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王勃,似乎就不能不說那篇千古奇文《滕王閣序》。《唐才子傳》一書中,是這樣記載王勃寫此序文時的狀態的:
物欣然對客操觚,頃刻而就,文不加點,滿座大驚。
這段話透露了兩個信息,首先,王勃寫這首序文時想都沒想,文不加點,一揮而就。其次,這篇序文不是後來才流行的,從它問世的那一天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達到了滿座大驚的效果。
但是此文問世1300多年來,一直也受到了不少愛挑刺者的質疑。後世不少小文人認為這不是即興作,肯定是王勃提前打好了草稿的。當然他們也拿出了一些證據,比如文中所寫的景物,和季節不符,不可能是眼前之景等等。這些牽強的質疑,說到底無非就是一點:他們根本不信年紀輕輕的王勃,能有這樣的筆力!
僅憑一篇文,如果還不能讓一些人信服的話,那我們就看一看王勃的另一首牛詩《春日宴樂遊園賦韻得接字》,這首詩是王勃當年與眾才子們抽籤賽詩時即興所作。所謂抽籤賽詩,其實就是古代才子們寫詩的一種遊戲,每個人抽一個字,詩裡不但要包括這個字,還要合這個字的韻。這種遊戲以前歐陽修和範仲淹也玩過,最後範仲淹勝出。
這次王勃運氣不佳,抽中的是一個很難寫的「接」字。為何說這個字難寫?因為這種合韻詩,抽中的字是要放在詩中任何一句的結尾的。大家平時可曾見過哪首詩,是用「接」字結尾的?這種詩是非常少見的。但王勃還是寫出了一首很牛的詩,照樣完勝眾人,讓我們來看一看:
《春日宴樂遊園賦韻得接字》(唐.王勃)帝裡寒光盡,神皋春望浹。梅郊落晚英,柳甸驚初葉。流水抽奇弄,崩雲灑芳牒。清尊湛不空,暫喜平生接。
王勃把這個「接」字用在了最後一句。一、二兩句,寫的是樂遊園的大景。冬日已逝,寒光也盡,大地迎來了春天。「京畿」指的是京畿,與前句「帝裡」相對。「春望浹」中的「浹」是溼透了的意思,帝都沐浴在春雨中,與前句「寒光盡」相對,十分工整。
三、四兩句,從細節上寫早春之景。冬梅漸落,柳樹卻開始發芽了。這兩句妙就妙在一個「驚」字,這個字寫出了柳葉初長給世人帶來的欣喜。同時「甸」字的使用也十分傳神,把柳樹擬人化,它突然覺得有些沉甸甸的,原來是長出了新葉。本來是靜景,卻被詩人這兩個字寫活了。
五、六兩句,筆鋒一轉,再由小景寫到大景。流水和崩雲相對,這場春雨不但不令人煩心,反而讓流水更有活力。那絲絲細雨,就像是雲層上灑下的芳牒,讓人開懷。至此,詩人完成了寫景部分。接下來,就該由景寫到人了。因為起得高,所以落筆處自然要結得穩,不然就會頭重腳輕。
「清尊湛不空,暫喜平生接」重點在一個「空」字,詩人把眼前的景,做了一個總結,上升到禪意上。王維後來在《山居秋暝》一詩中,曾寫道:「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寫的也是一種雨後的禪意。王勃此詩寫得更早,要表達的人生境界卻是差不多的。「清尊」通假「清樽」,詩人拿出酒杯,接著春雨,喜從心中來。至此,詩人和自然融為了一體,這綿綿的春雨成了天地間釀出的一泉美酒,何等詩意!
看得出來,為了把這個「接」字用在詩裡,王勃是費了心思的。從第五句寫「崩雲灑芳牒」開始,他就在布局接酒這一行為,而從第二句「神皋春望浹」開始,他就在刻意鋪墊春雨。全詩最終的目的,明明就是詠春雨,但詩中卻沒有出現一個「雨」字,卻又達到了句句寫景的效果。前兩句是春雨的大景,後兩句柳樹在春雨的澆灌下發芽,後四句是看雨和接雨,一氣呵成,妙!
這場賽詩,只有王勃一人的作品流傳了下來,其它文人要麼就是沒敢提筆,要麼就是寫得沒什麼水平,總之王勃是完勝眾人了。很多人質疑王勃的《滕王閣序》不是即興所作,其實從本期這首詩來看,他完全有實力即興寫詩文。而事實上,就算《滕王閣序》是早就打好了草稿的,又如何?多少人苦思半生,也寫不出這樣的千古絕唱,不是嗎?對此事,大家怎麼看?歡迎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