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閱讀】《獨立》精選19:「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10大流派」參會紀念集■發 星等

2021-02-12 詩歌閱讀

《獨立》創辦20周年精選系列(1998-2018)之十九

「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10大流派」

參會紀念集 


那一輛詩歌的慢車

 

「新死亡詩派20年與先鋒詩歌十大流派」詩會雜記

 

  

 

 

召集各路詩人

 

9月15日,倫佑老哥從成都打電話到大涼山,要我召集十大流派各位英雄,9月31日到10月1日,在福建漳浦參加由詩人道輝個人出資舉辦的「新死亡詩派20周年紀念會暨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十大流派研討會」。2012年12月,倫佑老哥幫助我主編完成《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十大流派》(《獨立》第18期)推出後,我倆一直想找個地方將朋友們聚在一起,話詩交流,推進十大流派以及中國先鋒詩歌的持續發展。現在道輝兄俠肝義膽,豪氣助行,這等詩緣詩福詩命之事,我當力促之。下來的幾天中,聯繫電話從大涼山如黑鷹飛出,向朋友們灑出我的陽光明透與蕎子純色。十大流派眾英雄紛紛回電承應。萬裡華夏,許多朋友只通過書信,從沒見面,一個詩歌的電話,竟使大家如坐春風之暖,渾身散發人間詩意之木香,以等在漳浦相會擁抱,把酒醉詩。這一切仿佛早有天定玄機,我等只是按其光陰之律運轉而矣。十大流派齊應盛會,百年現代詩史第一次 ,我輩甚幸。

 

火車 火車

 

10多年沒遠門了,這詩會是我寫詩30多年來第一參加如此規模極大的詩會。又是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還將第一次見到大海,殊多夢幻與想像使我出發前一直處於亢奮中。打電話叫詩友麥吉作體從他的根據地---俄爾則俄連夜步行6小時下山進喜德縣城,明天趕車到西昌,我則從普格到西昌,我們在西昌會合後憑身份證購買10天後到昆明的火車票,然後他又回到俄爾則俄,我又回到普格,等10天後一齊出行。我認為這購票方式有些古老而費時,和現今電腦時代速度有些不搭調,忙問今年夏天座火車去過杭州的大兒周麓怎麼搞,兒曰:網訂。一下把我從古老的時空中拉到當下。是我這個土匪呆在山中太久了。

10月25日我從普格到西昌,而作體23日就從俄爾則俄下山來西昌和朋友們喝酒狂歡己兩夜了。25日晚上23:10點的火車,之前我倆已到候車廳等候,此時,因為第一次出遠門,又是10多年前座火車時的美好記憶,第一次這麼久的離開大涼山(來回10天),離開親愛的老婆孩子父母兄弟朋友情人們,所以詩歌在候車廳的頂棚上開始隨晚風涼涼飄下,撕開黃絲綢般的燈光之亮,落在我隨行帶著的筆記本上:「離開大涼山十天/山中密林那條孤獨的路會想念我/那條路上寨子中的孩子會想念我/孩子一米外的黑土地中背土豆的老婆父親母親兄弟朋友情人們會思念我」。上了火車,感覺又來了:「山中男人住在女人的長辮中/山中女人住在男人的黑須中/男人走了,女人的魂也跟著走了/男人在家的時候/女人守住一棵黑色的樹樁/可以在上面晾曬五彩的裙子/讓陽光在裙子上跳著鳴響的黃金/男人走了/木樁空著/只有空空的山風聲/穿過山谷的寧靜」。

10月26日8點20分到昆明,由於昨晚硬座睡得不好,加上作體身上攜帶的大涼山酒精還沒揮發完,我倆很是困頓,強打精神找好車站邊上一簡單小客店,把門一關,躺下大睡。臨近中午,掛念到大理趕來的南北該到了,看手機他已打過電話,忙回電,他在路上。很奇緣,南北的火車票和我們是同一輛昆明去廈門的火車,後來上車後發現,居在在一個車廂中,只隔一個鋪,簡直絕了,偉大的詩歌使你親近並有情意真暖的人是安排得如此咫尺。詩人是特殊信息的攜帶者,他讓不可能成為可能。中午2點左右見到南北,比起2005年到大涼山去時更精神了,介紹作體認識,大家擁抱。昆明到廈門的火車是17:10分開出車站。

2011年上半年,當時住在昆明的南北準備來大涼山享度晚年餘生,他說他看了西昌的瀘山邛海後,就決定這裡是自已最後的歸宿,因為在他看來,他到過全國許多地方,能把山水結合得這樣完美,而且這麼純淨透明,空氣新鮮,陽光燦爛,春天永遠棲息的這種地方,只有西昌了。後來他來西昌的火車由於半路泥石流停運,他才轉道去大理,哪知在大理於當年10月創建中國第一的「現代禪詩研究會」,並創辦民刊《現代禪詩》。自此「中國現代禪詩派」產生,誰能想到是在雲南的大理,由一個飄泊了半生的詩人南北創立,其間歡樂難艱,現已以一成果—現代禪詩派得以回報。

 

廈門南普陀寺

 

28日晨8點15分,我們應在漳州站下車,大家睡過了頭,火車到了終點站廈門。南北提議到最近的南普陀寺轉轉,中午才趕往漳浦。南普陀寺香火很盛,善男信女很多,佛在這裡是大家的一種日常自然的精神生活,休閒、念佛、登高望遠、健身活血、遊玩、放鬆、親情愛情等一體化,這種一舉多得的當下生活方式肯定是中國未來的現代生活方式之一,這也就是中國「容」與「中和」文化傳統的現代轉化與散放。幾天一直座火車,我這個天天在山中野逛的山裡人渾身不自在,南北累了在寺山下看著行李,我和作體從寺山腳一口氣登到山頂,算過點山癮,原想山頂可見大海,但山那邊還是山,海只有情人的一絲絲裙角在遠處或隱或現的招搖。

 

漳浦 舊鎮

 

去漳浦的大巴是下午15:30分的,車剛出站,接到海上老哥的電話,他在廈門飛機場剛下機。車很快,一小時後進入漳浦地界,無數海石衝積而成的綿延小山下南北縱橫數千裡平地的園林種植基地樸面而來,從沒有看見過在平地上這麼密集的綠色,我們眼睛中裝滿了潮溼和水,在沒見大海之前,我們看見了另一種氣勢宏大的海,生命旺盛的綠液,由此我想到道輝的「新死亡詩派」和他巨大的寫作能量,肯定與此有關。我想這綠色如果長滿世界,那將是怎樣的景觀與奇蹟。南北給海上說著趕大巴的路線,海上趕上最後一趟車。6點左右,我們在漳浦高速路邊的一個臨時車站下車,從南方吹來的風很大,我們的頭髮紛亂。作體餓了,在一個小餐館要了炒飯,道輝的朋友開車來找到我們,車在路上,海上打電話說他快到漳浦了,我們在路上等到了他。8點左右,海上、南北、我、麥吉作體四人成為第一批到道輝家的詩人,道輝很熱情出來迎接我們,大家擁抱,然後在道輝家裡吃飯,海上是第二次來,上一次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路線早已記不清。道輝盛情打開葡萄酒,大家興致很高,很快就幹掉三瓶,大家一臉紅光酒色在道輝書房中聊天,近十點安排體息。

 

 

 

29日早晨6點過,守剛從廣州趕往廈門的大巴車上下車,漳浦在半路,我們8點過聯繫上。大家準備看海去。我、作體,山裡土匪,生下來這麼大,幾十歲了從沒見過大海。我們從住處一行五人步行進新修的鎮裡,在一家包子店吃包子,海上聯繫了一輛麵包車。車過田野、魚塘、農舍,許多農人頂著鬥笠在火熱的太陽下引水澆菜,中午氣溫有30多度,農人的臉像大涼山彝人的臉,很黑且古銅色。風大了起來,路邊是一個很大的造船廠,廠門口鐵棚下放著許多上班工人的自行車、電動車,師傅說要到大海了,我們己看見海邊排成一線的風力發電架。果然車過了一個小樹林,在林中沙丘停下,我們下車往東一看,譁譁的巨大的海水聲己塞滿我們的雙耳、全身、血液的每個毛孔。大家穿過這海聲的巨陣,被風吹亂的頭髮,在風中響出一種兒子見親娘的感覺,大家自由興奮的奔過去,首先印入眼帘是宏遠的濤聲與藍得無邊的大海大海大海大海大海大海大海。我們的眼睛中流響著另一種藍,另一種更深更透的藍。我們這些山崽崽想倒進大海情人藍裙的懷中寫下一萬年詩歌再回到大山去給族人們講述第一眼看大海的感覺,就是全身發軟發抖發硬,不知下一步邁向何處。我們看海時,海正漲潮,這生命的潮因我們到來而漲,這是大海生命的興奮期與火焰期,詩歌寫作是人生命體中的漲潮,沒有漲潮的人生是死亡的人生,潮水的不斷衝擊與不斷湧動擊撞,是大海這把巨琴譜出的白雪詩句,所以我們這些山崽崽從懷中拿出我們的黑色石頭裝進藍色的海水,這些被濤聲穿過的石頭,在山中會想念大海的藍色之裙的柔軟與明透與寬遠的巨琴之音,以打開山谷黑色的洞門流出世間野香的月色。

我們進入一座海崖之城,這座城是千萬年海水衝擊下的曠世傑作,城由各種形態各異的崖石組成。遠古祖父與祖母的密林野合的美麗呼吸聲,那燦爛的處血滴響光陰的生動,它仍在燃燒,燒得我們臉上有一匹火焰的烈馬在奔跑。女乳渾圓彈性地掛在崖石上,那崖石就是我祖父的胴體,在陽光下古銅的光芒充血我康健的欲夢。這母性活血蹦躍的生命之鐘,擊撞著我黑魂的潮湧。那向天的男根,刺破天空的藍靜,將太陽血喧響在神秘的山洞,峽谷中黑色的狼群黑河般湧動與聚集。佛在中心逍遙沉定無語,不管你人世的多少雲風變幻,它只有久遠的寂靜寂靜寂靜,像是說,天地萬物在陰陽中獲得共生之道力,然後血延其成果與宿歸,這是生命本意與本質。還有外星人的魔幻臉與電子腦,還有現代新新人類的印進石頭的愛情哲言在海風中吹出的白雲絲絲。只要你站在這線條與流夢的峽谷,你的命根便要粗長且狂放高歌。水、沙灘、崖石、男女初醒原夢、大地、天空。從前和未來的圖騰,就在大海邊。這是偉大而自然的詩歌,我們無須再去創作,它們已在那裡,呼吸了千年萬年,並且還將呼吸下去,我們在魂靈中沒有黑礦的時候前去聆聽。海上從60歲回到童年,一個6歲的孩子在一塊巨石上揮著笑容的風手。南北靜坐海崖,讓濤聲穿透禪語。張守剛放下20多年打工歲月的艱沉,一個樸質的兄弟面對一群樸質的海石。麥吉作體說要把海水流進血管,帶到大涼山去澆灌每一棵密林黑樹。發星說,讓一句帶星星的詩浮在大海上,飄到臺灣的黃梁老哥身邊,我們是海的兩個兄弟。

 

 

 

10月2日11點我們四人從漳浦趕的土到漳州老火車站,幸好守剛詢問售票處,到昆明的火車的上車站己改成動車站(漳州新火車站)。我、南北、作體要趕往新車站。時間還早,四人就在站邊一小餐館吃了一頓告別飯,飯後我們和守剛擁抱道別。

4點15分左右上了火車,一切安妥後,感覺又來了:「將裂開的光陰服穿上身/我從粗質的視線中理出你/還你鮮嫩山野菌的臉面/我要在上面補上七天空缺的月亮。」(寫於4.37分)「海風再藍再寬穿不透你深山的穀雨/你山骨虎鬚上的狂風奔響在陌生的江南/你把火停在透明美人的裙面上/你的黑狼在八百裡外的深山中咬著黃金的蕎根。」(寫於4.45分)。「七天,山中雨水在鬍鬚中枯竭/我的語言在蝦粥中變異/大海天窗打不開我的黑經之門/我孤座在螺的鹹池中劃著滯緩精神的船」。(寫於5.00點)。

    10月3日清晨7點29分寫道:「我們的密秘被海水畫在崖石/你彈性的膚皮/清晨的山鳥流向我的火焰/那天空中傳來的藍裙的黑夢/還有我們牽著的黑虎與鷹群/它們眼神中放著我們巫靈的腳印」。這首詩發給老婆後,她打電話來,說老丈人2號傍晚在西昌柳樹林街走失(老丈人患有嚴重老年痴呆,他們到西昌玩下車後雨太大,多霧能見度低,所以走失)。我遠在千裡,無法,此時火車在廣東地界,我離開大涼山已八天,可以說走失在詩歌中八天,老丈人走失在自己的病理中。

 

火車斷想

 

一路火車都是空調車,使人自然的原覺在另外一個空間中被異化與置換,空調的舒適是現代科技文明的舒適,這種舒適不能成為一種依賴,從詩會的住處到詩會場地的空調依賴和火車的空調構成一個另空間,在這個空間中,作為山裡從不用空調的我,形成一種自然本性的消解,就是過久的沉浸其中,人的自然原質與原覺慢慢被退化與洗去。我還是喜歡從前那種能開窗的火車和能開窗的住屋,人的自然性必須和自然本體融合交流,才能在自然天空下形成與產出人的本真價值與銅鋼之性。

所以空調在我看來是一種現代文明病理的帶菌體符號,那些長期沉迷於空調的人,就是具有現代病理特徵的人,在他們身上,你看不見燦爛陽光與透明根須與康健體格,更多是一種自然扭形後的變異(無生命血性、無生命火焰、無欲思美律)。所以我在火車上臨近黃昏與黎明與午候時,想到山中每天在這三個時間段,我一個在家背後密林新鮮空氣中的自由散步。如果造火車的人在車的兩邊加上兩條散步的道路豈不美妙。

如果是情人出行,情人在另一邊,那種隔山望水的情戀效果肯定是世間最美的。最好那情人能在嘴邊吹著山葉的清香之歌,渾身散發的山月之息漫過火車中部,朝你而來,你接住的就不只是歌聲,還有柔軟綿長的黑裙之體滑。而那些同車的旅客紛紛自由的走出沉悶的車廂,走進這兩條如火車翅膀的散步之路,用自已自然的眼睛呼吸沿路萬水千山的美景。這倆新型火力就叫詩神號。

 

昆明-楚雄-大涼山

 

10月4月早上7點20分到昆明站。下車時想家太激動,一腳踩在火車與路基的縫口中,我迅速將腳拔出來,留下一醒目血痕,算是此次的火車印記。和南北道別後,我和作體趕往到西昌的大巴車站,火車已座夠,大巴好一路看風景。飛機太快,不適我輩山人。我和作體在昆明大街上自由散步兩小時,以舒血幾天座火車的呆木,還有就是此行在昆明作為我們旅行的中轉站,應讓我們大涼山更多的腳印留在這塊大地上。車10點出發,走得是昆明-安寧-祿豐-武定-攀枝花線。昆明到武定都是省道,車很顫抖,安寧是紅土地,一地的火焰直燃到天空,使我想到家鄉普格彝人的火把節,也是一片火焰的土地。山上植被很好,農舍還保有舊風,祿豐是個出石料的地方,一路有許多石料加工廠。在武定前的一個路邊破舊棚前車停下來吃午飯,破舊棚中是一家餐館,菜很豐富,我和作體弄了三個菜,飯是冷的,怕吃壞肚子,我倆喝了二兩燒酒殺菌。

武定開始上高速路,大巴像從山溝中飛出的黑鷹,擦著山頂之雲與風在飛。感覺的視野一下打開,由窄變寬變宏大的氣勢一下撐開來,在楚雄地界終於看到綿延縱橫千裡的莽蠻群山,雖然沒有大涼山雄厚、大氣、蒼涼而神秘。但云貴高原上的高原氣質在這裡得以呈現。我手上的筆發癢起來:「雲貴高原上的鬍鬚之馬/蹄踏玉米的火血/一個彝人的心臟/被白雪的雲叫醒/我的視線在這些親愛的食物中發芽 /三千裡彝國的虎影至今在南方密林中長嘯/我父系的黑魂在巨大陽光中四散/寬藍的天空下/一隻大地中的土豆在黃金閃爍的山崗/唱著今年秋天密集的玉米堆滿了黑色的峽谷。」

忽然在西北方向的山谷之北的起伏的大山在天空下拔地而起,那深谷的水聲粗厲起來,山的高度觸到了雲端,我斷定那深谷之水就是猛野的金沙江,它經過的群山,都有一種把黑水謠舉到天上去唱的感覺,江北面的群山越看越像一萬隻黑虎下山前的俯勢,它們身上聚集的風聲與風電像要攪亂世間的虛弱與空洞,給透明的巨大時空放入一本本重沉而燦爛的黑經。這是攀枝花的地界,到攀枝花就是到大涼山了,從山系上說,攀枝花的山是大涼山的南大門,那些富積的礦是光陰之夢的沉澱。

 大巴車在大涼山南北縱橫的黑色山脈南端邊緣快奔,我對著作體的耳朵讀出離開10天大涼山遊子的詩句:「湧動淚光的男人/穿行在情人的一根黑色髮絲中/山影撫著他海浪聲迴響的臉面/他把十天枯乾在南方的山谷裝滿透明的雨水」。

 

詩會部份詩人、評論家素描

 

陳仲義:中國的詩評家都像你一樣具有詩歌的敬業精神,那正是中國現代詩昌盛復興的時候。

沈奇:我大涼山地域中的那朵可自由採摘的詩歌魔菇使你想到陝北民歌這朵西部的魔菇,它們都是地域中永恆的魔菇。

揚克:歌廳裡你的花格子襯衣是許多自由的窗子,它們流出中國南方之南的清爽明透與寬闊。

周倫佑:你霸氣雄橫的語言使我想起大涼山(西昌)群山的雄渾蠻鐵。你詩歌誦讀能量的黃金鐘鳴使我想起大涼山(西昌)鋪天蓋地的金黃陽光。你高屋建構的詩學觀念使我想起大涼山(西昌)一萬米高空上沒有一絲雲彩的奇幻藍天。

海上:民間永遠的飄泊者。大地寂靜的擦燃者。蠻族的兄弟。第三代先鋒詩歌當下僅存的先鋒思想者與寫作者之一。「字思維」,「書道」,「蠻詩」「東方整體思維」的原創者。

張嘉諺(老象):老哥,你是本屆詩會上,除了陳仲義、周倫佑之處最有詩學建設與建構的評論家、學者。「低詩歌」「個體先鋒」「詩性正治」的原創者與論證者。

霍俊明:第一次近距離感覺你是具有獨立思想的獨立評論家。中國現代詩很需要你的獨立。

道輝:你就是為詩運動而生的,你是詩運動之王,你屋後東面無盡的大海給你無盡的寫作能量。你20年新死亡成形,中國詩歌史遺忘你,只能說明他們沒有詩歌的眼睛。

陽子:正是那黃金產生了你的呼吸和血液,漳浦大地,每日每夜,都有長裙美麗的女人把海水酙進夢中。

子梵梅:萃綠的山林置放你的透明凡音,只為花開時的香味留在光陰之上,滑落世俗的暗黑。

揚於軍:有一種高貴氣質在你黑衣上流下來。

梁雪波:年輕氣盛的非非之劍已伸向天空,撕裂與攪動,或者暴炸與沉靜,都將是你的微笑。

董輯:那東北大漢扛著本屆詩會上最重的皮箱,把北方的雪和北方男人的豪情打開來送給我們,謝謝你!董兄!

南北:誦詩會上你的無語禪詩穿過那些虛設的言詞,光陰慢下來,看清自已的心為詩歌幸福的跳動。

孫文:你懷中掏出的那瓶獻給「新死亡詩派成立20年」的20年「老陳汾酒」,梁曉明一直很關心並把它最後幹完。

張守剛:鄭小瓊沒來,許強沒來,柳冬嫵沒來,你來了,你說出,你是那個叫坦洲的打工歷史記錄者。你和你的兄弟們是中國社會巨變史上最不能忽視的大地群體。

典酒沽裘:我們在賓館住地領受海上老哥的書道之美,你卻在抬空了床埑(床埑用作海上創造書道作品)的薄木板上睡著了,你夢見2004-2005年因中國網絡空前活躍而騰空出世的「垃圾詩」攪得中國詩界與文化界與其它界天翻地轉,自由無限的網絡把「垃圾詩」推向了歷史與創造的高峰,也是中國現代詩自由的高峰之一。

藍蝴蝶紫丁香:你是詩會下跟著海大哥一直飛動的那隻,你是《你為什麼生在中國》那沉重而悲情淚下的那隻;在你不丁香的臉面下,你的內心藏著黑色燃燒的煤煤煤煤煤煤煤。

梁曉明:謙遜、雅度、語言裡的黑色炸藥。江南文士的明風之血在你身上流淌,你放進了俠義與現代個性的多道閃光。

林忠城:青春、精敏,願你永遠忠城「新死亡」和詩歌。

麥吉作體:誦詩會上你天上來的的彝音放著大涼山黑色的經卷、白色的羊群、黑土地上隨風吹落的蕎葉,那經卷在燦爛陽光中舞蹈,它唱著:「大涼山,大涼山,夢的天堂,詩的天堂,神的天堂」。

孫守宏:苗血的暗影閃進你的骨頭那天起,你就是邊地上積聚能量的詩燃者,你走過那片土地的歷史,獲得鋒利的劍氣。

「活塞三雄」(徐慢、稅劍、王晟):未來10年中國先鋒詩歌重要力量已在你們身上顯露,你們高端、孤崛、異幻的語言已經形成「黑暗美學」,這是中國現代藝術的「黑之花」。

 

附:到會的九大流派人員名單(22人)

 

1、後非非詩歌流派:周倫佑、梁雪波、董輯、孟原

2、地域詩歌寫作:發星、麥吉作體、孫守宏

3、現代禪詩派:南北

4、北回歸線群體:梁曉明、晏榕、王建新

5、打工詩歌群體:張守剛

6、垃圾派:典酒沽裘 、藍蝴蝶紫丁香

7、神性寫作:海上

8、活塞群體:徐慢、稅劍、王晟

9、新死亡詩派:道輝、陽子、林忠城、洪文生等

 

2012.10.25-30大涼山日史普基

 

 

中秋行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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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北

 

 

1第一次去福建

臨近中秋的時候,接到大涼山發星打來的電話,說是福建漳州一位叫道輝的詩人,在其離海很近的「天讀民居書院」,要開一個「新死亡詩派20年」的紀念詩會。本來,這樣的詩歌聚會,是與我沒有什麼關係的,也不會想到要去參加。因為無論是「新死亡詩派」或是道輝,我都不很熟悉。只是在發星出版的《獨立》18期上,瀏覽過他們的資料。但發星又說,一定要去。因為這次「研討會」還有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對於「十大詩歌流派」今後的發展和生存的討論。這樣,作為這個「十大流派」之一「現代禪詩派」的倡導者,我就沒有了不去的理由。

所謂「中國先鋒詩歌十大流派」的緣起,是發星在大涼山主編的民刊《獨立》,在去年出了一期《21世紀中國先鋒詩歌十大流派》的專輯。據說,篩選過程中,他曾徵求現居四川成都《非非》詩歌民刊創辦人周倫佑的意見,並經過了四年的準備,才最後推出。

 

2發星與麥吉作體

作為個人來說,半年多呆在雲南沙溪古鎮的山上建「現代禪詩院」,藉此外出行走一下,也算一種調劑放鬆吧。況且,福建我還從來沒去過。只是從時間上來說,不太合乎我的出行原則。剛好趕在所謂的「十一黃金周」加上「中秋節」,到處都是人的鞋子和腦袋。好在,提前十多天在網上預訂到了9月26號昆明-廈門的臥鋪車票,此行才算確定下來。

我是9月24號下山從沙溪出發的,先回大理古城的居所,在那裡預訂了26號到昆明的長途汽車票,然後停留了一天,26號一早乘長途汽車前往昆明。到昆明已經下午2點。事有湊巧,我與發星、麥吉作體所乘竟是同一輛火車,而且上車後,我們的鋪位竟然挨在一起。發星還是我2005年見過的那樣,大鬍子,長頭髮在腦後綑紮成束,加上一件火紅的上衣,看上去像一個來雲南觀光旅遊的阿拉伯人。

一路上,聽了許多發星關於詩歌的段子,並不時的在手機上即興寫詩,發送給他的妻子和情人。他是一個激情到不知道掩鋒芒的詩人,不斷言說和表達。麥吉作體則與我對彝人的認知一致,精瘦黝黑,沉默寡言,但眼睛卻有著純淨而銳利的光。

 

3道輝、陽子的「書院」

道輝的「天讀民居書院」,是我這次前往的一個動力。因為我在沙溪的山上建「現代禪詩院」,所以就很想看看道輝的書院是個什麼樣子,以便取些經驗回來應用。不過,我多少有點失望。一是他這個書院,與我的設想有很大差距。所謂書院,不但要有書,不但可以舉行講學和聚會,而且要能夠食宿在裡面。當道輝晚上讓人把發星我們幾個先到者送到鎮上的旅館去住時,我就知道他這個書院,從功能上來說還沒有完成。再就是,他的這個家庭式書院,離得公路太近,不太符合書院應隱於山水之間,應幽靜靜美的要件。不過,這一點,似乎要求太高了。要知道,在中國當下的語境下,能像道輝夫婦一樣擁有一個偌大的院落,並且又願意貢獻給詩歌和文化普及的事業,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道輝很健談。但我對他的詩歌,特別是他太過試驗性的詩歌語言,卻只能敬而遠之。我讀不進去,因為這離我 「要在質樸簡練的語言中呈現幽深意境」的現代禪詩「詩歌語言」相去太遠。而陽子,我早知其名,但直到會議開始的時候,才識廬山真面目。寧靜,善言而內斂。

我對道輝滿屋子的書沒有怎麼關心,因為擁有很多書的人,在中國並不缺少。關鍵是讀,是讀而後用,是轉化為自己思想的一部分。我倒是對他後院一座無人住的石頭房子和一棵南方特有的果樹發生了濃厚興趣。

道輝和陽子真的是將很多精力和錢財投入到了這在世人看來很傻的事業上。除了書,他的家中陳設很是簡陋。後院唯一的衛生間,甚至可以用「湊合」來形容。

道輝能擁有一個志同道合同樣為詩人的妻子,以及理解並支持他的家人,也算是今生的莫大福分了。

 

4朗誦會上「無言詩」

十多年來,我流寓國內各地的城市或山水之間,除了在成都和黃山參加過一些朋友組織的詩歌朗誦會或筆會之外,大多是一個人行走或呆著。我是一個習慣沉默的人。我不是啞巴,但我認為既然選擇了用筆代替自己來說話,就沒有必要再去用口舌喋喋不休。但,在道輝的書院裡,適逢中秋月圓之時,大家都登臺朗誦,或激昂或深沉,或抒情或方言。但我知道,這樣的朗誦會,臺上的人固然不乏認真和傾情,但聽眾未必能聽到耳朵裡去,更何況入心。這不過是一個表達的形式而已。作為現代禪詩流派唯一參與這場會議的人,我朗誦什麼,又該如何朗誦呢?我不想進行那種毫無意義的表演。事先印刷好的資料上,是一首我在沙溪山上即興寫的《野慄子樹下的松鼠》。但如果我上去讀這樣一首詩,沒有人會將其與現代禪詩進行聯想。我決定做一個冒險,有一點創意,起碼要有點「與眾不同」的意義在裡面。

當女主持人用很標準的普通話念到我的名字時,我從邊角的一個座位上起來,越過幾個座位擠上了朗誦席。

必須的,先說明一下「禪」。它或許什麼都是,但又或許什麼都不是。古今中外所有研究者的詮釋和定義,最後在證悟者的面前,都必須歸零,都必須通過自己的身心才能得到驗證。於是,我開始「朗誦」。我報了這首「朗誦詩」的題目《禪》。然後是——舉話筒沉默了48秒。再然後是鞠躬,致謝。有掌聲響起來。女主持人接過話筒,並與我握手。坐在主席臺上的沈奇先生,也站了起來,迎著我伸過手來,我們熱烈的握了一下。

我知道,我表達了「禪」,呈現了「現代禪詩」不可替代或模糊的獨一性。

 

5老海是怪才

其實,對於老海,我們一開始相處並不好。這傢伙是發星的老哥,發星一路上都在與我念叨他。但我們一見面,似乎有點八字不合。他的很多話總是被我抓住漏洞,並當場說破。這讓他不悅。不過,在中秋節的那個晚上,很多人在道輝的會議室搞「墨寶」,而老海就開始搞怪了。他不去與大家一起獻寶,而是被我們一群人弄到了旅館裡,在他和發星合住的房間,開始寫字。筆墨印章,他都自帶了,似乎知道會有這麼一齣戲。

且不說老海寫的字像他自己還是像鄭板橋,就他一體的倒寫如流,我就覺得,這個「老哥」不是常人。儘管,我對他帶點吹牛味道誇獎自己的話,不敢全信,但我眼見為實,就覺得老海真是難得的怪才。並且,在他身上,我還發現了「禪機」的火花,只是因緣不到,沒有被觸發起來。

他應我的要求,寫了「詩禪雙修」四字,臨了又給加了兩行「耳聽天籟聲,眼觀眾生相」作為附帶贈禮給我,讓我很是喜悅受用。

後來,我邀他哪天去大涼山找發星玩的時候,可以順便到雲南這裡的麗江、沙溪走走,到我的「現代禪詩院」住上幾天。

但是,我知道怪人都是不能用常規去考量的,只能隨緣隨性。

 

6及至歸來無一事

本來,按照我們剛到時在道輝那裡的議論,老海要在會上提出一個成立「十大詩歌流派同盟」的建議來,道輝、發星和我等,也都大力贊同。以為中國新詩有史以來,諸多流派聚集一起,實是不可多得的一件事情,應該有一個「結果」出來告示世人才對。但是,老海的這個建議,直到會議結束大家作鳥獸散,也沒有提出。後來才知道,是有人覺得馬上當軸在北邊要開大會了,我們在這裡「結盟」,搞不好會被怎麼怎麼地。於是特意囑咐老海,千萬千萬不要在會上提起這個事情來,以免不測。呵呵,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在密集的冰雨之後,大家就都很自覺的噤聲做老實臣民去了,還把這叫做「智慧」和「策略」。

「及至歸來無一事,只是徒費草鞋錢」。但不費這個草鞋錢,又怎麼會知道「原來無一事」呢。

 

(2012-11-4,沙溪現代禪詩院)

 

 

 

一隻擊撞大海的蠻羊

 

——一個大涼山彝人與福建漳浦「中國先鋒詩歌10大流派」詩會

 

 

(四川)麥吉作體

 

 

群山巍峨,綿延天際。深谷斷崖,河流奔騰。林木蔥鬱,鳥獸出沒。這是我和我那代代祖先生息繁衍的大涼山。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這裡依然流傳著彝部落古老的神話,英雄支格阿龍的故事,絕代美人甘莫阿妞的傳說。宗教祭司畢摩的誦經聲,火塘邊巫師蘇尼的神鼓舞,過年過節時候長輩祭祀祖靈等等,這一切部落神靈佑護了我們。母語文化養育了我們。在這裡,每一家彝人的家譜像歷史一樣悠長。

我從小在大涼山深處一座海拔近四千米的山腳下長大。我能夠參加9月31日-10月1日於福建漳浦隆重舉行的「中國先鋒詩歌10大流派」詩歌會,那是無比榮幸的。在這月朗風輕的則峨山中之夜,向隱匿在大涼山的黑鬍鬚詩神,中國「地域詩歌」發起者兼踐行者,《獨立》主編發星先生表示真誠感謝。他攜帶我出山赴福建,讓我開闊了視野,增長了閱歷,見過了大海,見到了許多慕名已久的詩歌界重量級大人物,也目睹了10大流派各派領袖風採。這是一段終身難忘的詩歌人生之旅。

從西昌出發之前,我早早收拾了行李,像小孩般興奮地連夜睡不著覺,心中充滿著期待和想像。從則峨山村小學附近公路邊搭車到鎮上,再在鎮上乘坐開往西昌的汽車。這個路程共需4個小時。從西昌開往昆明的火車票是25號晚上11點過的,我是提前一天來到西昌的,提前讓我所在學校的孩子們放國慶節假。24日晚上,在西昌遇到州電視臺彝語頻道的兄弟,醉了一晚。不會喝酒的男人不是大涼山的男人。次日下午在南壇菜市場下面404地質隊門口與發星老師第四次會面,一副山裡人的土氣,我還背著一身的酒氣。這堪稱是一個酒鬼拖著疲憊的身心和行李包。

鷹鉤鼻,黑長髮,密鬍鬚,高大個,紅襯衫,紅挎包,這是發星老師的一貫外形及其打扮。我們走進小區後,他給我說了福建的高溫,叫我買雙涼鞋。還向我透露了前來參加本次詩會的重要人物,我暗自興奮不已。到住宿後,他像母親般整理了床鋪,讓我躺下來歇息。他去火車站換車票。作為一個年輕人,我更是他的學生,讓他老人家跑,心中很過意不去,真的,我恨酒。這幾年來,發星老師辛辛苦苦教導我,還常給我寄送書籍等,我身感慚愧和歉意。他是走動的大山,披著金黃陽光,吟著鈣質銅鐵的詩歌。從他那黑白相間的發須裡,我們能夠解讀出詩神的大涼山詩歌歲月及其隱藏著的恆久詩歌生命秘密。

發星是另類的彝人。他是有著三分之一彝族血統的漢族木智。在大涼山螺髻山谷,他破解著自然黑經,還原失去神力的山脈。他的山頭高舉著「地域詩歌」之旗幟,向大山內外陸續發射《獨立》之箭,牽動著先鋒詩歌界的一塊神經。他在大涼山山中呼吸著99個詞。蠻、巫、野、根、鋼是他生命延續和康健的支撐點,就像彝人的主食洋芋和蕎麥。他的巫咒讓大涼山的萬物紛紛在十大流派地域詩群體裡醒來,像初春的早晨,喧鬧生機。

大涼山黑俠帶領我日夜兼程,於26日早晨抵達古滇國故地昆明火車站,因師徒二人徹夜趕路無眠,旅途勞累一路顛簸,下榻附近某賓館。在南高原稱霸一時的彝古滇國舊都等候匯合十大流派之「現代禪詩派」總盟主南北。醒來,陽光耀眼,照射進賓館內。大廈林立,人群和車流似螞蟻遊動寄生在其間。我們退房後拖著行李下樓,吃了特色的昆明面。步行往火車站候車室,寄存身上攜帶的行李物品。隨後,在車站附近到處閒逛,看著發星怪異的面相,似中東恐怖分子賓拉登,我倒有些畏懼。我注意著旁邊穿警服的人們警覺舉動,有點分心。他倒激情地給我講述詩歌會上的幾個人物傳奇。

昆明的天像大涼山一樣,太陽大,雲舒雲卷,猶似一層薄紗橫鋪蔚藍的天上。南高原的山脈和天空仿佛同出一格,十分相似。因為這裡的曾經和現在同樣居住著彝人。我們在邊閒聊,邊走動。沒過幾分鐘,見到了從大理趕來的南北。他們倆熱情擁抱,互相寒暄,說是接近7年沒見了。南北披著白色衣裳,背著個包,戴著個白色長嘴帽,顯得霸氣怪異。至此,十大流派之地域詩派和現代禪詩派已聚齊。我們來到一個時尚高檔客棧歇腳用膳。三碗面竟然收了一百多塊,令我吃驚,這也許是家黑店。

南北是「現代禪詩派」的發起人,在他周圍聚集了一大批評論兼文本都十分優秀的同仁。《現代禪詩探索》雜誌至目前已推出第三期。中國文化藝術的升華離不開禪。禪宗文化起始於唐代,著名詩人王維是其開創鼻祖。至目前,禪宗文化是對外國造成很大衝擊與影響的中國本土文化之一,最選是由一個日本人林慕帶去的。胡適也對中國的禪文化傳播也起了重要作用。在和南北的交流中,他認為,「詩歌是種救贖」。詩歌藝術應具有革命性和創造性。我想除了洛夫外,南北已構建成了中國現代禪學的基本框架。

萬物因緣起而生,緣盡而滅。禪宗和佛教有著密切關係。萬物皆空。南北先生的生命充滿傳奇色彩,最後歸因於禪宗。在大理某座靈山上靜修,與萬物生靈同在,他是素食者。在火車上,我細讀了他隨身帶來的《現代禪詩探索》雜誌第三期。詩在禪悟的打坐和頌經聲中生成飛動起來。文如其人,南北先生似和尚,剃光頭,說話緩慢,充滿幽默風趣,慈善體貼,帥氣俊朗,臉龐上時常帶著微笑,下巴留著鬍鬚,顯得時尚美觀。地域和現代禪詩都有同樣的詩歌觀念元素,從自然萬物中攝取詩歌靈感,和自然神靈和諧共存。他們都遠離現代城市文明帶來的弊病和異化。

從昆明到廈門,乘坐火車需兩天兩夜,我還是第一次踏上如此長的旅程。我們黑白紅三俠談得盡興,未曾感覺到疲憊。發星似父親照顧著我的飲食起居。我長期呆在山裡,融入現代生活時顯得有些笨拙和生疏。他們在火車上還給我起了個「一朵」的禪名。火車在奔馳,穿越地圖上熟悉的省市,趕往終點站,趕往十大流派。這是美麗的詩歌之旅。大涼山成為我的另一個名字,我仿佛背負著那座地域山脈進入廈門,接近大海。在異鄉的火車上讀著發星主編的《當代大涼山彝族現代詩選》,別有風味。透過車玻璃,異鄉的山脈和原野在大地上奔馳,我對時光失去了知覺。

陽光照射廈門火車站的大廈之林,繁華喧囂一片,腦裡浮現釣魚島一名詞。我們搭了一輛微型車,穿過立交橋和長隧道,帶著好奇心觀光南普陀寺。走過廈門大學門口,我想起人類學。拜佛燒香,旅客擁擠。僧侶出入,神像巍然。我們彝人信仰祖靈和畢摩儀式,而一批批閩南遊客跪地閉眼虔誠拜佛,不知菩薩是否佑護了他們。我倒暗自讚嘆古代佛教建築文化。提著沉重的行李,跟著別人湊熱鬧。石階盤旋而上,巨石古怪屹立,石徑彎曲狹窄,想必為了旅遊業,人為因素濃鬱不堪。還是大涼山則峨山,原始而天然,神聖而敬畏。這些巨石印證著史前世紀的記憶。我爬山是為了站得高,看得遠,俯瞰廈門城,能夠看到大海景觀之故。而有遊客頂著太陽,喘著粗氣,汗流浹背,看上去還樂滋滋的。而南北在南普陀寺的金鐘聲和誦經聲裡,不知有何不為人知的禪悟。

紅俠發星,白俠南北,黑俠一朵,我們走在廈門城人行道上,自然搭配,古怪詭異。我倆跟在南北身後,倒像黑幫在遊走。在大城市中謀生比原始森林中生存更艱難,商業之象滿目成災。一個推銷假冒蘋果手機人的眼睛比獵狗更敏銳,識別出我們來自外地,糾纏著我,令人擺脫不掉。從原始綠色密林向鋼筋水泥築成的大廈棲居,這是人類的一段遷徙史。

車輪比時間還跑得快,太陽陪著我們在漳州漳浦進入黃昏。暮色下,天空遼遠,大地朦朧。大山在這裡成為傳說。美女依稀。我看見發星的黑須在這原野之上隨風飄動。我看見南北的禪思在這原野之上孤寂遊走。我感到道輝和陽子那熱情洋溢的氣息撲面而來。趁著夜色和星光,我們到了十大流派詩歌會之地,閩南漳浦第九十九座山,道輝的家。著名知識分子,神性寫作詩派代表,獨行俠海上也趕到了。我們腳下這藍色的星球確實由「元素」構成。固體,氣體,液體是事物存在的三種狀態。而海上在十大流派之峰裡站在宇宙視角觀察時間和磁場裡的一切事物,最後總結說,「時間形而上」。在未見面海上先生前,我從朋友和網上那裡略知他的一二。胸口掛著附身符,肩上挎著舊式解放牌綠色包,偏分頭型,似乎剛咪了幾杯而顯得幾分醉意。他顛覆了我認知中知識分子那一貫的中國式文雅謙恭形象,豪放不羈,他更像個六十大歲的大男孩。

那個夜晚,道輝為我們酌了幾杯茶,我習慣了大口喝酒,不敢端起那小杯子,咪一下放一下,聽各十大流派各神座擺龍門陣,整個屋子充滿了歡快和高貴之氣息。在他家裡,我深切體驗到漢族傳統那書香門第的濃鬱之氣。道輝是「新死亡詩派」的掌舵者,或盟主,他身材魁梧,爽朗禮貌。而我無法進入他的詩歌之國,語句晦澀難解,但漢字在他那裡無疑得到最廣最深最大的生命活力。他的太太陽子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善解人意,漂亮而才華,即使我同樣讀不懂她那入選「十大流派」發星版的六首詩。我感謝他們,像彝人那樣熱情好客,讓我們在詩歌會上吃飽睡好。

我在影視裡見過大海,在文學作品裡感受過大海,但從來沒有跟大海零距離相接觸過。在漳浦,大海,一片汪洋的水,水天一色,沒有邊際,從沙灘上望去,幾艘商船在遠處波峰中若隱若現地前行。站在海邊,任海風觸摸我的肌膚,海水打溼了我的臉頰和頭髮,心情興奮地跟大海一樣狂亂。我們跟著海上先生在海邊玩耍,照相合影留念。海浪拍打或撞擊著岸上的巨石,發出巨大的聲響,悅耳動聽。石群在海水那萬年的溫柔撫摸下,各各呈奇形古怪,十分有趣。伸開雙臂,擁抱大海,微微閉上雙眼,感受這天地自然的奇妙之音。大海,我來了,你見過我了,我走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滴海水。

隨後見到了垃圾詩派的代表:典裘沽酒和藍蝴蝶紫丁香,還有他們詩派的首席評論家張嘉諺(老象)先生。從他們談吐舉止到長相,垃圾派的兩位大哥都與眾不同。我跟他們倆接觸得時間較多,感到他們十分可愛和活潑,親切和善良。垃圾詩派人不垃圾,垃圾詩派詩不垃圾。看了他們的詩歌后,震撼。原來詩歌可以那樣寫,特別是藍蝴蝶那首陳列全國各地煤礦事故等死亡人數情況。我覺得,垃圾派詩歌是一種真正關懷眾人,關注社會,介入現實而達到道德重建,人性甦醒,精神深度建構的文學藝術樣式。雖然他們詩歌語詞顯得不雅甚至忌諱。在低下自己的同時,讓自己得到高揚。

近年來,打工熱,大涼山裡的同胞紛紛離開了山,不論男女,湧進了全國各地大城市,他們留給群山和村莊的是一片空寂。他們在和生存做鬥爭,在城市的底層掙扎,扛著苦難行走在高樓大廈之林間。而打工人張守剛漂泊在坦洲,歌唱著自己那孤苦的生命之歌,書寫著城市文明的底層群生活圖景。夢想和希望在車間的流水線上忽明忽暗。張守剛帶著眼鏡,樸實自然,從遙遠的重慶趕來參加十大流派群英會,他是打工詩派的唯一代表。發現他的右手指被車間機器吞噬掉了,只剩下大拇指,我心頭油然泛生酸楚。從肉體到心裡,他都曾受創傷,而世間僅有詩歌是最好的良藥。十大流派群英會上,一個山裡人和一個打工人恰巧逢遇,而天機不可洩露。玄機就在發星的鬍鬚裡,在道輝的語詞裡,在周倫佑的骨血裡。

道輝和陽子的家坐落在漳浦舊鎮的一個山包上。這個山頭住著兩個發光的人。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高速公路穿過小山前,車流不息,十分熱鬧。院落裡長著一顆長青老樹,想必歷史已久,就像道輝的家氏族系。他說,房子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融東西方建築元素,貴族氣派。在會議期間,勞苦了他家的妹夫,不厭其煩地開車接送我們直到會議閉幕。林小妮和林燕禎兩位美女詩人為會議準備材料,隨同攝像等,真忙壞了她們。真後悔沒有跟她們搭訕兩句,感受才女的氣韻魅力,而我只在她們暗啞的身影和靈動的藍裙中想像彩虹。如今,我也只能站在大涼山寫幾句不爭氣的語句。十大流派不能少女詩人,更不能缺美女詩人。

誰能站在「刀鋒上完成句子的轉換」,又有誰能像鳥群一樣站立在社會的刀鋒上歌唱,那只會是神鷹轉世的大涼山人周倫佑。他以鷹的敏銳目力洞察和革新現代漢詩,以虎的猛野深入漢語那藝術之密林。傳說中的周倫佑來了,整座房屋顯得更為神秘和莊重,十幾米外,我早已聽到周老師銅硬的高嗓門。他似乎正跟朋友們談論著什麼,話鋒堅決果敢之感,也許這就是王者之風。「非非主義」遠播國內外,深遠影響了當代文藝思想,眾所周知。其領袖周倫佑跨越時間而相繼舉起「反價值時代」、「紅色寫作」、「體制外寫作」等文藝思想大旗,踏遍藝術領域。來參加十大流派的英雄豪傑中,無疑周倫佑的影響力最大,最有威懾力。他認為,「先鋒即領先於時代的審美觀念」。

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周老師,想跟他招呼早已迫不及待,也可以說,我是他的粉絲。如果他們要選十大流派詩歌總盟主,我想非他莫屬。沒有想到的是,也令我驚訝的是,周老師用地道的彝語跟我打招呼。一身粉紅色襯衣,帶眼睛,他的胸懷和思想比身軀大幾萬倍,無人攀爬比擬。在詩歌會上,他的發言顛覆了我心中原初的形象。現在打死我也宣誓,詩歌是需要激情的。這點我是從周倫佑和發星等諸多詩者身上確認的。一個人應該許身於某一事業,甚至把自己生命為之搭進去也在所不惜。在十大流派先鋒詩歌討論會上,我們看到詩歌王者們激勵的辯論和雷音。

詩歌會上詩人們的發言,我半懂不懂,有些苦惱,如:梁雪波的詩理論,新死亡詩派詩討論。但是整個詩會氛圍和精神氣息讓我深切感受到十大流派英雄們的骨硬,也感到那獨立與自由是人類永恆的渴求。各路流派的文壇俠客都好不忍讓,爭論得耳紅面赤,火藥味撲鼻而來,刀鋒似的話語划過天都民居書院的書庫內又蹤滅,暗中潛伏著殺傷。詩讓他們聚集,詩讓他們反目成仇,詩也讓他們成為生死兄弟,詩在引爆他們各自的激情。

周論佑跟張嘉諺之間就詩歌審美和審醜或崇高和低下的激烈辯駁。周倫佑跟沈奇之間就主持話語權事件的出語相擊。道輝和陽子之間相互洩露詩外的私生活美趣。垃圾派詩人藍蝴蝶怪聲怪象背後的精彩發言。獨行俠海上幽默風趣的「動作理論」述說。孫家二公子孫文不禁捲入主持事件,拿出一瓶珍藏二十年的老窖汾酒獻給歷史二十年的「新死亡詩派」。垃圾詩派典裘沽那「魯迅,我脫掉褲子為你抬棺」動人的詩歌朗誦場面。霍俊明帥氣而藝術的文雅主持風格。陳仲義深度模糊的新死亡評論。子梵梅簡捷有力大氣的女低音詩觀陳述。發星的「地域蘑菇」詩採之說。「活塞」詩派稅劍等新秀尖銳力度的中國詩構建聲音。梁雪波鋪天蓋地而深厚定力的詩寫之論等等。各位激烈和精彩絕倫的發言讓在場的英豪掌聲不斷,整個書屋充滿了歡快和緊張的氣氛。周倫佑、孫謙、霍俊明、董輯等詩人獲得新死亡詩派頒發的獎項。

我坐在右後發的一個角落裡,看到場面的唇槍舌劍,深為先鋒詩歌十大流派而震撼和自豪,也為之恐懼這些文壇高手會發生肉搏之戰。他們是中國人的脊梁,是每個鮮活個性思想的人。沒有反對就等於腦死亡。這是民間意義的真正詩歌研討魂靈所在。道輝當場抱著憤怒撤退。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和潰散,反而相互之間坦白地表示歉意和好如初,令我感動不已。在朗誦會上,輪到我之前,我都抱著緊張畏懼的心情坐著。因為我從來沒有在如此名人場大舞臺上露面過,真的不知所措,還好旁邊的張嘉諺和海上老師倆鼓勵著我。我看見自己的雙手在發抖,神經已進入繃緊狀態。在全國性的大詩會上朗誦阿索拉毅的《致蠻國詩人們》獻給大涼山那172位彝詩神。《中國好聲音》吉克雋逸另類成功助我地域詩派的一臂之力,讓在參會的詩人和評論家更加傾向大涼山神秘的彝詩之國。

少數民族給人們留下天生的歌舞精靈印象,因孫文先生提議,我在異鄉唱著一首大涼山的敬酒歌獻給十大流派上的群神。第一次見到孫文,他帶我小弟一樣,主動上前熱情擁抱了我,鼓勵了我。他更像是一個大男孩,開朗活潑,真誠而激情。孫文說「我生命的骨血,豪放和精氣」。細心和笑容也許是他在詩歌圈內的知名度勝過其兄弟孫謙的秘訣。站在海拔四千七百米的大涼山則峨山頂上,我依然想念這位老大哥。他也是我們彝人的好兄弟。

傳聞孫守宏文武雙全,我原先以為是彝人。我倆此次筆會是跟著「地域詩派」掌門人發星大膽闖蕩詩江湖,而大師兄阿索拉毅正在隱匿黑魔域瓦萊拉達閉關修整《彝族現代詩歌全集》。林忠成做媒大涼山彝詩歌和美國《新大陸》後,我們初次在漳浦舊鎮碰面。我喜歡上他的「波音飛機」概念。史詩裡的六祖分支,讓我在詩歌會上急切見見貴州彝人孫子兵。而我沒有聞到他身上的火塘味和彝人氣息,即使他的詩歌寫得如此受歡迎。張嘉諺先生提醒我彝詩必須得進入民族文化歷史及其精神內核。沈奇先生拋給了我思考如何自由出入於漢語漢字符號和一個擁有完整精神體系的民族及其詩歌間的問題。

楊克讓我想起吉狄馬加和阿庫烏霧的母語詩集。梁曉明的嘴唇在帽子下「只完成自己」,不被朝廷所招安,依然獨立而骨氣。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詩人,開著車,臉上帶著愉快和熱情乘載十大流派詩豪們往返於道輝家和舊鎮酒店間,他叫洪文生。而在大涼山深山裡,我像董輯一樣扛著孤獨穿越每個單生的夜晚,過日子。桌面上放著翻譯家楊於軍女士的通訊,腦海裡浮現出她的美麗和善良,親切和溫和,就像我的母親。

「存在詩派」在十大流派會上不存在,缺席。「活塞」詩派姍姍來遲,其領袖徐慢第一眼看去長似我的一個舅舅。而我在「血液長談」和「人民」等詩裡第一次跟他對過話,異端而尖銳,反叛而正義。他們三人帶來的《活塞》新出的一期,我看了深受震驚。圖案和詩同樣都給人異類和衝擊。魔獸被鐵籠關禁,人類被誰囚困?如果「活塞」在警告,人類在不斷異化或變形;那麼,「地域詩派」在指引你走向人神共居而自然原初的回家之路。地域詩歌就是坨坨肉,是黑蕎粑,是包穀酒,是大涼山天空下的姑娘彩裙及其歌謠。

在十大流派詩會期間,我的手機不慎出故障,直到夜晚回到賓館裡,上網跟朋友聯絡。我和南北恰好被安排在一間,我們單獨在一幢樓裡,他照顧著我的起居。我總是在異鄉做噩夢,他說我心裡不淨,特別是在昆明賓館午休時大廈裡那張床上的夢境。夢裡總是浮現生我養我的大涼山。當我的身影出現在建國以來第一次中國先鋒詩歌會十大流派詩會上時,那是一個民族的縮影在漢語文敘事時代下的晃動,我個人覺得無上榮幸和失落悲涼。當我走在漳浦城之中的時候,自己卻似一隻羊在陌生國度的迷途中遊蕩。我走得那麼遠其實是為了回歸。發星背著整座大涼山在走動,他扛著「邊緣少數族裔詩歌」這個概念在行走。我們在遙遠的福建完成一段故事,身體力行地敘事大涼山詩歌與人。

發星的發須間呼嘯著山風和狼嚎。周倫佑的骨頭裡飛舞著鐵劍不死之鳥。道輝的面額間熱鬧著語詞的歡宴。南北的光頭上閃光著鍾音禪語。海上的語言裡匿藏著一個未知的世界。張守剛的肢體裡流淌著生命傳奇之血。典裘沽酒的垃圾詩裡激蕩著愛與恨。徐慢的眼睛裡活人被活活塞進鋼筋水泥細縫間。梁曉明站在北回歸線上展望詩壇之氣象。這是我在十大詩歌流派上的神座印象。他們各佔領著一座山,稱王於最先鋒的思想國度裡。

海上是位神秘人物,從傳說裡到詩會的現身上。他那絕美無雙的「書道」更是令人震驚,聽說他從來沒有練習過寫字,在三十多年的思索中,最後成形。或者說,他是位在時間裡漫長的思索中孕育出書道的人。會議落幕的那夜,他在賓館裡的一張床上給我們展示了書道之境界。奇絕之手,反著寫字,美妙至極,這在中國書法界絕無第二人。我榮幸地索要了出自海上之手的一幅名為「彝人的火塘」。海上因病剛出院,身體弱,可在詩友們的要求下,連寫了若干幅書道。我知道累壞了他,就連垃圾派的典裘都橫陳一體,打著呼嚕入夢境,時間已很晚。我們在興奮中目睹海上的特異功能。聽他講的故事,如夢如幻,虛實難辨,新穎獨特,讓我感知世界的另一極。

發星之神引領著我,一步步走進十大流派詩會,又歸來。這美麗難忘的詩歌之旅,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一部分。旅途上一路的點滴都是富於美麗和意義的,那也是我未來生命之航的導圖。火車搭載著我和我的詩夢穿梭於時光深處的公元二千一百一十二年底,往返於漳浦和大涼山。兩個毫不相干的地方像是結親一樣,嫁給了對方,在我的歷史經卷裡不死不滅!

 

附:十大流派詩歌會上的重要詞句

——根據會上筆記整理

 

陳仲義:1998年,中國大學課堂上曾講過「新死亡意識」、派是生命書寫的重要分支、半自動書寫的暴力、超現實主義寫法、道輝可能是天才,也可能是魔鬼、超強張力輻射的詩、打工詩群不算是流派。

周倫佑(非非詩派):內化、拒絕新死亡詩派、詩人應當為現代化變革做貢獻、先鋒即是領先於時代的審美觀念、詩歌不純粹是語言,社會的呼聲、在美學深處的秘密聽到道德的秘密、詩學是獨立的體現、對大自然的敬畏、語言系統的建立、任何會議都是討論,不出結果、重要的是交流,而保持各自思想、一個詩人或詩派應該不斷自我變構、詩歌不僅僅是審美的維度,還包括其他學術的使命、提倡多層寫作、詩歌除了承載美學之外,負其他政治學,社會學的存在、流派是文學的常態、文學回到流派就是文學正常的事。

ƒ沈奇:內化的寫作反而會進入時間,超越時代、新死亡詩派內化性的寫作、十大流派為何都出現在長江以南、先鋒詩歌、先鋒批評、新死亡詩派被拒絕,未選入中國先鋒詩歌百年精選、不同的批評觀的存在都是合理的、生命感受、語言感受、不同元素寫個體的東西、單元面積、密織印象造成張力的抵消、新詩是偉大而粗糙的形、整個場合背後的話語、大部分人無法讀西方原典或經典。

海上(神性寫作):東方整體思維空間流派、非非理論一貫下去是很厲害、動作。

楊克:精英權利的介入、文學價值觀和世俗價值觀、工業文明相對於的土地意識、十大流派、維度。

張嘉諺:別開生面的詩歌研討會、不要純粹從文本來思考問題、拒絕和接受、天才和魔鬼、先鋒,只要是進入大家不敢進去的地方、垃圾派是先鋒、進入禁區、他就是先鋒、審醜和力感、審美是種綜合素質、超經驗的、話語權的爭論。

子梵梅:詩人談詩歌、評論家談詩歌、命名、文本、理論體系、新死亡詩派的成功、不斷的運動、時間的長久、詞語的狂歡、閱讀拒絕、對於寫詩的人不需流派、對於批評家的人來說是需流派的。

梁雪波(非非主義):差異、碎片、新死亡詩派、語言權利的建構、網絡話語、真正的詩歌寫作是不能複製的、西南東南出現詩派的意義、詩歌慣性、人無法跳出時代、接受公共話語的規約性、尋找共同之間的差異性、不以文學手段謀取政治目的、藝術家不為政治卻為政治負責任、每個詩人都是為當下寫作的、詩人與當下詩相連的、困境張力糾結悖論、說寫當下狀況、文本和理論的相互印證、非非主義、人要獲得公共性的快樂、公共人的快樂是通過政治獲得的、文學對人生社會生命的領悟要得傳播出去。

道輝(新死亡詩派):高蹈的詩寫和生活化的事、詩歌界需要不同樣式的詩。陽子:道輝是傳統的人、人體的因素構造很複雜。王建新:現在理論和批評界跑在詩寫之前、創造和顛覆的必要性、詩不同中國好聲音。

南北(現代禪詩派):現代禪詩最先由洛夫提出。

活塞(活塞詩派):美學異端、超越現實、燃燒的激情衝動、革命精神、絕望的情懷表現。

晏榕:異質化的寫作、先鋒變成混亂、苦難轉換成一種自由。

梁曉明(北回歸線):不跟人爭、只完成自己、在中國完成真正的詩靠官方是辦不到的、中國詩歌的精神喪失是不是靠北回歸線能完成。

藍蝴蝶(垃圾詩派):垃圾詩人玩得是命、不僅僅玩得是詩歌、功利本身是一種垃圾的表現、詩歌不僅是審美、還審醜、最不會寫詩的,往往是寫出最偉大詩的人。

發星(地域詩派):蠻、巫、採蘑菇、自然而然。

 

2012.10.25-30大涼山喜德俄爾則俄

  


   整個詩會,我先把讚美給陽子

  

子梵梅

 

我相信這次參加漳浦詩會的男人,會有不少人不同程度嫉妒道輝。不是嫉妒他成為一個詩派的教主,而是他有一個忠貞不渝追隨他的美麗的詩人妻子。我猜測大家私底下會不會說:「道輝何德何能啊?」

人家道輝可不這麼想,因為事實上,他是個自信的人。由此我覺得,道輝身上男人的倨傲還是有魅力的。比如在詩會上,當陽子有些擔心、有些小心地談起他們的故事時,道輝打斷她說:「好了好了,不要說了,都說些什麼東西,亂七八糟的。」但陽子卻是大度的,這是個有愛的女人。她笑笑自嘲了一下,就停下來離開座位忙其他事去了。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哪個女人能像陽子那樣深情款待道輝了,何況陽子的詩寫的可不賴,是新死亡的中堅,還能畫畫做裝幀設計呢。所以,會後有個男詩人不無妒意地說:「道輝他知足吧。」

這次詩會意外見到周倫佑。因為遲一天赴會,到了會場,沈奇坐我對面,我也沒見過沈奇,他突然笑著指我說:「子梵梅,周倫佑在打聽你呢。」我一愣。在我進門後,就聽說那個一直在話語中心位置的人是周倫佑,彼時正在發表高論。沈奇這麼一指,周倫佑過來握手,說很早以前就注意我,被他注意的原因是,三年前我曾經在一個講座上,就非非主義和周倫佑「做過讓他很是感動的推介」。這事我一時忘了,他提起,我才想起。

周倫佑到哪個地方自然都是話語霸權在握,會場,院子,賓館,飯桌上。多數時候是我遙遙聽見他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上空盤旋,談論內容不知。我覺得他是我見過的,最具流派領袖氣質的一個人。在會上我談到了一個成功流派形成的三個要素之一,就是必須要有一個有能力建設自己流派理論體系的人,這個人還要同時具備「集團營銷」能力,振臂高呼,一呼百應,周倫佑正是這樣的人。謝謝周兄把他那一套四大本又沉又重、從外省辛苦輾轉帶來的非非主義珍貴書叢認真寫上題詞籤名後贈與我。

也許是空調的緣故,沈奇後來過來坐在我鄰邊的椅子上。大家熱烈發言期間,他探身來跟我說話。沒想到他跟我談的是我那本《草木經》。他說,這本書一定賣的很好。我一震,不知道他因何以這個話題開語。接著他說,等你再版,建議重新排版,排版設計要重新做,然後細談了他的看法,讓我大吃一驚,因為他的看法與我的看法完全一致!只是我很少把我這個看法與人交流,因為對於這本書目前的反饋,我已經算是滿意的了。而我自己的完美主義心理作祟,沈奇正好說到我的心坎上。

閒聊時我問沈奇,你是浙江紹興人嗎?他愣了一下,大家也奇怪地看著我,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山西人。我趕緊解釋,因為沈奇長的太像紹興人。紹興人到底是怎麼樣的長相?臉瘦長精煉,發短,個頭偏瘦小。這麼說吧,像魯迅那樣的相貌。真的,我見過很多浙江紹興一帶的人,長的真是一個風格,非常類型化,很容易辨認。沒想到沈奇竟然說,是的,他的老家是浙江。不禁讓我再次驚呼:這樣的辨認法真是屢試不爽啊。收到沈奇贈書,是他的詩歌選,而非詩評,有點意外,正好了解一下這個詩評家的詩歌寫作。

整個上午議題不知不覺都在講新死亡詩派,態度誠懇,言辭卻比較激烈。下午時,道輝再也不讓大家說新死亡詩派了。批評的話於他作用不大,這麼二十年走過來,如果誰能撼動他,影響他,他早就不是道輝了。他正是用他的固執和宗教般信仰締造了新死亡,在我看來,他是自己的教皇和信徒,沒有誰能改變他的執著,也正因此成就了他的今天。也正因為這一點,他在漳浦老家的石頭房子裡開的會,邀請我的幾次,除了一次遠在雲南外,我都會到場。我們身邊,還有誰是如此虔誠地、不計功利地對待詩歌?

最後說說發星。第一次知道他是涼山彝族人。對涼山彝族的地理和民族本來並沒有太多感受,只因近來有「中國好聲音」這檔節目的人氣歌手吉克雋逸,她是涼山彝族人,於是很多人知道了這個地理和民族。真是有意味啊,得由娛樂節目來知道詩人發星的來源。

兩天的時間,發星幾乎沒講什麼話。待輪到各派頭髮言,他站到後面說,他要用四川話發言,我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完了」。很想聽聽發星談談地域性寫作,可是,我終於沒能聽懂他的方言。去年在四川,就因全四川人都不講普通話而講川話,我誤走了好多冤枉路,我真心懷疑四川人壓根就不會講普通話。

雖然不知道發星說些什麼,但對涼山彝族的好感,以及之前對發星《獨立》民刊的敬重,會場上我還是比較注意觀察發星,這跟他長得有辨識度有關係。他坐我前排,詩會的整個過程都低著頭,像一個忠實的書記員,在膝蓋上的本子上極為嚴肅認真地做著筆記,估計都記一大本了。

本來還想寫寫陳仲義老師,太熟悉了。就不寫了。

手打字打累了,就記這些吧。

2012-11-4

(本稿應上月初在漳浦由道輝主持的詩會之約匆就)

(選自《新死亡詩派20年及21世紀先鋒詩歌10大流派紀念專號》2012年及《獨立》特刊號2012年)

《獨立》精選二十周年 

   

1998-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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