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位置信息、通訊錄、日曆、照片相冊到搜索請求,軟體開發者和科技公司使出渾身解數從用戶的網絡行為中了解人們的喜好,從而有針對性地投放廣告。來自智慧型手機軟體的數據在經過第三方公司處理後,可以描繪出一個準確得嚇人的你。經過分析,科技公司可以越來越準確地預測你明天要幹什麼。根據博客 Future Tense 的作者瑞恩·加拉格爾為《衛報》撰寫的報導,全球第五大防務承包商 Raytheon 開發了一款叫做「RIOT」(快速信息疊加技術)的軟體。這套軟體可以從社交網絡上採集大量的數據,然後整合在一起。通過讀取隱藏在手機照片中的位置信息,RIOT可以定位出我們去過哪些地方,並準確地預測出我們還會去什麼地方。不管使用者是誰,RIOT都會將這些信息詳細地呈現出來。其他幾家公司則通過比較用戶的旅行習慣與其好友的位置信息來提高這些預測的準確度。
隨著數據挖掘技術變得愈發流行,世界各國政府也開始採取措施打擊那些可疑分子。谷歌就因收集不安全信息被罰7百萬美元罰款。但這其中的利益卻遠遠超出立法者的想像。新的消費電子產品層出不窮,卻並未得到足夠的監督。其中的一些設備甚至可能侵犯我們最私密的隱私信息:大腦。
人腦-電腦交互技術在醫學界與研究領域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應用歷史。但在過去的幾年中,這項技術以驚人的速度走出了實驗室,開始進入消費市場。這項技術可以記錄人腦的活動,並將這些信息傳送給電腦。隨後電腦會使用軟體將這些信息破譯成相應的信號或指令。
這其中最常見的一項技術是腦電圖,它被廣泛應用在醫學診斷上(對癲癇的診斷尤其有效)。而現在,這一技術有了更廣泛的應用。一臺腦電圖設備通常包括一套可以佩戴在頭部的電極,這些電極可以探測到大腦活動產生的電信號。雖然腦電圖技術無法像傳說中的巫師一樣閱讀你的大腦,但它的確可以揭示很多信息,比如使用者的注意力水平和情緒狀態。比如貝塔波通常與興奮、注意力集中和壓力相關。大腦信號(又被稱作P300反饋),通常在識別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或物體時出現。對這一反饋的研究十分充分,它被心理學家和研究者廣泛用在臨床研究上。與其他的大腦掃描技術(如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相比,腦電圖設備憑藉其成本低、重量輕,並可以採集實時數據的優勢,得到了更廣泛的應用。
在醫療領域,醫生一直想用人腦-電腦交互技術來幫助那些全身癱瘓,但大腦仍可以正常工作的病人。通過在頭部佩戴一套腦電圖設備,科學家們可以識別病人腦中的信號。比如當病人想「舉起左手」或說「你好」時,腦電圖識別設備可以將這些信息傳輸到義肢、輪椅或者語音生成器上,幫助病人完成任務。
科學家還可以使用人腦-電腦交互技術來治療一些神經功能失調症,如注意力不集中和抑鬱。2012年夏天,OpenVibe2發布了一款為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們設計的注意力訓練遊戲。這款遊戲的情景設置於一間虛擬教室,在這裡,使用者們要完成從注意一張卡通畫到尋找一個特殊物體等一系列任務。與此同時,遊戲會製造一些刺激來使使用者分心「如一輛卡車開過,或狗叫聲」。使用者佩戴的腦電圖設備會測量使用者的注意力水平,當他們走神時,屏幕上的物體會變得模糊,從而強制使用者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他們要完成的任務上來。
過去幾年中,腦電圖設備的成本降低了不少,消費級設備也越來越便宜。只需要花100美元,你就可以買到一套可以運行多款第三方軟體的娛樂用腦電圖儀。與此同時,隨著使用人腦-電腦交互技術的軟體逐漸增多,一個專門的應用市場也發展了起來。這些軟體中既有遊戲,也有自我監控工具和虛擬鍵盤。OCZ科技公司開發了一臺不需要用手就可以操作的電腦遊戲「手柄」。另一家腦電圖設備開發商NeuroSky最近則發布了一份指南,指導遊戲開發者將人腦-電腦交互技術用在遊戲設計中以增強遊戲體驗。(如在玩家注意力不集中時釋放更多的殭屍)
除了軟體開發商,汽車製造商也在探索使用腦控交互技術探測駕駛員的疲勞程度,以縮短他們的反應時間。在這些應用的基礎上甚至還誕生了一個神經市場營銷產業。其中的市場研究者們使用這些人腦-電腦交互設備中的數據來測量實驗對象看到不同廣告和產品時的注意力水平和情緒反應。但這些工具真的有用嗎?儘管很多科學家對此表示懷疑,市場營銷公司卻繼續不遺餘力地將這些技術推銷給消費者。
這些設備給我們的信息對軟體開發公司、廣告公司和用戶都很有用。廣告公司可以探測到用戶是否注意到了某條廣告,還可以知道用戶看到廣告後反應如何。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手機中的應用就可以在人們感到飢餓時推薦餐廳,或者根據情緒選擇音樂播放列表。
但就像其他通過智慧型手機採集到的數據一樣,這些設備產生的數據帶來的影響可能遠遠不止幾條惱人的廣告而已。醫療保險公司可以使用腦電波數據記錄用戶的精神壓力水平,並據此計算出給你的免賠額度。銀行早就開始用數據挖掘技術決定客戶的信用度,而保險公司也在使用GPS數據來計算保費。如果有了這些設備,尤其是當它們收集到的數據量足夠大時,保險公司就可以據此識別出那些可能會導致自殺、抑鬱或精神波動的信號。這些對我們來說最為私人的信息,確實保險公司獲得盈利的基礎。
這些擔憂其實相當現實。在去年8月的USENIX安全會議上,研究者演示了如何使用這些早期消費級設備來誘導佩戴者提供他們的個人信息。僅靠測量佩戴者對特定數字、詞組和日期的反應,就可以大大提高猜中佩戴者的個人密碼和生日的機率。
也許未來的應用在安裝時會需要你提供這些權限,比如讀取你的大腦記憶、體溫、飢餓情況等等。圖片來自Grady Johnson 與Sean Vitka
人腦-電腦交互技術還給司法機構帶來了嚴峻的挑戰。一家叫做 Government Works 的公司正在開發一款用於測謊和犯罪調查的人腦-電腦交互設備。他們表示通過測量受試者對某些問題和圖像的反應,可以揭示他是否知道某些特定的信息或者事件(從而可以得出如受試者是否到過犯罪現場等結論)。按照某家人腦-電腦交互設備製造商的說法,通過這些設備採集到的證據已經被用於刑事判決。雖然還不能肯定地表示這些設備是否可靠,但已經有許多這樣僅僅憑藉這類不夠確鑿的證據就作出草率判決的先例了。
我們並不是要阻礙科技創新,也很期待可以像《星球大戰》中的傑地武士一樣用原力開門或用意念玩憤怒的小鳥的那一天的到來。但現在,應該好好想想是誰在控制我們手中的設備,誰又權獲取這些設備上的數據,還有這些數據又是被拿去幹什麼。可以了解使用者注意力水平和情緒狀態的實時數據對於開發者、廣告商和我們用戶來說都十分重要。而問題的關鍵,是這些信息會不會像其他個人信息一樣,為了投放更準確的廣告或者使用更便宜的服務而被提供、獲取、購買或者偷竊。
現在的隱私標準還遠遠不夠完善。你也許會覺得醫療隱私法律可以保護這一類敏感信息不被濫用,但現實並不是這樣。這些法律只適用於一小部分的公司和個人:醫療服務提供商、健康保險公司,還有那些替這些公司服務的機構。所以,其他大部分的公司都可以將腦控交互技術採集到的信息——也許是你大腦中的實時信息——賣給別人而不會受到任何監管。
司法部在這一問題上的立場是執法者無需任何許可,就有權獲取用戶向移動通信公司提供的任何數據,包括那些連通信公司內部員工都不會查看的數據。這其中包括被動背景數據,如手機基站的準確位置。儘管司法部去年在最高法院輸掉了一個類似案例,他們仍然堅持說他們有權訪問移動通信公司採集的大量用戶位置信息,還更進一步表示有權要求通信公司提供未來的位置信息。支持他們的是1986年通過的一項十分過時的法案。
未來的Yelp關心的也許就不只是你的位置了。你的腦電波可以幫助它提供更加誘人的推薦,而你卻可能會在不完全了解這些信息重要性的情況下,就稀裡糊塗地提供了自己最私密的信息。檢察官則可能使用這些信息作為旁證:「被告聲稱他沒有生被害者的氣,但他的腦電波給出的結論卻恰恰相反。」如果法律系統不及時更新,等到這些無比私密的信息帶來的問題慢慢出現時,個人隱私將像現在一樣毫無保護。
相關的果殼網小組
文章編譯自:Slate It’s Like They’re Reading My Mind
作者:Grady Johnson and Sean Vitka
文章題圖及圖片:S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