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而富有同情心的作家」——畢希納
格奧爾格·畢希納生於1813年10月17日,1837年逝世時年僅24歲。然而,他的生活及作品卻為我們展示了他思想的多樣性。畢希納的家庭帶有那個時代的矛盾色彩:父親是平民出身的醫生,是一位反對19世紀前半葉資產階級激進活動,既持保守觀點又對宗教持客觀否定態度的君主主義擁護者。母親出身髙貴,接受了德國自由理想黨的思想,並視宗教為生命之源。正是這種矛盾為他逐步形成清醒的思想和真正地投身社會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對於畢希納來說,在達姆施塔特學習期間最重要的事件是1830年的法國大革命。通過這場革命,人們清楚了社會騷動以及反對國家統治的真正原因。參與由法國大革命引發的整個歐洲的造反及遊行的不僅僅是知識分子,還有手工業者、臨時工、學徒工和農民。在斯特拉斯堡,畢希納本應使自己從令人興奮的中學時期安定下來,然而,在那兒的經歷卻促使年輕的他更勤於思考並積極投身於政治。社會問題作為政治綱領激發了畢希納和他朋友們的熱情。當他1883年從斯特拉斯堡返回黑森時,就以對社會問題的敏銳意識感覺到了那裡的無奈和壓抑,並出於這種感受創辦了《黑森快報》。這份刊物被看作德國前期科學共產主義為數不多的幾份有影響的文獻之一。畢希納以高度的敏感領悟到舊歐洲的崩潰以及「衰亡的階級向未出世的階級」的過渡。這位後來被稱為「痛苦而富有同情心的作家」的畢希納,時常為政治經濟之間的對立意識所激動。
他感受到了這種斷裂,想找出一條把人們從政治及社會桎梏中解放出來的道路。他希望清除舊思想,和那些絕望、壓抑、受苦受難的人一道創造一個新世界,一個平等的、不冷漠、不自私的社會。他希望用「口和手」建立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公正世界。沒有任何人像畢希納那樣以那個工業時代新的「社會問題」作為作品的中心話題從事創作。在他創作的革命劇《丹東之死》中,他毫不掩飾地寫下了自己的階級局限性以及對政治的看法。儘管他欽佩法國大革命,但卻清楚地認識到,那些為自由而戰的人和反對自由、毀滅自由的人一樣容易背離自由。他知道,革命沒有終點,它永遠只是一個積極的開端,那些解釋革命的理論反過來又很容易成為束縛自己勇氣的鎖鏈。話劇《沃伊採克》則不是一部政治性作品。它描寫了一個刺死自己情人的士兵的命運,是一部寫人道的作品,這部悲劇的基調是社會同情,它的中心思想是:貧窮將人們引向犯罪、恥辱和瘋狂。
在畢希納的劇本、散文和信件中隨處可見《黑森快報》中那種充滿活力的通俗語言以及對社會現實的描述。他在一封給家人的信中寫道:「在我看來,劇作家就是歷史學家,髙於後者之處在於,他為我們第二次創造歷史,並與此同時將我們直接置於時代生活之中,而不是編造一個乏味的故事。他為我們展現的是性格而不是特徵,所用手法是刻畫而不是描述,儘可能真實地再現歷史是他最崇髙的使命。在道德方面既不能超越歷史,也不能落後於歷史……作家不是德育教師,他虛構或塑造人物形象,再現過去,人們可以從中汲取知識,就像在大學學習歷史專業一樣……如果有人還想對我說,作家不應展示真實世界,而應展示理想世界,那麼我的回答是:上帝創造的就是這麼一個世界,我不想比上帝做得更高明」。畢希納同劇中的每一個人物同甘共苦。然而,他卻沒有給沃伊採克以及丹東——那些被剝削者和失足者以希望,他所構思的不是個性化和英雄化的市民典範,而是這個新的社會冷漠帶來的後果:異化了的、孤獨無助的生活的嚴酷「現實」。
1833年10月底,格奧爾格·畢希納在吉森大學註冊學醫。1834年3月他與朋友一道創立了一個新的「革命黨」——「人權協會」吉森支部。他們以印發秘密傳單作為「給貧民以和平,給貴族以戰爭」的群眾運動的進攻信號。畢希納持有雙重戰鬥立場:既反對君主制、封建主義及其臣屬,又批判資產階級和政治自由主義。他在農民階層中為社會變革製造爆破力,以煽動性語言鼓動貧民,這種書生氣的、最終是文學式的冒險給畢希納帶來了生命危險。由於有人告密,他們印刷和散發快報的行動暴露,為逃避通緝他不得不遠遁他鄉。在斯特拉斯堡流亡時,畢希納準備解剖學和哲學兩門課程,因為他在蘇黎世大學得到一個編外講師的位置,並可於1836年秋季開始授課。作為講師他需要博士文憑。他為自己的博士論文選擇了一個自然科學的題目《鈀的神經系統》,這篇論文完全是他根據自己的觀察獨立完成的。該論文由斯特拉斯堡自然科學協會出版,蘇黎世大學為此授予他博士學位,可他卻沒來得及赴任。
他這個時期的文學創作以掙錢為目的。畢希納在法蘭克福出版自己作品的全集,全集裡包括他翻譯的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1802—1885)的兩部戲劇。中篇小說《倫茨》最初只是為餬口向雜誌社投稿的。出版商科塔1836年2月3日為徵集最優秀的德國喜劇而設的有獎競賽則是他創作《萊翁採和雷娜》的外在誘因。遺憾的是,由於超過出版社所規定的限期,這部手稿被原封退還。此時的畢希納已不再熱衷於政治。畢希納那短暫的,記錄下他生活、創作、行動、希望和破滅的一生是感人的。他在社會下層所進行的變革嘗試是對傳統統治制度的宣戰,是出於對不穩定的政治形勢的好奇和敏感。他是第一個將社會地位和「英雄悲觀主義」作為主題來加以表現的作家。
多才的格奧爾格·畢希納在許多領域進行過探索並取得了成果:醫學、哲學、理論自然科學、玄學以及認識論。在他的生活中佔據重要位置的還有政治和不間斷的、充滿激情的寫作:他使自己的生命在幾個月裡匆匆而過。德國「迷惘和矛盾的社會狀況」對一個能夠掌握政治、文學以及科學的語言並將其融會貫通的特殊天才是一個挑戰。不能將畢希納僅僅看做是「革命作家」,因,.為在其作品中可以看到哲學和美學的觀點。很多後來人,如格哈德、豪普特曼(1862—1946,德國現代劇作家)、魏德金德以及布萊希特都視他為榜樣。儘管懷有政治設想和信念,但他作品中的中心人物卻總是被貶低、被侮辱,也許這一點正是畢希納作品的活力所在。
直至今日,格奧爾格·畢希納仍然是活生生的論題。近年的文壇創作表明,畢希納的生活和創作一再贏得新的關注。他作品中的所有思想都可追溯到他借倫茨之口說出的話:「必須熱愛人類」,「無論是卑微的還是醜陋的」。畢希納正是在這個主導思想上建立了自己永恆的現代性。1834年春畢希納患腦膜炎,1837年初出現神經燒熱症狀,同年2月19日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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