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陳晨
19日採訪當天,辛爽還在忙於修改後幾集的音樂,只能見縫插針地跟媒體聊聊。他原以為劇集開播後一切塵埃落定,自己終於能躺床上歇兩天,沒想到現在比在劇組時還忙。
「我最近最大的願望就是每天能多躺會兒,睡會兒覺。」他說。
(圖說:來自辛爽微博)
《隱秘的角落》開播後立即獲得了爆款劇的一切指標:豆瓣9.1的開分,網友幾何級增長的討論,由圈內向外發展的好口碑……當然,還少不了網絡紅梗。
劇集開篇兩分鐘,主角張東升就把嶽父嶽母推下山崖,成為最快自爆身份的兇手。「帶你去爬山」,從此多了一層意味。據說辛爽的嶽父看到這一幕立刻把電視關了。
選角:上千人孩子裡選三個
《隱秘的角落》改編自紫金陳推理小說《壞小孩》,故事講述了三個小孩意外目睹一起兇殺案的的故事。在這部孩子才是主角的劇中,為之配戲的成人演員卻都是重量級演技派:秦昊、王景春、張頌文、劉琳……演員陣容作為最直觀感受劇集品質的渠道,《隱秘》無疑是吸引人的。
「這些成人演員讓我特別感動,他們特別真誠,因為這是一個小孩視角去講的故事,實際上他們很多人都是在襯託這些孩子,這是我特別敬佩他們的一點 。」
(圖說:正式海報)
辛爽透露,秦昊的禿頂造型劇本裡沒有,是他自己的主意,「人物的兩面性昊哥是可以用表演做出來的,但他說如果再有一個支點會更好。當時我倆就隨便瞎聊,設想了各種方案,聊著聊著就聊出禿頂這個。而且我這人嫉妒心也挺強的,昊哥對我來說也太帥了。」
有成人演員無私的陪襯,三位小演員也不負眾望,貢獻了毫不遜色的表演。其實開拍前,辛爽擔心現場會花費過多時間調教小演員,所以他們早早定下選人標準:一是要天生帶有角色設定的特質,二是要有很強的表演天分。選角團隊一年時間見了上千個孩子,辛爽見了其中的幾百個,最後確定了現在的三個小演員。
「我見了很多孩子,很多演得特別像『小神龍俱樂部』。他們對表演的理解不太一樣,我們希望找在我們表演審美範圍內的孩子。」
(圖說:《隱秘的角落》劇照)
飾演朱朝陽的榮梓杉曾經出演賈樟柯的《山河故人》,彼時尚且年幼的他就用充滿故事性的眼神吸引了賈樟柯。《隱秘》試戲時榮梓杉本來試的是嚴良,但當他走進房間,大家都覺得他是「朱朝陽本陽」。
「普普」王聖迪在《隱秘》之前就有很多的表演經驗,對於演技成熟的小演員,辛爽唯一的擔心就是怕她變得很「油」。他直接跟王聖迪對了一段比較激烈的戲,於是也迅速敲定。
比起前兩位,嚴良的演員最讓劇組犯難。辛爽覺得角色身上「天然的叛逆」在現在的孩子身上很難找到。直到還有一個月就要開機時,史彭元出現了,這時的他們已經找到快絕望。大家很滿意,但同時也有點猶豫——他對於影視劇來說會不會太「野」了?後來一次試鏡,在美術指導的再三要求下史彭元扮上了嚴良的裝扮,辛爽心裡才終於踏實了。
「在我心目中這三個孩子特別有天賦,是表演天才。他們都特別聰明,現場只要找對了溝通方法,一兩句話他們就會明白這個戲是什麼樣,應該做什麼樣的表演。」辛爽說。
製作:國產電視劇是我的養分
《隱秘》最直觀的特別之處,是它只有12集的體量。這樣的篇幅在國產劇中並不多見——尤其在大部分劇集拼命注水湊時長的市場環境下。除了篇幅短小,它的單集時長也並不統一:第一集77分鐘,第二集49分鐘,第三集37分鐘……
如此非常規的做法,確是劇組刻意而為:以「故事打點」來決定每集如何結尾,保證故事的完整和流暢,因為網劇不會涉及到廣告時段,也不會被時長限制。
辛爽獲得的自由度不僅僅在劇集模式上,還有對影像的掌控。儘管「電影質感」四個字因為被大量濫用而變得指向不明,但這仍是觀眾對於《隱秘》高超的視聽語言的第一反應。講究的構圖、耐心的氛圍鋪陳、耐人尋味的細節設置……在劇中,觀眾可以探尋案件真相,也可以像解謎般發現團隊的巧思。
(圖說:《隱秘的角落》劇照)
辛爽說這次的製作理念就是「不趕時間」,他們想在有限的時間裡用視聽語言,而不是傳統電視劇貫通的臺詞,來講故事。對於有野心的創作者來說,這樣的創作環境過於完美。採訪間辛爽數次感謝自己的幸運:「還是因為遇到了一群對的人,因為和一群對的人工作。這事雖然有點耗時間,現場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是我們目標是一致的,我們是可以克服的。」
和普通人一樣,辛爽也喜歡看片刷劇。他曾在微博上說,謝飛導演的《本命年》給了自己很大影響。其實不只是《本命年》,曾經國內流行的影視劇都成為了他的養分。
(圖說:《本命年》劇照)
「這個可能有點奇怪,我喜歡很多中國老電視劇。大家現在都在說美劇有多棒,我覺得我們曾經也有過特別多很棒的東西。比如說我喜歡《渴望》《空鏡子》《家有九鳳》《貧嘴張大民》,這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能理解裡邊的文化,這就是我的養分。大家現在說的所謂生活質感,其實我是從那些劇裡學習的東西。我也看美劇,美劇裡特別好的東西也變成了我的養分。其實我的目標就是,想吸納所有好的東西,變成我自己的東西。」
音樂:按捺不住的搖滾靈魂
成為導演之前,辛爽是個朋克樂手。有幾年的時間,他最知名的身份是「北京地下搖滾之王」Joyside樂隊的吉他手。錄製完兩張充斥著荷爾蒙和髒亂差的專輯之後,辛爽離開樂隊,當起了上班族。理由無他,玩兒樂隊很難生活下去。他在影視公司做音樂相關的工作,之後又做起了廣告公司,一步一步走嚮導演之路。《隱秘》之前,他曾在《幻樂之城》與任素汐、李光潔等演員合作了五個作品。節目讓一部分觀眾記住了辛爽,以至於在看到演職人員名單時不禁拍腿,「啊,是他!」
樂手背景,讓辛爽在《隱秘》中實現了一張前無古人、完美結合劇情深意與獨立音樂質感的原聲帶。辛爽邀請到神交許久的、《踏雪尋梅》《暴雪將至》原聲製作人丁可為劇集製作配樂。還有木瑪、The Molds、後海大鯊魚、P.K.14、Joyside……當這些獨立音樂圈響噹噹的名字在片尾划過,讓人欣喜的同時不禁疑惑:為什麼之前沒人想過國產劇OST可以這樣做?但事實就是,直到辛爽和《隱秘》出現,這個並不瘋狂的想法才落了地。
(圖說:辛爽時期Joyside樂隊專輯)
在劇本階段12首片尾曲就已經確定,這些片尾曲不僅僅是音樂,同時又是劇情的延展。「就好像你吃完火鍋要喝杯啤酒一樣」,辛爽解釋到:「(片尾曲)是對整個故事的一個補充,所以我也說了,建議大家要聽片尾曲,它是戲劇的一部分。比如說《小白船》,大家知道它是一首兒歌,但其實它本質上是一首愛魂曲,是跟死亡相關的一首歌。再比如說第二集結尾木瑪的《猶豫》,這兩個字也代表了一些東西。《猶豫》的歌詞裡邊其實已經講了朱永平最後的結局。」
音符像詛咒一般縈繞在主角們身邊,暗示著不詳的未來。朋克的鬼魂至今也仍在辛爽身邊遊蕩。開機第一天,他穿著背後印有「你好小朋友」字樣的襯衫,食指和拇指捏著煙屁股聽人說戲。工作人員日後還會發現,他們這位紋了花臂、腳踩VANS的導演,經常靜悄悄地坐邊上研究劇本。
「我現在做的東西,我覺得也挺朋克的。笛卡爾的梗你知道吧,我思故我在,你腦子裡裝的什麼,你做的事情就是什麼。那是我所有的過去,我所有的審美,我所有經歷過的東西。」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