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孔子的「知人」即智慧

2020-12-11 中國社會科學網

  

內容摘要雖然孔子及其理論學說被披上很多光環,但是很多學者們認為孔子的理論學說過於迂腐、守舊,只能從精神層面用以維繫人類社會關係。事實上,孔子哲學不僅有理論價值,還有其實踐意義。孔子認為不知命者無以為君子,不知禮者無以立足於世,不知言者無法認識人,換而言之,人只有善於取法,才能善於知人,知人方知重禮,重禮方知君子之道,行道才能教化萬民、禮治天下,知人是一切社會活動的關鍵,孔子認為知人即是智慧。從知人在人的社會活動中作用這一獨特的視角入手,通過對為什麼知人即是智慧、如何知人、知人與禮治的關係等方面的分析,可以感悟孔子哲學中某些獨特的內涵及其實踐意義。

關 鍵 詞:仁    智慧  知人  禮治

作者簡介:鄒佳呈(1975年),女,黑龍江省佳木斯人,佳木斯大學科技處主任科員,助理研究員,哲學研究生,主要從事中西方哲學比較研究。

本論文為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孔子和蘇格拉底參政哲學之比較》(編號:11E026)成果之一。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孔子認為「知人」就是智慧。 「不患人之不知己,患不知人也。[1]筆者從三個層次對其闡釋:為什麼孔子認為知人就是智慧?如何知人?知人與禮治的關係?

 

一、為什麼「知人」即智慧

 

首先,「知人」可以幫助你發現別人的優點,從善改之。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2]孔子認為人只有善於發現別人優點,取人之長,補已之短,才能自我提升。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2]因此,

太宰問於子貢曰:「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3]

從這段對白裡,客觀真實地反映了孔子的人生態度——謙虛、好學、善學。孔子少年喪父,青年喪母,他從一位倉庫委吏,官至宰相,成為天縱之聖,這一切歸功於孔子謙虛、好學、善於發現問題、不恥下問。每個人都希望通過學習使自己進步,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孔子一樣聞過則喜,實實在在地承認自己的不足和錯誤,並認認真真地改正。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2]

孔子學習,不是簡單的學習,而是尋找遵循「道」或「禮」的答案,「道」是孔子學習的內容,「禮」是孔子行為的外在表現形式。因此孔子的言行總是合乎「禮」的原則。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思,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4]

孔子善於在社會實踐中,學人之長補已之短,善於完善自我,不僅是因為他學習「知識(或「道」)、禮」時能端正心態、虛懷若谷,更重要地是他學了「道」、「禮」後,能身體力行地體會運用它,在社會實踐中體會其妙用。經過多年的實踐,孔子將「君子之道」、「禮」、「知」的辯證關係總結為:

「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5]

從以上分析我們可知:與其說孔子尊重禮儀、學禮、懂禮、行禮,不如說孔子敬人、愛人、學人、知人。孔子重道學禮更深的含義,是由於孔子知人;反之,因為孔子善於取法,所以能更好地知人。

其次,知人利於社會活動。筆者從兩個層面對其闡釋:教書育人、社會交往。

孔子知人,善於因材施教。譬如,同樣是問怎樣採取行動。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6]

同樣是問「仁」的內涵,孔子根據弟子根基、志向、性格的不同,對「仁」做了不同的闡釋。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仞。』曰:『其言也仞,斯謂之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仞乎?』」[7]

通過比較,我們可以發現,孔子四次對仁的解析,並不相同。對顏淵的闡釋是如何修煉成聖人或君子,對仲弓闡釋了什麼是優秀的領導人,對子貢闡釋了什麼是真正的博施濟眾,由於司馬耕雖善言談,但性子急躁,孔子重點對其提出了「仁者其言也仞」的要求。

做為一個傳「道」似的從政者,在社會交往中,孔子認為知人最為重要,因為:

「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8]

孔子這樣做:其一,既可以與有道德根基者之間可以彼此增進智慧,又不會傷害「三季人」的自尊。孔子認為:「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其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之;及其使人也,求備焉。」[9]多數學者認為孔子不談人性本身的善與惡,因為孔子認為人的認識是有一個過程的,多數人非生而知之,學而知之者也難能可貴。人在社會實踐中,不經歷坎坷,很難知道自己所謂的堅持是對還是錯,面對「三季人」我們難以使其理解冬的含義。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真理是經過無數次實踐的檢驗,才能驗證其正確性。所以在待人時,子曰主張:仁者其言也仞。[7]且莫傷人傷已。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10]

其二,「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無自辱焉。」[7]魯定公13年,齊國送80名美女到魯國,季孫氏接受了美女,從此,君臣迷戀歌舞,甚至多日不理朝政,不久魯國舉行郊祭,祭祀後按慣例送祭肉給大夫們時並沒有送給孔子,這表明季氏不想再任用他了,孔子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離開魯國,到它國尋找出路,開始了周遊列國的旅程,這一年,孔子55歲。孔子感嘆道:「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11]雖說孔子是在知其不可的環境中全力以赴推行其「道」,但是由於孔子長袖善舞,在社會活動中仍然能從容不迫。因此,孔子也曾讚嘆自己:「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12]

其三,孔子與人交往一方面能堅持「禮法」,另一方面能隨機應變,因勢利導,以君子之道謀求功名。在禮樂崩壞的春秋時代,孔子危行言孫,一方面要弘道,一方面要自保(關於這一論述,見作者的「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在從事多年的政治活動中,孔子總結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13]

再次,「知人」善用,人無完人,擇其長處而用之。做為老師,孔子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子,並知道他們更適合做什麼。譬如:

季康子問孔子「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8]

雖然孔子在選擇領導者的時候要求甚高,甚至有些挑剔,但是孔子在育人、用人的時候,能因人而宜、循循善誘、用心良苦、能讓每個人充份發揮自己的專長,並效忠於孔子,充份顯示了孔子知人善用、海納百川的廣闊胸懷。譬如: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14]

因此我們說,雖然孔子主張「擇其長處而用之」,但是孔子看人,更為重要的是人心內在的「仁」,而非世俗的功名利祿。論語裡記載了著名的「孔子嫁女」: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14]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孔子哲學的核心理念是「仁」,而且在實踐中難以企及,即使是德才兼備,已被各諸候委以重任,政績不俗,孔子最得意的弟子,孔子認為他們對「仁」的認識,及其行為也不能闡釋「仁」的最高境界。不過,孔子雖表面看來對弟子求全責備,但用人時能量體裁衣,發揮每個人最大的能力。表現孔子善於知人、用人的超凡能力,尤其是孔子罷相以後,奔走各國,期間若是沒有這些弟子全力以赴追隨,孔子很難渡過重重難關。因此,孔子日後曾感嘆:「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遊、子夏。」[6]歷史上孔子派其弟子從政,對政局影響最具傳奇色彩的莫過於「子貢救魯」,據史記載:

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15]

因此孔子曾高度地評價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璉瑚也。」[14]

 

二、如何「知人」

 

通過以上研究,我們知道孔子善於知人,那麼孔子如何知人呢?

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人焉叟哉!」[13]

我們可以從孔子地對一些歷史重要政治人物恰如其份地辯證分析、判斷,進一步闡釋孔子的知人智慧。

首先,孔子知人體現了「知」與「行」的辯證統一。譬如孔子評價管仲:首先,孔子從管仲主政的政績評價管仲的「仁」與「能」,駁斥了子路與子貢所謂的「匹夫匹婦之為諒」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管仲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16]

然後,孔子從生活層面評價管仲不知節儉,進而評價他不知節儉的實質是不知禮。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17]

孔子對管仲的評價雖不多,但是從人物的內心價值取向及其政治業績兩個角度出發,簡練、準確地概括出了管仲的外在成就及其內在性格。

譬如評價令尹子文,子張問曰:

「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子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至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14]

本次引用重點不是闡述孔子對「仁」的界定,而是通過孔子三次對令尹子文的準確評價,得知令尹子文的性格:對君主忠心,心境清高,具有高度的責任感。不過一方面因為孔子對「仁」的要求甚高,另一方面子張不能夠用恰當的事例,讓孔子得出令尹子文是「仁」的判斷。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知孔子知人,體現了目的與效果的辯證統一。

其次,孔子知人,體現了與環境、時間的辯證結合。孔子生逢春秋亂世,政綱敗壞,「紫之奪朱者、鄭聲之亂雅樂者、利口覆家邦者甚多,在這樣為爭奪政治利益而處處布下陰謀陷阱的亂世,民風不會像太平盛世那樣淳樸、真實,甚至於一些人的價值觀也發生了扭曲。因此孔子嘆曰:

「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14]

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嘗粒。晝寢,顏回索米,得而爨之,幾熟。孔子望見顏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選間,食熟,謁孔子而進食,孔子佯裝為不見之。孔子起曰:「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顏回對曰:「不可,向者煤炱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飯之。」孔子嘆曰:

「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弟子記之,知人固不易矣。」[18]

故知非難也,孔子之所以知人難也。不是孔子不信任顏回,只是在這種極端的生存環境中,有多少人能像顏回仍然保持君子心境,甚至連吃飯這樣的細節也能合乎「禮」的規範,「煤炱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飯之。」因此,孔子高度地讚嘆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顏回死後,孔子感傷道「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8]

再次,孔子知人,體現了「知人」與「愛人」辯證結合。孔子能客觀、公正地善待每個人,不因一已之私。譬如對待晏嬰,即使孔子在齊國的時候,晏嬰曾排擠過孔子,孔子還是能公正地評價他,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1]對於自己的弟子,孔子對他們的了解、關心、愛護,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譬如對待子路,

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15]

孔子聞衛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16]

翻開《論語》我們可以看到孔子經常責怪子路魯莽,告訴子路:「有父兄在,如之何聞斯行之?」[6]並說過「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14]實際上,知子路者莫過於孔子,孔子責怪子路是出自於對子路生命真正地關愛。我們說孔子育人,不僅要傳道、授業、解惑,還滲透著孔子對他們每個生命的關愛,且這一原則也貫穿於他全部的政治活動中。因此,孔子因為善於「知人」,從而能更好地「愛人」,「仁」是孔子社會活動交往中待人的原則。

 

三、「知人」與「禮治」的關係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7]

從這段對話,我們可以得知,孔子主張以「仁」教化於民,從而「禮治」天下。孔子的政治理念核心是「以禮治國」,這一主張是當時社會的政治矛盾所決定的。「以禮治國」的實質是以「禮法」協調「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因此這要求統治者能夠「知人」、「愛人」、「育人」、「善於用人」,從而實現「教化萬民」、「禮治天下」。 因此統治者「知人」是「禮治」的根本。筆者從三個方面闡述「知人」與「禮治」的關係:

首先,從用人層面,子曰:

「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3]

孔子這段話闡述了學習、得道、封官與行使權力四者的關係:學習未必得道,得道未必做官,當官未必適合掌權。現實生活中,我們也存在這四種類型人,善於學習文化或技能的人、求「道」的、求官的、善於掌權的。因而統治者必須知人,才能讓每個人在最恰當的崗位,發揮最大的功效。這在本篇論文中論孔子知人善用這一段已經論述。

其次,從育人層面。孔子做為中華民族萬世師表,研究其教育思想的文章甚多,學者大多從「有教無類」的教育公平理念和「育德為先」、「知行統一」的德育體系、「關愛學生」、「樂業敬業」的師德要求三個方面研究了孔子育人之道。筆者在這層裡,僅對孔子為什麼育人提出自己淺薄的觀點。在現存版本《論語》之衛靈公第十五節中是對「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這句話是這樣斷句的: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10]

筆者對此斷句頗有疑問。人能弘道的「道」,和非道弘人的「道」是否是同一個道?是否都與「君子謀道不謀食」和「君子憂道不憂貧」的「道」是同一個「道」?如果是同一個「道」,那麼孔子為什麼說人能弘道,而非道弘人?筆者認為,孔子一生行「君子之道」,以生命的全部意義為天下人表法,目的是為推行他的「道」,如果「道」不能弘人,那麼為何對冉有說:「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孔子為何奔走諸國?為何幾度生死攸關,也能生死不懼?如果道不能弘人,孔子為什麼要授「道」?為何「有教無類?」人們又為什麼要學「道」?所以筆者認為孔子一定主張「道亦能弘人」這一觀點。如果道不能弘人,那麼不會讓當時聞名各諸候國的巨商子貢誓死追隨孔子,甚至於顏回對孔子表白「子在,回何敢死?」子路在臨死時也要正衣冠維護自己的君子尊嚴。如果道不能弘人,那麼孔子及其弟子不會在當世就被稱為聖賢。筆者認為孔子的觀點應該是:如果有能力、有智慧做為弘道者,那麼就像孔子一樣去弘道;如果沒有能力、沒有智慧不能弘道者,那麼就學道,讓道弘人。因此筆者認為這句話是否可以這樣斷句: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只有「道弘人」,人們才願意「學道」,才可能被「授道」,才能按照「道」的規律行事。「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因此筆者認為「授道」是孔子育人理念之核心,「道弘人」是孔子政治理念得以實現之動力。

再次,在待人層面。筆者分兩個層次闡釋:孔子對自身的要求。曾子將孔子的理念概括為:「忠、恕」二字。用孔子自己的話說:「躬自厚而薄則於人,則遠怨矣。」這裡包含五個維度:

「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19]

這五個維度包括:對上,恭敬;對下,寬愛不苛責;與人交往中,重大局、能擔當、有信譽;工作上,聰敏能建功;用人、勞人而能施惠。孔子對犯錯誤者的態度。即「屏四惡」,四惡為「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因此孔子認為只有 「屏四惡,尊五美,斯可以從政矣。」

子張曰:「何謂五美?」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 [5]

總之,孔子的政治理念是以「知人」為主政者之基礎,以「育人」為執政的途徑,從而實施「禮治」天下的政治抱負。「知人」,則不失人。「育人」,則民懂「禮法」(導之以政,齊之以德,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禮治」則「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禮治」的實現與統治者的「知人」,二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四、結語

 

孔子在普通人的眼裡,是迂腐、因循守舊、脫離現實、孤傲清高的一種形象,其實不然。孔子以生命的全部意義行「君子之道」,身後蘊藏著無窮的智慧。首先,因為孔子重道,所以善於取法於人; 因為善於「知人」,所以孔子「重禮」、「學禮」,並在社會活動中受到他人的喜愛和重視;因為善於「知人」,所以才能學人、交人,以至育人、用人,從一名倉庫委吏官至宰相。其次,孔子「仁愛」。因為仁愛,孔子能躬自厚而薄則於人;能行恭、寬、信、敏、惠;能屏四惡,尊五美,能行天下為公之道,鑄成天縱之聖。再次,因為善於「知人」,所以會「愛人」 、「用人」,因為「愛人」所以能更好地「待人」、「育人」 ,從而實現「禮治」天下。可見「知人」是孔子社會活動的關鍵因素,因此孔子說「知人即智慧。」

不過,孔子自己也坦率地承認,他並非生而知之者,一是因為他喜好傳統、優秀的古文化(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二是因為他家境不好,想改善自己的生活狀況,所以學習時能敏以求,工作時能多鄙事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從這兩句話中我們可以分析孔子成功的秘訣:重德懂禮、不恥下問、勤奮好學、持之以恆。孔子能成為「宰相」、「聖人」,絕非偶然,是孔子一生努力、奮鬥、堅持的結果。筆者認為,當一切帝王大廈都已塵飛湮滅,只有孔子的家宅,仍然能在歷朝歷代尊享萬人的觀賞與敬仰,這也許就是「道」的魅力吧。

 

參考文獻:

1.《論語×學而》

2.論語×述而

3.論語×子罕

4.論語×泰伯

5.論語×堯日

6.論語×先進

7.論語×顏淵

8.論語×顏淵

9.論語×子路

10.論語×衛靈公

11.論語×裡仁

12.論語×微子

13.論語×為政

14.論語×公治長

[15] 《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16]《史記 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17]呂氏春秋·審分覽·任數》

[18] 論語×八佾

[19]論語×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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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第17章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由:孔子得意門生,姓仲,名由,字子路。又字季路,春秋末魯國卞(今山東省泗水縣)人,孔子曾稱他是「卞之野人」,「孔門十哲」之一。
  • 孔子說「五十而知天命」,有什麼含義
    這是《論語》中的一句話,《論語》是儒家關於孔子的言行的記錄集,儒家是主張入世的,其學說主要用來治理國家。而入世治世要和人打交道,所以要練達人情,要知生入死。所以需要窺得天命。而對於儒家來說,天命主要體現在社會學的價值取向上。
  • 孔子說「五十知天命」,忙碌半生的你,知天命嗎?
    「五十知天命」出自孔子的《論語·為政》: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一段話是孔子的人生感悟。從生理角度講,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人體盛衰的總規律。
  • 面試解析 | 孔子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蘇格拉底說,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無知
    孔子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是《論語》中孔子對子路說的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裡「知」是「知道」的意思,即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是知也」中的「知」是通假字,通「智」,是智慧的意思。本句話的意思是做學問的時候要本著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識,這才是真正的智慧。2. 蘇格拉底說「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無知」,說白了就是「我是無知的」。
  •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孔子的大智慧,為什麼會被誤讀?
    站在他的立場上看,他說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原本含義就是:老百姓只可以使他們這麼做,不可以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歷代封建統治者正是因為相信了這句話才不斷堅持愚民政策,導致民智不能及早開發。反智反民反進步的孔子,五四運動批判了他,毛澤東領導的新中國再次批判了他,現在仍有人把他推出來,意欲何為?
  • 孔子說「五十而知天命」,知天命到底是什麼意思?看完增智慧了!
    人們無論幹什麼事情都會事先和家裡人商量一下,聽聽他們的意見,這是因為隨著人們年齡的增長,這個人的人生閱歷也會逐步增加,當人們到了一定年齡段,就會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事,孔子說五十知天命,這個知天命是什麼意思?
  • 學術交流 | 王凱立:《論語》「知」的「功夫論」解讀
    在「功夫論」視域中,好仁好學的主體使本體與工夫融一前進,從而走向了「愚」的反面,展現出「知」的境界之維——「智」。在古代,「知」與「智」曾互為異體字,可見二者在字義上原來並無差別,故「『知』就是『智』,知智合一」。
  • 孔子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愚民政策嗎?
    「不可使知之」,千萬不能讓他們明白道理。也就是說,老百姓是用來指揮的,而不是用來教育的;是用來愚弄的,而不是用來啟發智慧,共同進步的。這樣解釋起來好像很符合現代語感,而且也符合中國歷史幾千年來的發展現狀。唯一不符合的就是孔子的身份。我們隨便搜索,孔子的第一個稱呼,就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教育家。
  • 《論語》中的經典勵志名言10則,孔子智慧論人生
    人一個樣兒,各不相同。《論語》是孔子思想的集大成之作,值得我們去慢慢感悟,細細品味。1.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選自《論語·憲問》。孔子說:君子認為說得多而做得少是可恥的。2.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此語出於《論語·衛靈公篇》。
  • 任繼愈論孔子德政思想
    二、為德政,就要實行尚賢政策,即舉賢才。舉賢才是施德政的重要條件,也是一項重要的內容。《論語》記載: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為政》)舉直即舉賢才,舉用賢德之人,令奸佞之臣不能得志,天下就能政治清明,老百姓就會心服。反之,舉用奸佞之臣,使賢德之人不得志,天下昏亂,老百姓就要造反。所以,舉用賢才是使天下政治清明,百姓心服的最關鍵的因素。這一番道理,《論語》的記載中也給過一些解釋。
  • 論孔子「因材施教」的教育哲理
    孔子,名丘,字仲尼,魯國陬邑人。他是中國古代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也是私學的創始人。孔子是把他畢生精力貢獻給了教育事業。他首次提出「有教無類」的教育思想,認為世界上一切人都享有受教育的的權利。是他一生教育實踐的結晶,也反映了教育的本質和未來。
  • 從「知」到「智」:《論語》中的知己與成己
    「知」也有「知識」的意思,如「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此外,「知」通「智」,有「聰明」「智慧」的含義,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孔子十分重視作「智」解的「知」,將其與仁、勇並列為「三達德」。荀子對「知」與「智」作了明確區分:「所以知之在人者謂之知,知有所合謂之智。」這種觀點認為「知」是認識能力,「智」是認識結果。
  • 孔子說「五十而知天命」,這個「知天命」是什麼意思
    孔子所謂「天命」,指的是客觀的限制,是人力所無可奈何者。「不惑」之前的工夫境界,都在自我精神意志的培養上,「知天命」則轉向客觀世界的體認。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論語·雍也》)伯牛這樣的人不應該有此疾,而竟有此疾。
  • 劉夢溪論知恥:仁的要義在力行 無此四心即非人
    為此,近年來他先後撰寫《敬義論》、《論和同》、《立誠篇》,洋洋數萬字陸續見諸報端。最新的一篇,是發表於《北京大學學報》2017年第六期的《論知恥》。全文兩萬餘字,以疏解《禮記·中庸》提出的修身三達德(即:智、仁、勇)為題點,論證「知恥近乎勇」一德為何是士之為士的首要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