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報訊 圖為:新書發布會上的餘秀華。 (廣西師大出版社提供)
記者文俊 實習生方思穎
1月31日,當上鍾祥市作協副主席的餘秀華走出了自己偏僻的村子,現身北京,為其首部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召開記者發布會。在接受了幾十家媒體採訪,詩歌被傳遍了大半個中國之後,忙碌的餘秀華已沒有時間寫詩,她告訴記者:「這熱潮很快就會過去,未來我會一直寫下去。」
腦癱、農婦、底層、愛情……自去年年底走紅,餘秀華就被貼上諸多標籤。對於旁人的評價,餘秀華表示「無所謂」,因為「我的詩歌就是寫出來,別人怎麼讀,與我沒有什麼關係。」這些標籤中,她唯一認可的是農婦二字,她說:「我本身就是一個粗俗的農婦,我得到已遠遠超過了我應得的。」
發布會上,該書編輯楊曉燕朗讀了一首餘秀華的名篇《我愛你》,而餘秀華自己則選擇了《今夜我特別想你》。對於那首在網絡爆紅、引發爭議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餘秀華說,詩名是詩友的一句玩笑話,是標題黨,對於有網友指責這首詩抄襲詩人普珉,餘秀華認為把整首詩對比一下就可以知道完全不像,根本不是一回事。
「記者一來,就死了不少兔子。」這句話經媒體報導後也引起熱議。餘秀華說,那只是玩笑話,記者沒來之前也死過。她把記者作為朋友,就是有時候有點累,自出名後,已沒有時間寫詩。她仍穿著那件在媒體上出現過多次的紅色羽絨服,因為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雖然當選為鍾祥市作協副主席,但「那只是個虛名,對生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餘秀華坦率地說,她不會拒絕任何以詩歌的名義對她的幫助。
「我一直會寫下去。」餘秀華告訴記者,雖然她希望生活能改變,但改到什麼程度,那不是她能夠掌握的,生活有好的時候也有不好的時候,只能順其自然。
專家評點
被餘秀華稱之為伯樂的《詩刊》編輯劉年:
第一次讀她的詩歌像被打了一劑強心針
我就像一個地質工作者一樣,到處找礦,找好詩人,好詩歌。一天我在博客上找詩歌,一篇評論提到一個名字叫餘秀華。我找到餘秀華的博客,看到她的詩歌以後,就像被打了一劑強心針一樣,睡意全無。最後就是大家在詩刊看到的,在打穀場上趕集那組詩。
她的詩歌和當代的女詩人相比,辨識度相當大。我當時認為,她就像一個殺人犯,放到一群大家閨秀裡面,別人都穿戴整齊,別人都塗脂抹粉,灑著香水,但是唯獨她煙燻火燎,字裡行間還有血搏,這種東西是我一直想看但是沒看到的東西。所以我當時看到她的詩歌非常激動,她的詩歌是從內心裡出來的,然後能到我的內心當中去,正好符合我的審美標準。
餘秀華最喜愛的詩人雷平陽:她的詩歌是生命的體驗
餘秀華的成名是應得的,她寫詩就跟鳥兒天生要叫一樣,她需要開口說話。
詩歌要反映現實,寫作的難度,是如何將「現實」變成「詩歌中的現實」。她的詩歌是生命的體驗,是真實的表達,就像鳥兒需要鳴叫一樣。在遍地都是虛情假意的寫作現狀下,她的聲音那麼真誠地出現,所謂『一夜成名』,只是她的因果。
那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其實很乾淨,就像餘秀華自己說的,它就是一個標題黨,只是大家解讀後煽動出了大部分人的想像空間而已。
今夜我特別想你
今夜我特別想你。
但是,夜色和大地都如此遼闊,
而我又習慣被許多事物牽絆。
整個下午我在熬一服中藥,
我偷偷把「當歸」摘出,扔掉——
是遠方的我走過來,撞疼了我。
夜色裡總有讓我恐懼的聲音,
而我心有明月——
即便病入膏肓,我依然高掛明月。
它讓我白,讓我有理由空蕩。
讓我在這個地圖上找不到的村莊裡,
奢侈地悲傷。
只是一想到你,我就小了,輕了。
如一棵狗尾草懷抱永恆的陌生搖晃,
我無法告訴你,
我對這個世界的對抗和妥協裡,你都在,
所以我還是無所適從。
無法給這切膚之痛的心思一份交代。
只是想到你,
世界在明亮的光暈裡倒退。
一些我們以為永恆的,
包括時間,都不堪一擊。
我哭,但是我信任這樣的短暫,
因為你也在這樣的短暫裡,
急匆匆地把你土地的一平方米掏給我。
我愛你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於潔白過於接近春天
在乾淨的院子裡讀你的詩歌。這人間情事
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弔膽的
春天
圖文:首部詩集問世,「秀華熱」持續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