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北京有四大兇宅之說。四大兇宅的地點眾說不一,比較普遍的說法是:二龍坑的鄭王府,汪家胡同的京津保軍警緝查處,南兵馬司的警察總監公館,小石橋胡同的京師警察教練所。
其實清末民初之際,北京城中的「兇宅」甚多,遠不止四處。所謂兇宅都有兩大共性:一是院落大、房屋多、長期無人住;二是兇宅的成因都和「庚子之難」(八國聯軍攻佔北京)有關。
鄭王府是北京公認的「兇宅」。王府變成兇宅的直接原因是八國聯軍攻佔北京時,鄭王府的所在地二龍坑是侵略者的屠場,「屍積如山,流水為赤」。《辛丑條約》籤訂後,侵略軍退出了北京城,可是市民們對二龍坑還是望而生畏。
南兵馬司、汪家胡同、小石橋胡同的三座兇宅原來都是顯貴勳戚們的府邸。「庚子之變」時或是合家遇難,或是全家殉節。於是房屋由官方接管,成為空置起來的兇宅。民國元年北洋新貴紛紛進入北京,袁世凱就把空置多年的「兇宅」分配給新朝的文武大員當私邸。
兇宅閒棄了十幾年沒有人居住,庭院中野草叢生,便成了「四大仙」的府第。所謂四大仙就是狐狸、黃鼠狼、蛇、刺蝟,由於它們都在夜間活動覓食,又都敢在城區「市居」,所以老北京的居民對這四種動物有一種神秘感,認為它們在人間修行,目的是成仙。
兇宅由官方接管後,往往仍委託原來的僕人進行看管。北洋新貴住進「兇宅」後,對於看管兇宅的「義僕」大都繼續留用。可是「義僕」對新主並沒有多大好感,對舊主還是難以忘情,目睹老宅易主,頗不勝感慨。而且老主人的形象,特別是兇死時的慘象總也排撥不散。侍奉新主之後這種感情變得更加強烈,久而久之也就產生了一種幻覺,認為舊主人之魂靈仍然生活在老宅之中。所以也就有意無意地對宅中之「兇」進行渲染,用以寄託對舊主的感懷,同時也是對新主的「示威」。
山東巡警道吳炳湘奉調進京任警察總監後,袁世凱把南兵馬司的一所官宅分配給他當私宅。吳氏把這座空閒了十幾年的深宅大院粉刷收拾後,全家就搬了進去。
喬遷之喜不久,吳炳湘的夫人滕氏忽患白喉身亡。女僕鬧「太太附體」,拉著小姐的手又哭又鬧。姑老爺聞訊趕到,女僕立刻恢復了常態。論者皆曰:姑老爺是位騎兵上校,軍裝本就闢邪,再加上年輕氣盛,陽氣方剛……其實是女僕有意鬧事,見姑老爺闖進來後不由吃了一驚,而且姑老爺進屋時的樣子也著實嚇人,白朗寧手槍握在手裡,身後還跟著兩個亮著盒子炮的馬弁,早嚇得女僕再也顧不上裝神弄鬼了。
更夫在打更之時,總長呼「去……」侄少爺恰好尚未入睡,於是開門喝道:「你瞎叫喚什麼?」更夫回答說:「有許多小魔在我腿前擋路,不轟就邁不開腿。」侄少爺是日本警官學校的畢業生,學成歸國後任京師警務緝查,是個洋派人物,當然不信邪,於是說:「魔在哪,你指給我看。」更夫說:「您一出屋,魔就向後花園去了。」
侄少爺大怒說:「你帶我到後花園找去,找不到魔惟你是問。」更夫把侄少爺帶到後花園,侄少爺果然發現花草叢中有個一尺多高的影子在活動。於是拔出左輪手槍射擊,槍響後一宅皆驚,紛紛點燈尋找,發現被擊斃者是一隻一尺多高的大刺蝟。眾人見後都很驚恐,認為侄少爺傷了修行有道的「靈性」。
侄少爺氣惱之下命令在外宅住勤的警士夜間進入內宅,和更夫一起打更。挎盒子炮的警士也說這個院子不乾淨,到處都是鬼鬼怪怪,只有總監住的房子四面什麼也看不見,因為總監官運盛,什麼都鎮得住,不敢近前。
侄少爺追問警士:「到底看見了什麼?」警士說:「看見小黑影子鑽到後院的水井裡,而且天天如此。」侄少爺下令警士全員出動,把井水淘幹,水井裡發現了幾具白骨。這位受過西式教育的警官也發毛了,忙命警士將白骨打撈出來安葬到城外,氣惱之下向井中扔了兩枚手榴彈,鎮邪驅鬼,填井大吉。
南兵馬司胡同的吳公館是座兇宅的消息不脛而走,京兆尹張廣建聞之也勸吳炳湘搬家。於是堂堂警察總監也只好搬家,「兇宅」又空了下來。
「兇宅」後來大多成了軍警們的住所。據說槍多了就能壓邪,所以大隊軍警開進「兇宅」後,兇宅就不兇了。有人戲曰:「人怕槍,是怕被槍打死;鬼怕槍,難道是怕被槍打活。」其實再大的院子只要住進千八百號人,什麼「四大仙」「八大怪」的都要喬遷新居,另尋棲身之所,兇宅自然也就不兇了。軍警開進兇宅時,宅中舊人通通掃地出門,當然不會再鬧「傳染病」。
後來有人談論起四大兇宅,說得神乎其神,在場的一位老者曰:「四大兇宅,我住了三個。『子不語力、亂、怪、神』。所以我住在兇宅之中無所見、無所聞,即便有所見、有所聞也都是傳聞,非目睹真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