。此外,對人類來說,就算吃的還是以往的食物(例如水果、堅果、昆蟲和動物屍體),所需要的咀嚼和消化時間也能大幅縮減。例如,黑猩猩要咀嚼生肉,每天得花上五個小時,但人類吃的是熟食,每天花上一小時就夠。
烹調讓人類能吃的食物種類更多,減少所需的進食時間,還能縮小牙齒、減少腸的長度。有學者認為,烹調技術的發明,與人體腸道縮短、大腦開始發育有直接關係。不論是較長的腸道或是較大的大腦,都必須消耗大量的能量,因此很難兼而有之。而既然有了烹調,人就能縮短腸道、降低能量消耗,可以說是在不經意之間,烹調讓尼安德特人與智人走上了讓大腦更大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