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美,叫作顧城,三言兩語,輕攏慢捻,便醉到心裡。有時,我會端著他那短短的幾行文字,痴痴地看上半天,既然自己不能製造童話,不妨在他的童話裡沉醉片刻。
王國維說:「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者也。」前有李後主天真爛漫地吟詠,後有顧城如痴如醉地低唱,他們前赴後繼,營造幻夢裡的真實。6首顧城的短詩,是童話,也是人生。
遠和近
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
遠和近,是個玄妙的命題,有時天涯能成咫尺,有時咫尺卻成天涯。你我之間,不過咫尺;你與白雲,卻是天涯。可是,你卻愛看那天涯外飄忽不實的雲,也不願意看咫尺旁觸手可及的我。若心不在此,即使相擁,也是各有懷抱。
其實,我多想你看我時,像你看雲時那樣;可是,夢想只是夢想,我可能想多了。
門前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及不上兩個人把自己的情放在對方心裡。語言的力量在於沉默,一切詞語,都有,只有感情,能夠穿透所有禁錮,直達人心。「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空間,宣達自己的感情;找個角落,讓情感自由生長。
因為思念的緣故
字跡已模糊因為思念的緣故
忽然,我想起了你。不,我想起的不是你,而是有你的我。
什麼是思念?我們想起的不是誰,而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我們想起的不是事,而是事情裡面的情感。我們想起的不是情,而是此時此刻的心境。
小巷
小巷又彎又長沒有門沒有窗我拿把舊鑰匙敲著厚厚的牆
通往你心裡的路,又彎又長,沒有門,沒有窗,甚至沒有一絲縫,我卻拿著一把很舊很舊的鑰匙,去敲你堅實的心房。
人生的路好長,沒有門,沒有窗,也沒有扶手,我卻只有一把生鏽的舊鑰匙,去敲人生
無望的門。
你我都曾有一把舊鑰匙,你我都曾想要敲一堵厚厚的牆,不同的是,你也許敲開了,而我,還在敲,抑或放棄了。
錯過
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們仍匆匆錯過,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活。
錯過不是錯,強求才是過。
既然能夠錯過,真是因為不適合。合適的,是不會錯過,歷經風雨,千裡萬裡,終成恰好。鑰匙不會錯過鎖,榫不會錯過卯,鳳必定求到凰。
沒有什麼值得傷心,我只是偶爾感傷一下。你終於還是去過你想要的生活,而我,還在原地張望,懷疑自己。
避免
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害怕結束,於是我們選擇放棄開始。多麼聰明的選擇啊,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沒有擁有,哪有失去;沒有歡笑,就不知痛哭的滋味。
可是,待在原地的你,本就是一種開始——在原地開始,在原地結束。
我想看沿途的風景,雖然旅途難免結束,雖然旅程總有荊棘。
人生有時就是一首詩,雖然簡短,卻也夢幻。我有時希望生活是一首童話,雖然終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