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海錄》作者崔溥(1454—1504),號錦南,朝鮮人。朝鮮成宗八年(中國明成化十三年,1477年)殿試進士第三名,33歲時蒞濟州島為官,次年閏正月初三,在渡海回鄉為父奔喪途中,遭遇風暴襲擊,偕同船42人,漂流至中國浙江台州臨海縣地。最初疑為倭寇,經六審而釋疑,受到明朝地方和朝廷的禮遇。遂自浙不由陸路至杭州, 杭州走水路,沿京 運河經揚州、濟寧、臨清、天津至北京,再由陸路至鴨綠港式,返回故國。朝鮮國王令他將136天的海陸經歷用漢文敘寫撰呈朝廷。朝鮮國王看後備受感動,遂遣使赴北京致謝。
《漂海錄》用日記體敘寫,將崔溥在中國8800裡行程所見所歷實地描摹,展現了一個外國人眼中的明代早期運河沿岸城市的山川形勢、市容市貌、名勝風物,其中不僅有衙署、鈔廳、榷關、稅課局、工部廠、漕運府等這些難得的資料,甚至連市井中物產、民居、服飾、器用、貨 也無不涉筆,資料的詳確、識見的真卓,堪與地方志相比肩。
崔溥弘治元年(1488年)三月十四日到臨清,他在書中寫道:「十四日,晴。至臨清這觀音寺前。寺在兩河交流之嘴,東西設四閘以貯水。寺東以舟作浮橋,以通於縣。縣城在河之東岸半裡許。——縣治及臨清衛治俱在城中。——在兩京要衝,商旅輻輳之地。其城中及城外數十裡,樓臺之密,市肆之盛,貨財之富,船舶之集,雖不及蘇杭,亦甲於山東,名於天下矣。臣等沿清瑞河而北,過漏浮關、藥局、新開上閘、衛河廠、板下閘、大浮橋,至清源驛前留宿。」文中「觀音寺即現博物館駐地,元代運河與明代運河相交這地,當時又稱「觀音嘴」。「清泉河」即現在鰲頭磯至頭閘口這段明永樂十五年(1417)年所開鑿的新河,因臨清古稱清泉縣而名。「漏浮關」指臨清鈔關,因兩岸設墩臺鐵索浮沉攔船榷稅而名。「藥局」即現在博物館西側的劇院至同興齋鞋廠一帶,是官設醫療機構,即「漕運醫院」。零售藥店多設在二閘口北「金牛巷」(現後關街)。《臨清州志 公署》載:「惠民藥局在東河滸,療漕運官卒」。「衛河廠」在頭閘口,是存放貢磚,以備裝船北運之所在。「新開之閘」、「板下閘」即二閘與頭閘。「大浮橋」即連接竹竿巷與青龍街,跨衛河的浮橋,又稱「廣濟橋」。「清源驛」是官府接待過往使節、官員 、顯貴、公差的驛館,即「招待所」。《臨清州志 公署》載:「清源水馬驛,在會通河南岸,北向。明洪武五年(1372年)創,永樂十三年(1415年)知縣劉靖增葺,有重,有序,有門,有楔(門旁大柱)」。現遺址仍存,尚有二進院落、二門、穿廳、廂房、樓、廳及二進跨院,今也有稱「道臺府」或「書院」者,2002年以「趙家大院公布為聊城文物保護單位。這段記述中提到的」觀音寺「,多年來我們一直認為建於明嘉靖年間,但據此我們可以知道,此建築至遲建於成化年間;「藥局」在《明史》中沒有記載,實可補史缺。
在過清平縣(漢代稱清陽縣)時,《漂海錄》寫道:「十三日,過清陽驛,是日晴……又過袁家灣、老堤頭、中閘口鋪、土橋閘、新開口鋪、函谷洞、減水閘,至清平縣地方,又過趙家口鋪至清陽驛。又過朱家灣、丁家口、十裡井、李家口鋪、戴家灣閘,乘月達曙而行」時空跨越了500多年,雖然服務於漕運的鋪所早已退出歷史舞臺,但魏家灣到臨清70裡水路,村落、閘橋、驛館人字裡行間,依稀可見。
崔溥不僅注意觀察我國山川風物,而且「以揚子一江分南北」對運河沿岸城市的民俗風情也進行了細緻的觀察比照。書中寫道:「江南人以讀書為業,雖然巷童稚及津夫、水夫皆識文字。臣至其地寫以問之,則凡山川古蹟,土地沿革,皆曉解詳告之。江北則不學者多,故臣欲問之則皆曰:「我不識字」。「江以南,諸府城縣衛之中,繁華壯麗,言不可悉……閭閻撲地,市肆夾路,樓臺相望,舳艫接纜。……江以北,若揚州、淮安及淮河以北,若徐州、濟寧、臨清,繁華豐阜,無異江南,臨清尤為盛。其他,若官府所治之城,則亦間有富盛繁夥者。若鎮、若寨、若驛、若鋪、若裡、若集、若嘴、若廠、若灣、若塢、若閘、若壩、若遷之間,人間不甚繁盛,裡巷蕭條。」從中可以看出臨清在運河南北的比照中已是矚目之壤,繁盛之地。崔溥還記述,在駛船出臨清,去夏津磚廠停泊前,在船上遇見來臨清貿易的張景、王鑽、張升等7名遼東商人,於是在船上相聚飲酒。可見臨清當時確為南北貨物的集散地,商客來往頻頻,其輻射範圍北達遼東,實非妄語。
《漂海錄》是崔溥寫給朝鮮國王的「內部報告」,其所見所聞是難得的第一手材料,深受朝廷重視。全書以流暢的漢文寫成,計5.4萬餘字,文筆簡練生動,內容包羅萬象,上至朝廷、下及市井街巷,是明代早期經濟研究的重要印證,被稱為「摹寫中原之巨筆」。但是該書問世後,卻願讀者眾,實讀者少,流傳未廣,直至朝鮮宣祖六年(明萬曆元年,1573年)即崔溥死後70後,才由其孫柳希春付梓刊行。行世後,朝鮮《海東文獻總錄》、《文獻備考》都將其作為重要典籍收錄。
日本清田君錦早在明和六年(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就將其譯成日文,改名《唐土行程記》。美國約翰 萬斯凱爾1965年將其譯成英文,改名《錦南漂海錄譯註》。有意思的是,朝鮮人用漢字寫成的《漂海錄》467年後的1979年才由韓國崔溥的後裔崔基泓將其譯成朝文在漢城出版。更有意思的是,這部用漢文描述中國的典籍,500多年在中國卻鮮為人知,直到1992年才由北京大學葛振家教授校勘點注出版,實為一樁憾事。
季羨林先生在為東亞人賽義德 阿里 阿克巴爾 哈塔伊在明代正德年間來中國所著《中國紀行》一書所作的序言中說:「這樣的書不但能幫助外國研究中國的學者了解中國,也能幫助中國人了解自己的過去。」這也同樣適用於《漂海錄》。近年《漂海錄》的文獻價值與學術價值引起學界,尤其是文博、地方志、旅遊等部門的極大關注。1995年北京舉行了「崔溥《漂海錄》國際學校座談會。」2002年7月11晶,崔溥漂流事跡碑在浙江寧海縣越溪鄉落成。1997年7月至12月,《韓國日服》每周日以整版篇幅連載《崔溥漂流中國紀實》。1998年,KBS電視臺製作播放了崔溥《漂海錄》專題片。1999年,金翰奎著《韓中關係史》設專節論述《漂海錄》。
責編:劉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