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略感秋涼的十月份,中國的藝術電影突然迎來了春天。多部高質量的藝術電影爆發式地接連公映,讓人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中國電影的盛世真的已經到來了!不過相比起引發影迷狂歡的《心迷宮》,或者是賈樟柯的《山河故人》,李睿珺導演的《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都要低調得多。
沒有「平頂山科恩」或者「科長」這樣的頭銜,也沒有二人處女作便一飛沖天的噴湧,來自於甘肅農村的李睿珺走的是一種更加穩紮穩打的路線,剛剛32歲的他如今已經是四部長片的導演,儘管他拍片的速度並不快,但貴在紮實,每一部作品都收穫了不錯的評價。從《夏至》的初試啼聲,到《老驢頭》的嶄露頭角,再到名字同樣不那麼容易記住的《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時,李睿珺在中國獨立電影界已經打響了自己的招牌。終於,《水草豐茂》在參加無數電影節和影展之後,李睿珺導演能夠第一次走入院線,接受市場的考驗。
平日裡的李睿珺,低調得讓人看不出這是一個特別文藝範兒的導演,甚至還鬧出過被影院工作人員拉去幫忙檢票的尷尬。他在接受鳳凰娛樂專訪時,平和地娓娓道來,一如他的電影風格般穩重,不過「我成不了阿巴斯、小津,他們也做不了我」這樣的豪情壯志也可以看出這個文藝導演身上蘊藏的能量。借著這次長達一個小時的專訪,記者試圖全面的還原李睿珺導演和他的這部「西部少年派」。
鳳凰娛樂:影片開始的時候有個老師在講課,教授的是現代化教育,關於愛國情緒的培養,說祖國是母親,最後那個老喇嘛,他又說母親是大自然。設置這種衝突,您是怎麼考慮的?您是不是其實更偏向於後者,對前者有一種否定?
李睿珺:也不完全是否定,這兩者其實是一個辯證的關係。你很難說誰對誰錯,沒辦法簡單的只去談一個問題,它一定會牽扯很多東西。很難說是因為某一個原因誘發。好比你心臟不舒服,醫生會告訴你原因一二三,可能不只是一個誘因。除非出車禍,就是一輛車撞到的,不是兩輛三輛。所以很難就拋開其它單獨去談。當然我會很高興有人能解讀出來,有的人看不出來也無所謂,觀眾能理解到什麼程度就理解到什麼程度。
鳳凰娛樂:所以您就把兩方面都擺在那裡,就是讓觀眾自己理解。
李睿珺:對,其實我不想給觀眾一個固定的模式。對藝術作品的理解沒有什麼對和錯。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很開放的,如果我閉合在某一點上,對於觀眾來說就是一種強迫。我覺得就每個人的教育背景、生活經歷都不一樣,那他們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樣的。
鳳凰娛樂:但整體看您還是有些偏向於老喇嘛的立場。
李睿珺:的確會有一點。我覺得在發展過程中,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現代化的進程,我們不能一直往一個方向跑,都沒有時間進行思考,都不知道是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當然任何發展都是矛盾的,那就意味著會有一些東西會被拋棄。我們可能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停下來發展的腳步,但發展勢必就會造成這些問題。所以它就是一個相對辯證的理論關係。從我的角度來說,有一些東西能夠被保留下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情。
鳳凰娛樂:最後那一場戲,一瞬間就起來那麼多工廠,這種很魔幻的拍法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嗎?
李睿珺:對呀,這部《水草豐茂》中有很多魔幻的地方。其實我們今天的現實生活本來很魔幻,可能你出差幾個月,回來發現房子沒了,突然起了一片樓,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鳳凰娛樂:片中用到了白馬這個意象,很多導演在拍孩子題材的電影裡會用白馬的意象。
李睿珺:其實是因為情節的需要,劇情到那兒白馬自然而然的出現了,並不是刻意去設計的。其實我的電影裡面一直都有動物,《老驢頭》裡的驢、《白鶴》裡的仙鶴,再到《水草豐茂》裡的駱駝和馬,這都是電影裡需要的,我不會硬生生塞一匹沒有關係的馬進來。
鳳凰娛樂:但夜裡白馬出現的那場戲,就挺魔幻的。
李睿珺:對,那場戲它有幾層意思。首先白馬是爺爺,回來安撫孩子的情緒,告訴他們要一直走下去。包括我們用了鈴鐺的聲音,片子中有幾種不同鈴鐺的聲音你可以去辨別,馬的鈴鐺的聲音是比較獨特的,空明的,聲音小的,相對還比較安靜的。
比如哥哥在那個廢墟裡面的時候,聽見那叮鈴叮鈴聲就是馬的鈴鐺發出聲音,觀眾如果沒注意到的話,就會覺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鳳凰娛樂:那個氣球是想表達什麼呢?
李睿珺:那是個氣象探空氣球。因為西部有些地域非常大,不可能派人過去實地勘察,就會放氣球,它會把數據發回去。完成任務後,氣球它就會自然地落下去。
這其實就是營造了一種超現實感,當然也有現實方面的考量,代表新事物的到來,科技的誕生,當然你也可以跳出局限去想更遠的東西,就是魔幻的那一層。
鳳凰娛樂:兩個人騎駱駝的那個長鏡頭,那種顛簸感讓人覺得很像是騎在駱駝上拍的。
李睿珺:沒有沒有。我們本來想用斯坦尼康的,但由於定器材定的有些晚,沒能趕得上那個鏡頭。最後攝影師就用肩扛的方法拍的,就故意處理地看上去和駱駝的起伏相似。拍電影的時候肯定得有取捨,很難滿足所有的觀眾。我們會在客觀的條件上,去實現我們認為的最好方式。
鳳凰娛樂:片中很多的調度,都可以看出來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尤其是最後那場採石場的戲,調度非常強。想問一下最後一場戲籌備的時間和難度。
李睿珺:那場戲拍了一天。我們很早就開始籌備,踩完點之後去布景,把所有的道具都準備好以後就開始試戲。然後正式開拍,我印象中那個鏡頭拍了六七條吧。有的時候可能因為演員的問題,或者斯坦尼康的問題,因為地不平攝影師可能崴了腳,又或者駱駝的屁股正好把演員擋住了,總之片場會有各種小意外。
鳳凰娛樂:一開始的壁畫特效,是不是已經暗藏了故事的結局?
李睿珺:其實它就是一個民族的背影,這麼從斑駁的歷史中走來的一個民族。
鳳凰娛樂:很少有獨立電影會使用像片頭的那種特效,那一段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呢?
李睿珺: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的劇本裡面並沒有這一場段。後來跟方總討論的時候,我們覺得前面缺點什麼東西。那時候已經剪完片了,我們就想看看後期能用什麼樣的方式進行補救。討論之後,最後覺得用這樣的方式比較好,因為電影中就已經有很多斑駁的壁畫。用壁畫開篇跟影片的主題比較貼合。
鳳凰娛樂:說到特效就少不了那場草地的戲。
李睿珺:草地的那場戲是本來劇本裡面就有的。弟弟他其實是走入了自己的回憶,那是一段很超現實的情節,為了表現現實跟過去的一種對比的關係。
鳳凰娛樂:感覺《水草豐茂》的資金投入比你之前的作品都大許多,所以在創作上可以自由一些?
李睿珺:對,是這樣的。我寫劇本時候並沒有考慮資金問題。如果資金豐富,就能實現得比較好,如果資金緊張,可能會打一些折扣。但電影總歸還是要拍的,就是劇本的呈現程度上會有不同。
鳳凰娛樂:那兩個小演員,尤其弟弟的表演特別好,據說您專門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訓練他們?
李睿珺:弟弟他本身就是那個村子的人,他之前也演了我的上一部電影《白鶴》。所以他是有一些表演經驗的。當然每一個角色的表演方式是不同的,那他就需要轉換。
我的方式是先選合適的孩子,選到之後會去讀劇本,反覆給他講戲,讓他對故事有個整體上的概念,反過來他會對我有反饋,我就看他能不能記住。之後就是背臺詞、排練,我們像排話劇一樣去排練,再然後就去訓練騎駱駝等等。
鳳凰娛樂:已經有人認為弟弟應該是今年的最佳男演員。
李睿珺:他表演的那麼好,當然應該是。曾經有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白鶴》裡的老爺爺不是在澳大利亞得了最佳男演員嘛,回來的時候正好過年,大家就一起吃飯。小男孩就問「我為什麼沒有得獎?是不是你們把我的獎盃拿走了?」那時候他還很小嘛,不能理解。我就說,爺爺年紀大了,可能再演幾年就演不了了。你還小啊,還有很多機會。
鳳凰娛樂:那弟弟跟老喇嘛兩個人在演了電影之後,生活上有沒有什麼改變?
李睿珺:他們還住在村子裡面,跟往常一樣生活。
鳳凰娛樂:沒有其它電影找他們拍戲嗎?
李睿珺:沒有,可能因為村子裡的信息也比較閉塞,他們也沒把這當大事,就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孩子們也都很低調,在學校裡面不會拿這個事情去炫耀。他們特別懂事,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比如說在拍攝的過程中,我們怕他會耽誤學習,所以在休息之餘會幫他補習,布置些作業然後輔導功課。到最後一共耽誤了20多天課,但回學校考試的時候他還前進了好幾個名次。他是一個學習非常用心的孩子。
鳳凰娛樂:小演員在影片中說話挺急促的,是當地的說話方式就那樣,還是故意設計的?
李睿珺:可能跟弟弟他自己說話的狀態有關係。而且我們當地人說方言的時候都會比較快。我當時就覺得應該以一個真實的狀態去呈現。可能對這些東西不太了解的人,會覺得有一點快。下次我會嘗試讓他們慢一點。
鳳凰娛樂:弟弟前後對待財富的態度並不是太統一,馬就那樣放走了,錢也就扔到地上,並不在意這些;但他會嫉妒父母給哥哥買東西。
李睿珺:首先這個跟他們的信仰有關係,他們信仰藏傳佛教,放生是為了積德,是尋求心理上的安慰。然後其實白馬就象徵著是爺爺嘛,當然要讓它回歸自由。
然後他又是一個孩子,他又會對一件衣服斤斤計較,這就是孩子,喜怒無常。他們可能為了一件小事打得頭破血流,或許過一會又如膠似漆了。孩子有時候完全沒有任何邏輯的,他們不會思考這些複雜的東西。
鳳凰娛樂:有一種感覺,關於中國西部的電影可以拿來跟美國的西部片做對比。但美國西部片通常都比較浪漫,中國的會貧瘠些。
李睿珺:可能的確會比較現實主義吧。但中國也有拍得很浪漫的西部電影,比如何平拍的《雙旗鎮刀客》,也是在這裡拍的,包括後來的《天地英雄》,都有很多浪漫的成分在裡面。
可能因為大家看到的西部電影,跟生活的關係比較密切。其實也還有別的很多片子,包括像高群書的《西風烈》、寧浩的《無人區》,都是不一樣的。每個導演的拍法不一樣,決定了它的處理方式會不一樣。就好比做飯,拿到的材料不一樣,處理材料的方法肯定也不一樣,不會說按照一套方法去處理所有的食材的。
鳳凰娛樂:《水草豐茂》比《白鶴》的命題更加宏大,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把握更深遠的命題了?
李睿珺:我想要拍這個故事,寫了劇本之後就拍了,也沒有刻意的要往哪個方向走。這是一個很自然的過程。
其實所有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只要努力,肯下工夫,我覺得都能做得成。電影也是這樣,本身電影就是一個無中生有的事情,所以說我們總要去嘗試,去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鳳凰娛樂:電影也不全是無中生有,它還是紮根於現實的。
李睿珺:當然,電影首先離不開人,只要有人,它就會跟現實有關係。除非是外太空的星系,它跟人的生活沒有多大關係。那個只能靠幻想,幻想也許有人愛看,也許有人會覺得太虛假了,跟生活沒關係。
鳳凰娛樂:在那個洞穴裡面有玄奘取經的壁畫,應該是有所表達的吧?
李睿珺:那裡用了白馬馱經的典故。這個地方有很多寺廟,是唐僧路過時,要安放舍利而興建的。所以說這片土地上,佛教文化曾經非常的興盛,包括莫高窟的東西是從這過去的,電影中出現那些一點都不奇怪。而且後來我們也看到了現實版的白馬馱經,是在沙漠裡面他倆出現的幻覺,也算對馬的一個交待。
在這片土地上,幾千年來好像沒發生什麼太大的改變,但是又留下了很多遺蹟。我們可以去想像過去這片土地發生過什麼,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沒變。比方說馬,過去有,現在依舊還有,作為運輸工具,它依舊在這片土地上穿梭,但是有很多東西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鳳凰娛樂:所以貼在牆上的人民公社報紙也是一樣的道理?
李睿珺:那個是我們就是選到了這樣景。我想表達的是一種文明覆蓋了另外的文明,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報紙脫落的地方,下面還有壁畫呢。那些報紙全都真實存在,就是那個年代貼上去的,還真不是我們做的,就是碰巧發現了。原來還苦惱怎麼體現文化交替,正好這洞窟裡面有很多,朋友去那玩的時候發現了這些,就拍了照片給我看,我自己跑到那裡一看,非常真實,就用到電影裡了。
鳳凰娛樂:很多人都說您有小津安二郎和侯孝賢的影子,而這一部您又合作了伊朗的配樂大師亞丹尼安,他是阿巴斯的御用,《水草豐茂》或多或少有些阿巴斯的氣質。您覺得自己受這些大師的影響有多少?
李睿珺:你提到的這些名字,像小津、侯孝賢、阿巴斯,我確實都很喜歡。現在再回過頭來看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那已經是60年前的電影了,我們卻依然會發現,它的故事現在正在身邊發生,依舊適用於當代中國。因為中國、日本兩個國家的發展程度不一樣,所以會有一種穿越感。不過任何國家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有的早有的晚。電影是一種世界性的語言,它展現的情感是普世的。我覺得這就是電影的魅力。可能《東京物語》跟我們的生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在看電影之前都沒去過日本,但是也會看得特別感動。我的確特別喜歡這幾個導演,但是我並不覺得他們影響了我的創作。
鳳凰娛樂:《水草豐茂》裡的室內戲,很多鏡頭的確很像小津安二郎的視角。
李睿珺:我倒是沒考慮過是按照小津安二郎還是按照誰的方式去拍,因為我拍的是我寫的故事,跟他們沒有關係。當然在這個時代,我很難成為小津安二郎,也很難成為侯孝賢、阿巴斯,但是他們也不一定能成為李睿珺,對吧。
我覺得每個人其實做好自己就好了。這個世界之所以精彩,就是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比如在片場,有時候我可能會改進度,腦子裡想像的,包括設計的景、拍攝角度,到了實際操作的時候得有調整。拍電影就是這樣,它會跟實景有很大關係。
我每次都是先寫完劇本,再去想所有的鏡頭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之後就是去選景。選完景之後,會發現其實想像中的東西,跟選完的景是有差別的。所以我每次選完景之後,回來會去調整劇本,根據景去調整,讓劇情跟景更自然的融合。即便調整完了,可能到現場還要再去調整,甚至可能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方式。但是我通篇會有一個大局上的考量,因為我的鏡頭語言畢竟是有統一性的。不能一會是這樣,一會又那樣,那不行。
鳳凰娛樂:您的電影以長鏡頭為主,以及一些定格鏡頭和橫移鏡頭。還有挺多的俯拍,但不是上帝視角,感覺像幽靈在那裡觀察。
李睿珺:《水草豐茂》中,在路上的內容比較多,所以移動鏡頭就會相應多一些。而《白鶴》本身固定的戲比較多,我會根據不同的戲去處理鏡頭的形式。所有電影形式都是為內容服務的,我永遠不會做形式大於內容的東西。
你剛剛說的俯拍,我有過考量,一個是場地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它是一種相對客觀的視角,也許是奶奶的,也許是母親的,因為奶奶跟母親都曾出現過。有時候我們會感知到一些東西,但或許它可能並不真的存在。
鳳凰娛樂:感覺比較玄妙。
李睿珺:對對對,就是那種很玄的感覺。
鳳凰娛樂:有很多專注於拍西部故事的導演,比如像賈樟柯他是汾陽人,他的電影或多或少的會有關於山西的情節。那像您拍到現在也都是聚焦張掖這片土地,所以您以後都會一直關注這方面的內容嗎?
李睿珺:我也有一些計劃不是關於張掖的。有些故事未必就適合在張掖拍,我個人還是比較靈活的。我會根據題材來處理這些問題,就是量體裁衣吧。
鳳凰娛樂:回到賈樟柯,他在國際上拿了很多獎,但國內有很多人質疑他,說他拍的電影是電影節定製電影,對此您怎麼看?
李睿珺:這種聲音從來就沒有斷過。不光是賈樟柯,從張藝謀早期就一直存在。
鳳凰娛樂:您也是走電影節路線的。
李睿珺:當然也會有人議論我,我無所謂。你不能封住所有人的嘴,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我繼續做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不需要去向別人證明什麼。
鳳凰娛樂:您覺得在中國拍現實題材的電影,這種事是否難以避免?
李睿珺:現在市場上的主流電影都跟現實沒太大關係,我做一個這樣的文藝片,難免有人有不同的想法。對於一部電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我覺得這個是正常的。
鳳凰娛樂:像您之前參加過的青年影展,現在走出來很多導演。像郝傑就比較順利,他的新片會有明星加盟。郝傑走的就是獨立導演出身,慢慢地走上商業的道路,那您對此怎麼看?
李睿珺:這種事情很正常啊。如果拍一個層次感特別強的戲,非職業演員是演不了的,必須得用職業演員,而像《水草豐茂》,非職業演員演起來效果就會更好。這些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得去考慮電影題材本身。我永遠是去找和題材氣質相符合的演員,而不會考慮他是不是明星,那都不重要。
鳳凰娛樂:像郝傑的作品口碑一直都還不錯,但青年影展也有出來一些導演,像胡笳這樣,他去拍了《奔跑吧!兄弟》大電影。
李睿珺:啊,那個我還真不了解。
鳳凰娛樂:您怎麼看待獨立導演去拍這樣的電影?
李睿珺:其實也沒有什麼,每個人都有的想法。有的人喜歡吃川菜,有人喜歡吃粵菜,自己想明白就好。他們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們自己覺得不是被別人逼迫著做的,我覺得就沒有問題。
鳳凰娛樂:像《少年班》的新人導演肖洋也是剪輯出身,他也說自己窮的時候剪過婚慶片,拍一些小廣告。那在您看來新導演成名之前,是不是必須得經歷這些階段?
李睿珺:除非是富二代,不然人總要過生活。其實做那些也沒什麼,不過因為身份是導演嘛,人們就會更多的關注,好像有多傳奇、多偉大,其實那就是正常的生活。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特別自然的一個事情。如果當時沒別的工作,有這麼一個活兒能夠維持生活,靠自己的能力賺取報酬,也不有丟人啊。
鳳凰娛樂:您之前說過會去電影院看《分手大師》這樣的電影,去觀察這些電影的受眾,去研究他們為什麼會看這種電影。但你做了這些研究之後,拍出來的電影還是對於普通觀眾有一定距離,會把他們拒之門外。這兩者看上去挺矛盾的。
李睿珺:沒有,我從來沒有拒絕過普通觀眾,那只是觀眾認為我拒絕了他。大家可能都已經習慣了某種類型的電影,而我卻拍了一部《水草豐茂》,觀眾也許會覺得我是在拒絕他們。就好比一個地方全是吃川菜的,我突然開了一家粵菜館,當地人可能就會覺得我在拒絕他。不,我只是在豐富他們的口味而已,希望觀眾有更多的選擇。
鳳凰娛樂:您曾說過現在中國觀眾進電影院看電影就像找小姐,是花錢找樂子的。
李睿珺:對,觀眾會覺得進影院看電影就是放鬆的嘛,花了錢看到想看的電影,享受到服務,很正常。
鳳凰娛樂:但現在市場上有很多爛片,觀眾都去罵他們,票房卻特別好,他們花錢並沒有找到樂子。
李睿珺:他們去罵電影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找樂子的方式,找樂子不一定非得逗他們開心。觀眾只是用了另一種的方式去宣洩情緒,其實就是在找樂子,是一樣的。電影對於這些人來說,就是一個休閒娛樂的方式,跟唱KTV是一樣的,也不管看的是好片爛片。
鳳凰娛樂:傳言您要拍關於農二代的題材。
李睿珺:是是是,我之前的確有這個打算,要拍關於農二代的電影。
鳳凰娛樂:還有個是戰地的當事人。
李睿珺:對,是一個戰地記者的故事,這幾個計劃都是不一樣的題材。
鳳凰娛樂:這些都在計劃中?
李睿珺:對,我甚至還想過有沒有可能拍科幻片,這都是有可能的。
鳳凰娛樂:科幻這部分可以稍微的分享一下嗎?現在有好幾個導演都在做科幻片,好像大家對科幻的熱情一下子就爆發了。
李睿珺:科幻其實是源於我在好幾年前的一個想法,大致就是講一個有關未來世界的故事。但我其實覺得這個項目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我只是想說我會有不同的想法,並不是局限於文藝片這種類型。
鳳凰娛樂:這麼多項目中,哪一部實現的可能性最大?
李睿珺:現在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在推進之中,也許我特別想拍的沒成,反而不在我計劃之內會突然冒出來。我原先是沒有《白鶴》這個計劃的。我在修改《水草豐茂》的劇本時,看到一部小說還挺好的,就覺得暫時還拍不了《水草豐茂》,但是能拍《白鶴》,便先拍了《白鶴》。拍電影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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