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字唯有用筆與結字,用筆在使盡筆勢,然須收縱有度;結字在得其真態,然須映帶均美」,這是清朝書法家馮班《鈍吟書要》中的句子。這段話在表面上看,似乎書法只有用筆和結字兩大要素。險些被這兩大因素矇混過去的還有一更重要的因素。
王羲之的族孫王僧虔在《筆意贊》中用這麼一段論述:「書之妙道,神採為上,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他提出書法的妙處在於書法能表字外之意,也就是有神採。但是神採和字形都有,才可以與以往寫得好的人相提並論。
神採是什麼?又從哪裡來呢?讀古人書法論著的應該都注意過這樣一個現象,古人論書,包括書法鼻祖蔡邕、書聖王羲之、書聖的老師衛夫人,以及後來唐朝各大書法家對法度森嚴的唐楷的論述,無一例外地把筆畫描述的非常形象。「千裡陣雲」「萬歲枯藤」「陸斷犀象」「奔雷墜石」「鴻飛獸駭」「鸞舞蛇驚」「錐沙印泥」,如此種種,都是點畫的意外之意。也就是說,讓各種筆畫有了各種含義,成了有活力的符號,不再是單純的橫豎撇捺。
怎樣讓點畫有意義,有活力,有神採,直到唐朝時期「永字八法」的出現才有了明確的方法。正如馮班所說,一方面通過筆勢來達到某種效果;一方面通過結體來體現美感。甚至還有不同筆勢的不同手和手腕的動作,都被張懷瓘記錄下來。
他還說:「夫書第一用筆,第二識勢,第三裹束。三者兼備,然後為書,苟守一途,即為未得。」能稱得上書法的,必須具備這樣三個要素,第一就是用筆,包括執筆和運筆。第二是識勢,也就是懂得表現出一種意趣。第三就是結裹和裝束,也就是結字的方法。
用筆這個詞說得太多了,被稱作筆法的詞也不計其數。哪個是真筆法,哪個是偽筆法,也沒有一個定論。蔡邕曾經說:「唯筆軟而奇怪生焉。」就是從毛筆的獨特性上說出了書法藝術的根源。米芾還發現了毛筆的另一個獨特之處,毛筆是圓的,它不只有一面,而是有八面。當然了,這裡的八面只是一個概括性的詞,是說毛筆的面之多是四面八方的。
書法所用的工具毛筆,決定了書法與其他藝術的不同。我們用筆就一定要用毛筆的獨特性,用其他筆,或者刷子,或者硬筆,都不會合乎毛筆的特性。寫出來的字,行家一看就知道是毛筆寫成的,而不是用方刷、用木棍、用抹布可以寫成的。
「書法以用筆為上,而結體亦須用工。蓋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古不易。」趙孟也是這麼說的,用筆是不變的,用的都是毛筆的特性。結體就不一樣了,每個時期有每個時期的結構特點,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結字方法。
書法能不能與眾不同全在結體,鍾繇變隸為楷,王羲之楷行草互融,歐陽詢的險絕,顏真卿的渾厚,柳公權的瘦勁,趙孟的流美……無不是結體產生的效果。
用筆和結體的不同,除了表現毛筆的特性,體現時下的正確審美,還要能傳情達意。可以說,用筆、結字、神採這三個因素,缺一個都不能算書法。鍾王書法,初唐四傑,楷書四大家,宋四家等等包括清末民國的吳昌碩,當代的啟功,他們的書法,都是具備這三個條件的。
至於有些字寫得端端正正,不是用有筆性寫出來,而是鉤描塗畫出來的,那樣的字結構再完美也只能算美術字,距離書法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