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媽媽寫在前面:
去年11月,三川老師受邀參加了2019多哈WISE大會。
有很多致力於教育研究的學者和教育家,在WISE大會上,做了非常精彩的具有前瞻性的演講。
作為家長,我們的孩子也在面對越來越多的不確定性,了解國際上對於教育的思考和實踐,借鑑和更新我們自己的對教育的認知,才能更好地幫助孩子成為面向未來的人。
今天的文章來自WISE大的主題演講之一,演講人是託尼·華格納。
尊敬的閣下、朋友和同事們:大家早上好!
當我們確定把創造力當作教育的核心時,就會立即遇到阻力。我們通常會遇到兩個深深的誤解。
對於創造力
我們所知不多,卻誤解很深
排名第一的誤解是:很多人會認為創造力屬於極少數人的,那些人才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強大的創造力。
任何一個與兒童一起工作或研究過兒童發育的人都知道:人類天生好奇,天生就有創造力和想像力。這就是人類的DNA,我們通過探索來學習;通過發明來學習和理解。正如讓·皮亞傑所說,4歲的孩子平均每天問一百個問題。
大多數幼兒園的孩子都認為自己是藝術家。但是當孩子們到12歲時,他們開始明白:給出正確的答案比問好問題更重要。
他們開始明白:自己不是在學校裡創造東西,而是在吸收知識。
排名第二的誤解是:創造力(在某種程度上)是多餘的,是一項課程外活動,有創造力當然不錯,但不是必需的。
面對這種觀點,我們必須深刻理解過去幾年中世界在以驚人的速度發生著根本變化。在人類的大多數歷史中,在我們的社區、我們國家中,在公司裡,確實最受尊重的人是那些獲得豐富知識的人。我們尊敬那些比我們擁有更多知識的人。
我們從學校和大學獲得的學位,就是用來證明自己比其他人得到了更多的知識——這種學歷的競爭優勢正在迅速消失。為什麼呢?
目前,知識已成為一種免費商品,就像空氣和水一樣。在每個能連接網際網路的設備上,知識都是免費的。
這意味著世界不再那麼在乎知識的競爭優勢,因為你旁邊的人隨時能找到這個知識,並在需要時及時學會它。
重要的不是你知道什麼,而是你能用你知道的,做些什麼。
不再相信文憑的Google公司
他們是怎麼想的?
這是一個全新的、完全不同的教育問題——僅僅擁有知識是不夠的。
當然,知識很重要,但還不夠。
我遇到很多人,他們不再相信學校的文憑——那僅僅是用於證明出勤率、證明你學到一定數量知識的文憑。我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著名的Google公司,他們過去只僱用最好的大學裡成績最好的學生。除非你進入某些大學,否則你都無法得到Google的面試資格。在分析了人才數據後,Google有了重要的發現,他們發現上述那樣做,其實完全沒有意義。
Google就徹底改變了他們的招聘流程,他們不再要求應聘者提供大學成績單。事實上,他們的新員工中有15%根本沒有大學的學位。
他們找什麼樣的人呢? 他們找知道如何分析問題、解決複雜問題的人。這就是他們在結構化面試中的要求。 他們想知道你的經歷,他們想知道你能做什麼,而不是你做了什麼。
你知道的,我也會覺得Google可能就是那種無法複製的瘋狂的矽谷公司。
但去年冬天,我在胡志明市,參加德勤公司舉辦的活動(德勤是一家會計和諮詢公司)。我在午餐時間和他們的CEO聊天。她對Google一無所知,她說:「我們不再從最好的大學中,聘請最好的學生了,他們做得不太好。」
她告訴我:「取而代之的是,我們通過組織夏令營來尋找優秀的學生,通過夏令營,來了解他們如何一起工作,來解決問題。」
我最近在與一家初創公司的執行長交談時,她說「我在招聘員工時最頭疼」。她在波士頓,面試了麻省理工學院、哈佛大學等這類大學的學生。
她說:「有很多有挑戰性的職位要求,我只是希望有人能進去把問題弄清楚,只是去弄清楚。」但是,她找不到能做到這一點的學生。
世界想要的是可以創新的人。更多的知識並不一定意味著有更強的創新能力。
因此,過去幾年來,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去探究我們可以做哪些事情,來培養和開發學生的創新能力。
現在據我所知,創新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會為人類生活帶來新的可能性的創新,無論是藝術還是技術。這在人類經驗中都是相當罕見的,可能更多仰賴天賦。
但另一種創新,是我們同樣需要的,就是那些可以創造性地解決問題的人、那些帶來了新的思維方式的人,那些以新方式解決問題的人,那些用新的方式提出並回答覆雜問題,以創造新知識的人。
▲Google公司的社團活動
作為父母老師,他們做對了什麼?
培養了孩子的創造能力
因此我一直在嘗試了解:那些能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成為我們需要的能創造性解決問題的年輕人,他們的父母、老師、導師和僱主,做對了什麼?
我開始大規模採訪來自世界各地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些來自顯赫家庭,有些來自貧困家庭,有些來自發達國家,有些來自發展中國家。
我採訪了他們的父母,想了解是否有什麼特殊的養育方式,可以幫助他們的孩子成為了具有創造性的人。
很有意思的是,我的第一個發現是,儘管這些年輕人都受過教育,但他們能成為創新者,並不是因為受教育。他們中一些人的確上了哈佛、斯坦福、麻省理工學院這樣的世界一流大學,他們也都無法說出,有什么正規課程幫助他們發展出創造性解決問題的能力。
能培養孩子創造力的老師
都是非主流的老師
後來,我問他們「你能說出一位對你的人生有重大影響的老師嗎?」幾乎所有人都可以至少說出一位老師,從幼兒園一直到研究生,但也很少有超過兩位的。
因此我就採訪了那些老師,看著他們如何教學,然後我理解了一些令人深深困擾的事情。在每個個案下,在對年輕的創新者的人生產生重要影響的老師,都是非主流的,他們的教學方式與同事根本不同,而這些老師,彼此之間卻又非常相似。
我發現,這些老師的教學,和我在蒙特梭利教室、雷焦艾米利亞課堂和麻省理工的媒體實驗室等創新教育的地方看到的,是非常相似的。因此,我也逐漸了解到,能發展創新能力的學習文化和我們目前的「學校文化」,從根本上是完全矛盾的。
這其中,存在五個根本性的挑戰。
目前的「學校文化」和創新文化
存在五個根本矛盾
第一個矛盾:個人成就VS團隊合作
「學校文化」的第一個文化就是表彰和測量個人成就。但是創新首先是一項團隊運動,沒有深度合作就沒有創新。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這些不一樣的老師在他們安排的每項任務中,都要學生去建立了團隊協作,並且只要可能,就會進行團隊性教學。
第二個矛盾:分學科教學VS跨學科創新
「學校文化」是關於分學科的,偏向於專業化。但是,創新都是發生在學科與學科的邊界上,幾乎從來沒有發生在學科內部的。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這些不一樣的老都會圍繞需要解決或理解的挑戰性問題,開設了跨學科課程。
第三個矛盾:被動接受VS解決實際問題
世界各地的「學校文化」。它常常是一種被動接受和消耗性的文化,甚至是幼稚化的。房間裡只有一位專家,站在最前面的人在滔滔不絕地講。
相比之下,對創新感興趣的教師將自己視為「教練」,教練的任務是指導學生達到更高的績效標準,並賦予他們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而不只是解答學生的問題。
第四個矛盾:害怕失敗VS要求冒險、犯錯和失敗
「學校文化」與學生害怕失敗有關。在學校最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我們會做噩夢的事情就是——失敗。
對失敗的恐懼,在整個教育過程中無處不在,學校和老師極力營造順從的、規避風險的氛圍。問題在於創新就要求你冒險、犯錯和失敗。
艾迪歐公司的桑迪·斯派克告訴我,艾迪歐公司是設計領域最具創新力的公司,他們的公司座右銘是「早失敗,多失敗」,其他公司也會討論快速失敗、正向失敗、低成本失敗,成功的公司都會談論失敗。為什麼?因為沒有反覆試驗和錯誤,就沒有創新,沒有試錯就沒有學習。
我去到史丹福大學的設計學院,對於評估和評分問題有了新的認識。他們說:「我們現在更傾向這樣看待問題——F是一個新的A。」
我不是建議你馬上將把這些想法帶到你的學校系統中,但確實需要一些改進了。
最後,我與歐林工程學院艾裡斯學院的一位年輕女士進行了交談。她說,我們不會談論成績和GPA學分,我們鍾情於迭代。
我最喜歡的新單詞就是——迭代,學習如何反思你的錯誤,并迭代成2.0,學習如何反思你的錯誤,反思你的工作,並將學到的知識應用到下一次努力中。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這些不一樣的老師都會對學生進行評估,而很少有打分和等級,沒有ABCDEF。
第五個矛盾:依賴外部激勵VS內在動機
最後一個矛盾是關於動機的,不是嗎?
我們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賴於外部激勵來學習,胡蘿蔔加大棒,害怕失敗,成績良好,拿高薪、買好車……吸引著我們。
問題是,在世界各地,無論是特權家庭和貧窮家庭中那些接受採訪的年輕創新者的身上,我發現——他們的動機更多是內在的,他們想要帶來改變的動機,遠大於他們想賺多少錢。
▲Google公司的內部環境
他們的父母們又做對了什麼呢?
鼓勵孩子玩耍、有激情、有目標
支持並鼓勵孩子的興趣
因此,我又試圖去了解他們的父母和老師做了什麼,怎麼發展這種內在動力,找到這些年輕人之中的普遍規律。我發現的一個共性——他們的父母和老師都明確鼓勵了三件事:玩耍、激情和目標。
父母鼓勵更多的探索性遊戲,較少提供電子玩具,安排更多的外出時間,限制屏幕時間。
老師們則是試圖在教學中樹立一種遊戲精神。史丹福大學工程學教授埃德·卡利(Ed carrier)談到了將奇思妙想融入他給學生小組提供的各種作業中。
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他們的父母更多的是觀察孩子,試圖了解孩子最感興趣的事物,因為他們認為,對於年輕人來說,找到並追求真正可以成為一種激情的興趣,比單純的學業上的成就更為重要,從中可以學到毅力、堅韌、堅持、自我調整和自律。
因此,無論興趣是什麼,他們都支持並鼓勵孩子的興趣。
老師也是同樣的,嘗試在課程中增加時間,讓年輕人去探究他們的想法,保持好奇心。隨著這些年輕人不斷長大,他們的熱情也越來越高。
如果他們進步了,就會有所改變。在每個案例中,這些年輕人的目標都更加清晰,渴望回饋或有所作為。那是因為父母和老師都曾教誨他們,一個簡單的道理——我們生活在地球上不僅僅是為了服務自己。我們有責任回饋社會並有所作為,我們應該去理解和同情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人。
為什麼學校必須改變?因為考什麼就會教什麼
評估什麼,什麼就會變得重要!
最後,讓我簡單地提出一些關鍵的步驟——如何讓學校教育從教學文化轉變為鼓勵創新的文化。
第一,我們必須就如何定義和衡量舊的、錯誤、過時的結果達成一致,不是更多內容知識,內容和知識在哪裡都能找到。
我們必須就核心能力達成一致,使用豐富且富挑戰性的內容來獲得這個最重要的能力,即批判性思考能力、可以提出真正好的問題的能力、協作、溝通和創造性解決問題的能力。
第二,我們必須評估最重要的結果,考什麼就會教什麼;評估什麼,什麼就重要。
我們必須對教育中最重要的能力進行複雜的評估,否則這些都不會進入教學。
我期待看到每個年輕人在開始學習時都擁有一個數字檔案袋,這些檔案袋會跟隨他們貫穿整個學校經歷,在那裡他們開始獲得掌握核心能力的證據,並且他們畢業時會獲得掌握這些能力的證書,而不是證明出勤率的證書。
致力於創造新的教育、資助和鼓勵新教育研究與發展,這就是Wise做得非常棒的一點。能成為其中一員,我非常激動和自豪,因為我們正在努力尋找領先的教育工作者、支持他們、擁護他們的工作,這是教育上的研發,沒有研發就沒有創新。
所有創新公司都有研發預算,你的教育研發預算在哪裡?我們希望鼓勵教師團隊創建新的跨學科課程,新的評估方法,並最終創建實驗學校,這些學校的存在,可以作為截然不同形式的教育的試點。那些實驗學校必須最終成為下一代教師做準備的學校。
每個班級都應該有Google時間
我還想說:每個班級都有Google時間,你知道Google時間是什麼嗎?如果你在Google上班,你有權每周有一天時間在公司玩耍。
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我們對每個年輕人說,你有一定比例的時間,可以在每個教室裡成為自己學習的建構師,將會怎樣?如果每間教室都有更多的遊戲激情,更有目的性,會怎樣?這樣的教室是什麼樣子的?
▲Google的員工正在使用自己的Google時間
最後,讓我們來看一看,世界大多數經濟體都太依賴於消費者市場。我認為,依靠消費者支出的經濟發展在環境上、經濟上和精神上都是不可持續的。
如果我們不是教育我們的孩子成為消費者,而是培養他們成為創新者呢?如果他們成為了有創造力的問題解決者,並努力解決世界各地面臨的主要問題和挑戰,將會如何呢?
這一切都會變成可持續發展的問題。
以下是WISE大會授權童書媽媽精心翻譯製作的完整演講視頻,敬請觀看!
WISE大會簡介:
世界教育創新峰會(The World Innovation Summit for Education,WISE)是世界範圍內關注教育創新的跨領域頂尖國際會議。WISE峰會由卡達基金會(Qatar Foundation) 創辦,於2009年正式開幕。WISE是一個為激發創新思維、辯論和行動而設立的全球平臺,旨在為構築教育未來做出貢獻。
通過兩年一屆的峰會、地區論壇和一系列獎項與全年項目,促進各領域間的全球合作,尋求創新的解決方案,並把先進的教育實踐推廣至全世界。WISE官方網站:wise-qatar.org/
作者簡介:託尼·華格納,哈佛大學教育學博士,哈佛大學教育改革領導小組計劃負責人,《教育周刊》撰稿人。曾任高校教師和校長、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高級顧問、全美教育人員社會責任組織創辦人。已出版的著作有《改變領導力》《通向成功之路》《學校應如何改變》《為孩子重塑教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