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疲憊不堪,我回了家,把公文包一放,就「葛優躺」躺在了沙發上。一陣急驟的手機鈴聲,把我嚇了一跳,拿起手機,傳來了女兒焦急的聲音「娭毑被摩託車撞了。」
我心頭一緊,撞著了哪裡?要不要緊?有沒有人在身邊?肇事的摩託車司機沒有跑吧?
「李叔叔與摩託車司機一起把娭毑送醫院了。」女兒告訴我。
「嚴不嚴重?」
「那我就不知道。」
父母年邁,無論我們怎麼勸說,就是不願離開瀏陽永安鎮一步,說是老鄰居、老親戚都隔得不遠,嘮嗑搭個信,不一會兒的工夫就來了。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節假日、雙休日就開車回家看看。
前年,妹妹、妹夫返家創業,回到了小鎮,陪伴在父母身旁,我也就稍稍放心了一些。
父母親有一個習慣,晚飯後散步。只要不是下大雨,老兩口總會相攜著,沿著寬闊的柏油路,悠閒地散步。偶爾也會走一走昏暗狹窄的老街,回味回味往日的時光。
「爸爸,媽媽沒有被撞傷吧?」我急切地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冇得大事呢,正在檢查。」父親一如往常,鎮定自若。我一顆懸著的心,這才回到了肚子裡。 忐忑不安等到半夜,終於等到了父親的電話,「醫生進行了仔細的檢查,照了片子,冇的事,你們放心。拿了一點藥回家吃,過幾天再去檢查一下。」
電話裡父親講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晚飯後,倆老一如平常,相扶著走在老街上,不想,遇到了摩託車與小車會車,小車大燈刺眼,摩託車司機不小心車把手拌了一下母親,好在旁邊的父親身體結實,急忙一把抱住了母親,母親才沒有被絆倒……
三天以後正遇到雙休日,星期五下班後,我急急忙忙驅車百多公裡,風風火火趕回了小鎮。小跑著上樓敲開了家門,想不到,一如往常,開門的依然是青絲滿頭的母親。「您沒有被撞傷吧?」我關切地問。「沒有呢,哪裡都不痛,明天再去檢查一下。」母親肯定地點點頭。仔細看了看母親,確實跟以前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多了幾根白髮,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就見到一個瘦小個子的小夥子坐在我家客廳裡。茶几上放著一個紅色塑膠袋,裡面隱約可以看見蘋果什麼的,小夥子筆筆直直坐在沙發邊上,一臉的緊張,看見我,他那眼睛裡露出害怕的神色。不用問,一定是那個肇事的摩託車司機。「小夥子,你先去醫院掛號。隨後,我們坐我兒子的車就來。」父親對小夥子說「好好好,我先去掛號。」小夥子如釋重負,掉頭就準備下樓去。「慢一點,咯是剩餘的費用,還有二百多元,給你。」父親從裝有病歷、照的片子、藥單子的袋子裡拿出錢,交到了小夥子的手中。「這?」 「你也不容易 ,拿去吧。」接過錢,我分明看到了小夥子眼角有一滴眼淚滾落下來。後來我才知道,母親被送到醫院以後,小夥子當時拿了幾百元錢給我母親去看病,這二百多塊錢是剩下的錢。
「您老還有什麼地方痛嗎?」醫院裡,醫生邊看片子邊問我母親,「沒有哪裡痛。」母親說,「前幾天開的藥,您吃了沒有?」「沒有吃一粒,還放在家裡呢。」母親就像小學生回答老師的提問,醫生問一句她答一句,「以前腦殼暈,現在腦殼也不暈了。」醫生還沒有問,母親卻補了一句,我和父親目瞪口呆。
「只是血壓有點高,身體其他方面都沒有什麼問題。老人家,為了穩妥起見,上次開的藥您老還是要吃,這次我再開點藥,您帶回去吃。」醫生叮囑我母親,「好好好,我保證吃。」「醫師,你開的藥不貴吧?」醫生正在聚精會神開著藥單子,母親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母親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不貴,僅僅百多元錢呢。」「小夥子作孽呢,才參加工作不久就遇上了這件事,又要花費幾百元錢。」母親自言自語,這時,我們都明白了,母親是同情小夥子,生怕他多花了錢。 不一會兒,小夥子就取來了藥,遞到我母親手中。
小夥子默不作聲地跟著我們走出了醫院大門,攙扶著我母親上了我的車,輕輕地關上車門,筆直地站在車子旁邊,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我發動了汽車,車子開出了醫院好遠,父親回頭一看,看見小夥子還站在那裡發呆,迅速將頭伸出車窗,對著小夥子大聲喊了一句 「小夥子,冇的事了,你回去囉。」
後視鏡裡,小夥子還站在原地直愣神。
【作者簡介】
劉志宇,湖南省湘潭市雨湖區鶴嶺鎮中心校。湖南省作協會員、湖南省散文學會會員、湘潭市作協會員、雨湖區作協副主席。多篇散文在《星辰在線》《湖南日報》《湖南文學》《湖南散文》等媒體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