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珺:我很難成為阿巴斯,可他也做不了我

2020-12-25 手機鳳凰網

  在這個略感秋涼的十月份,中國的藝術電影突然迎來了春天。多部高質量的藝術電影爆發式地接連公映,讓人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中國電影的盛世真的已經到來了!不過相比起引發影迷狂歡的《心迷宮》,或者是賈樟柯的《山河故人》,李睿珺導演的《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都要低調得多。

  沒有「平頂山科恩」或者「科長」這樣的頭銜,也沒有二人處女作便一飛沖天的噴湧,來自於甘肅農村的李睿珺走的是一種更加穩紮穩打的路線,剛剛32歲的他如今已經是四部長片的導演,儘管他拍片的速度並不快,但貴在紮實,每一部作品都收穫了不錯的評價。從《夏至》的初試啼聲,到《老驢頭》的嶄露頭角,再到名字同樣不那麼容易記住的《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時,李睿珺在中國獨立電影界已經打響了自己的招牌。終於,《水草豐茂》在參加無數電影節和影展之後,李睿珺導演能夠第一次走入院線,接受市場的考驗。

  平日裡的李睿珺,低調得讓人看不出這是一個特別文藝範兒的導演,甚至還鬧出過被影院工作人員拉去幫忙檢票的尷尬。他在接受鳳凰娛樂專訪時,平和地娓娓道來,一如他的電影風格般穩重,不過「我成不了阿巴斯、小津,他們也做不了我」這樣的豪情壯志也可以看出這個文藝導演身上蘊藏的能量。借著這次長達一個小時的專訪,記者試圖全面的還原李睿珺導演和他的這部「西部少年派」。

聊電影:生活本來就很魔幻

鳳凰娛樂:影片開始的時候有個老師在講課,教授的是現代化教育,關於愛國情緒的培養,說祖國是母親,最後那個老喇嘛,他又說母親是大自然。設置這種衝突,您是怎麼考慮的?您是不是其實更偏向於後者,對前者有一種否定?

李睿珺:也不完全是否定,這兩者其實是一個辯證的關係。你很難說誰對誰錯,沒辦法簡單的只去談一個問題,它一定會牽扯很多東西。很難說是因為某一個原因誘發。好比你心臟不舒服,醫生會告訴你原因一二三,可能不只是一個誘因。除非出車禍,就是一輛車撞到的,不是兩輛三輛。所以很難就拋開其它單獨去談。當然我會很高興有人能解讀出來,有的人看不出來也無所謂,觀眾能理解到什麼程度就理解到什麼程度。

鳳凰娛樂:所以您就把兩方面都擺在那裡,就是讓觀眾自己理解。

李睿珺:對,其實我不想給觀眾一個固定的模式。對藝術作品的理解沒有什麼對和錯。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很開放的,如果我閉合在某一點上,對於觀眾來說就是一種強迫。我覺得就每個人的教育背景、生活經歷都不一樣,那他們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樣的。

鳳凰娛樂:但整體看您還是有些偏向於老喇嘛的立場。

李睿珺:的確會有一點。我覺得在發展過程中,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現代化的進程,我們不能一直往一個方向跑,都沒有時間進行思考,都不知道是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當然任何發展都是矛盾的,那就意味著會有一些東西會被拋棄。我們可能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停下來發展的腳步,但發展勢必就會造成這些問題。所以它就是一個相對辯證的理論關係。從我的角度來說,有一些東西能夠被保留下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情。

鳳凰娛樂:最後那一場戲,一瞬間就起來那麼多工廠,這種很魔幻的拍法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嗎?

李睿珺:對呀,這部《水草豐茂》中有很多魔幻的地方。其實我們今天的現實生活本來很魔幻,可能你出差幾個月,回來發現房子沒了,突然起了一片樓,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鳳凰娛樂:片中用到了白馬這個意象,很多導演在拍孩子題材的電影裡會用白馬的意象。

李睿珺:其實是因為情節的需要,劇情到那兒白馬自然而然的出現了,並不是刻意去設計的。其實我的電影裡面一直都有動物,《老驢頭》裡的驢、《白鶴》裡的仙鶴,再到《水草豐茂》裡的駱駝和馬,這都是電影裡需要的,我不會硬生生塞一匹沒有關係的馬進來。

鳳凰娛樂:但夜裡白馬出現的那場戲,就挺魔幻的。

李睿珺:對,那場戲它有幾層意思。首先白馬是爺爺,回來安撫孩子的情緒,告訴他們要一直走下去。包括我們用了鈴鐺的聲音,片子中有幾種不同鈴鐺的聲音你可以去辨別,馬的鈴鐺的聲音是比較獨特的,空明的,聲音小的,相對還比較安靜的。

  比如哥哥在那個廢墟裡面的時候,聽見那叮鈴叮鈴聲就是馬的鈴鐺發出聲音,觀眾如果沒注意到的話,就會覺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鳳凰娛樂:那個氣球是想表達什麼呢?

李睿珺:那是個氣象探空氣球。因為西部有些地域非常大,不可能派人過去實地勘察,就會放氣球,它會把數據發回去。完成任務後,氣球它就會自然地落下去。

  這其實就是營造了一種超現實感,當然也有現實方面的考量,代表新事物的到來,科技的誕生,當然你也可以跳出局限去想更遠的東西,就是魔幻的那一層。

鳳凰娛樂:兩個人騎駱駝的那個長鏡頭,那種顛簸感讓人覺得很像是騎在駱駝上拍的。

李睿珺:沒有沒有。我們本來想用斯坦尼康的,但由於定器材定的有些晚,沒能趕得上那個鏡頭。最後攝影師就用肩扛的方法拍的,就故意處理地看上去和駱駝的起伏相似。拍電影的時候肯定得有取捨,很難滿足所有的觀眾。我們會在客觀的條件上,去實現我們認為的最好方式。

鳳凰娛樂:片中很多的調度,都可以看出來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尤其是最後那場採石場的戲,調度非常強。想問一下最後一場戲籌備的時間和難度。

李睿珺:那場戲拍了一天。我們很早就開始籌備,踩完點之後去布景,把所有的道具都準備好以後就開始試戲。然後正式開拍,我印象中那個鏡頭拍了六七條吧。有的時候可能因為演員的問題,或者斯坦尼康的問題,因為地不平攝影師可能崴了腳,又或者駱駝的屁股正好把演員擋住了,總之片場會有各種小意外。

談特效:寫劇本時不考慮資金 錢多實現得就好

鳳凰娛樂:一開始的壁畫特效,是不是已經暗藏了故事的結局?

李睿珺:其實它就是一個民族的背影,這麼從斑駁的歷史中走來的一個民族。

鳳凰娛樂:很少有獨立電影會使用像片頭的那種特效,那一段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呢?

李睿珺: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的劇本裡面並沒有這一場段。後來跟方總討論的時候,我們覺得前面缺點什麼東西。那時候已經剪完片了,我們就想看看後期能用什麼樣的方式進行補救。討論之後,最後覺得用這樣的方式比較好,因為電影中就已經有很多斑駁的壁畫。用壁畫開篇跟影片的主題比較貼合。

鳳凰娛樂:說到特效就少不了那場草地的戲。

李睿珺:草地的那場戲是本來劇本裡面就有的。弟弟他其實是走入了自己的回憶,那是一段很超現實的情節,為了表現現實跟過去的一種對比的關係。

鳳凰娛樂:感覺《水草豐茂》的資金投入比你之前的作品都大許多,所以在創作上可以自由一些?

李睿珺:對,是這樣的。我寫劇本時候並沒有考慮資金問題。如果資金豐富,就能實現得比較好,如果資金緊張,可能會打一些折扣。但電影總歸還是要拍的,就是劇本的呈現程度上會有不同。

聊演員:弟弟演完電影後生活一如往常

鳳凰娛樂:那兩個小演員,尤其弟弟的表演特別好,據說您專門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訓練他們?

李睿珺:弟弟他本身就是那個村子的人,他之前也演了我的上一部電影《白鶴》。所以他是有一些表演經驗的。當然每一個角色的表演方式是不同的,那他就需要轉換。

  我的方式是先選合適的孩子,選到之後會去讀劇本,反覆給他講戲,讓他對故事有個整體上的概念,反過來他會對我有反饋,我就看他能不能記住。之後就是背臺詞、排練,我們像排話劇一樣去排練,再然後就去訓練騎駱駝等等。

鳳凰娛樂:已經有人認為弟弟應該是今年的最佳男演員。

李睿珺:他表演的那麼好,當然應該是。曾經有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白鶴》裡的老爺爺不是在澳大利亞得了最佳男演員嘛,回來的時候正好過年,大家就一起吃飯。小男孩就問「我為什麼沒有得獎?是不是你們把我的獎盃拿走了?」那時候他還很小嘛,不能理解。我就說,爺爺年紀大了,可能再演幾年就演不了了。你還小啊,還有很多機會。

鳳凰娛樂:那弟弟跟老喇嘛兩個人在演了電影之後,生活上有沒有什麼改變?

李睿珺:他們還住在村子裡面,跟往常一樣生活。

鳳凰娛樂:沒有其它電影找他們拍戲嗎?

李睿珺:沒有,可能因為村子裡的信息也比較閉塞,他們也沒把這當大事,就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孩子們也都很低調,在學校裡面不會拿這個事情去炫耀。他們特別懂事,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比如說在拍攝的過程中,我們怕他會耽誤學習,所以在休息之餘會幫他補習,布置些作業然後輔導功課。到最後一共耽誤了20多天課,但回學校考試的時候他還前進了好幾個名次。他是一個學習非常用心的孩子。

鳳凰娛樂:小演員在影片中說話挺急促的,是當地的說話方式就那樣,還是故意設計的?

李睿珺:可能跟弟弟他自己說話的狀態有關係。而且我們當地人說方言的時候都會比較快。我當時就覺得應該以一個真實的狀態去呈現。可能對這些東西不太了解的人,會覺得有一點快。下次我會嘗試讓他們慢一點。

鳳凰娛樂:弟弟前後對待財富的態度並不是太統一,馬就那樣放走了,錢也就扔到地上,並不在意這些;但他會嫉妒父母給哥哥買東西。

李睿珺:首先這個跟他們的信仰有關係,他們信仰藏傳佛教,放生是為了積德,是尋求心理上的安慰。然後其實白馬就象徵著是爺爺嘛,當然要讓它回歸自由。

  然後他又是一個孩子,他又會對一件衣服斤斤計較,這就是孩子,喜怒無常。他們可能為了一件小事打得頭破血流,或許過一會又如膠似漆了。孩子有時候完全沒有任何邏輯的,他們不會思考這些複雜的東西。

解析主題:很多東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鳳凰娛樂:有一種感覺,關於中國西部的電影可以拿來跟美國的西部片做對比。但美國西部片通常都比較浪漫,中國的會貧瘠些。

李睿珺:可能的確會比較現實主義吧。但中國也有拍得很浪漫的西部電影,比如何平拍的《雙旗鎮刀客》,也是在這裡拍的,包括後來的《天地英雄》,都有很多浪漫的成分在裡面。

  可能因為大家看到的西部電影,跟生活的關係比較密切。其實也還有別的很多片子,包括像高群書的《西風烈》、寧浩的《無人區》,都是不一樣的。每個導演的拍法不一樣,決定了它的處理方式會不一樣。就好比做飯,拿到的材料不一樣,處理材料的方法肯定也不一樣,不會說按照一套方法去處理所有的食材的。

鳳凰娛樂:《水草豐茂》比《白鶴》的命題更加宏大,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把握更深遠的命題了?

李睿珺:我想要拍這個故事,寫了劇本之後就拍了,也沒有刻意的要往哪個方向走。這是一個很自然的過程。

  其實所有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只要努力,肯下工夫,我覺得都能做得成。電影也是這樣,本身電影就是一個無中生有的事情,所以說我們總要去嘗試,去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鳳凰娛樂:電影也不全是無中生有,它還是紮根於現實的。

李睿珺:當然,電影首先離不開人,只要有人,它就會跟現實有關係。除非是外太空的星系,它跟人的生活沒有多大關係。那個只能靠幻想,幻想也許有人愛看,也許有人會覺得太虛假了,跟生活沒關係。

鳳凰娛樂:在那個洞穴裡面有玄奘取經的壁畫,應該是有所表達的吧?

李睿珺:那裡用了白馬馱經的典故。這個地方有很多寺廟,是唐僧路過時,要安放舍利而興建的。所以說這片土地上,佛教文化曾經非常的興盛,包括莫高窟的東西是從這過去的,電影中出現那些一點都不奇怪。而且後來我們也看到了現實版的白馬馱經,是在沙漠裡面他倆出現的幻覺,也算對馬的一個交待。

  在這片土地上,幾千年來好像沒發生什麼太大的改變,但是又留下了很多遺蹟。我們可以去想像過去這片土地發生過什麼,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沒變。比方說馬,過去有,現在依舊還有,作為運輸工具,它依舊在這片土地上穿梭,但是有很多東西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鳳凰娛樂:所以貼在牆上的人民公社報紙也是一樣的道理?

李睿珺:那個是我們就是選到了這樣景。我想表達的是一種文明覆蓋了另外的文明,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報紙脫落的地方,下面還有壁畫呢。那些報紙全都真實存在,就是那個年代貼上去的,還真不是我們做的,就是碰巧發現了。原來還苦惱怎麼體現文化交替,正好這洞窟裡面有很多,朋友去那玩的時候發現了這些,就拍了照片給我看,我自己跑到那裡一看,非常真實,就用到電影裡了。

論大師:我很難成為阿巴斯 可他也做不了我

鳳凰娛樂:很多人都說您有小津安二郎和侯孝賢的影子,而這一部您又合作了伊朗的配樂大師亞丹尼安,他是阿巴斯的御用,《水草豐茂》或多或少有些阿巴斯的氣質。您覺得自己受這些大師的影響有多少?

李睿珺:你提到的這些名字,像小津、侯孝賢、阿巴斯,我確實都很喜歡。現在再回過頭來看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那已經是60年前的電影了,我們卻依然會發現,它的故事現在正在身邊發生,依舊適用於當代中國。因為中國、日本兩個國家的發展程度不一樣,所以會有一種穿越感。不過任何國家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有的早有的晚。電影是一種世界性的語言,它展現的情感是普世的。我覺得這就是電影的魅力。可能《東京物語》跟我們的生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在看電影之前都沒去過日本,但是也會看得特別感動。我的確特別喜歡這幾個導演,但是我並不覺得他們影響了我的創作。

鳳凰娛樂:《水草豐茂》裡的室內戲,很多鏡頭的確很像小津安二郎的視角。

李睿珺:我倒是沒考慮過是按照小津安二郎還是按照誰的方式去拍,因為我拍的是我寫的故事,跟他們沒有關係。當然在這個時代,我很難成為小津安二郎,也很難成為侯孝賢、阿巴斯,但是他們也不一定能成為李睿珺,對吧。

  我覺得每個人其實做好自己就好了。這個世界之所以精彩,就是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比如在片場,有時候我可能會改進度,腦子裡想像的,包括設計的景、拍攝角度,到了實際操作的時候得有調整。拍電影就是這樣,它會跟實景有很大關係。

  我每次都是先寫完劇本,再去想所有的鏡頭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之後就是去選景。選完景之後,會發現其實想像中的東西,跟選完的景是有差別的。所以我每次選完景之後,回來會去調整劇本,根據景去調整,讓劇情跟景更自然的融合。即便調整完了,可能到現場還要再去調整,甚至可能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方式。但是我通篇會有一個大局上的考量,因為我的鏡頭語言畢竟是有統一性的。不能一會是這樣,一會又那樣,那不行。

鳳凰娛樂:您的電影以長鏡頭為主,以及一些定格鏡頭和橫移鏡頭。還有挺多的俯拍,但不是上帝視角,感覺像幽靈在那裡觀察。

李睿珺:《水草豐茂》中,在路上的內容比較多,所以移動鏡頭就會相應多一些。而《白鶴》本身固定的戲比較多,我會根據不同的戲去處理鏡頭的形式。所有電影形式都是為內容服務的,我永遠不會做形式大於內容的東西。

  你剛剛說的俯拍,我有過考量,一個是場地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它是一種相對客觀的視角,也許是奶奶的,也許是母親的,因為奶奶跟母親都曾出現過。有時候我們會感知到一些東西,但或許它可能並不真的存在。

鳳凰娛樂:感覺比較玄妙。

李睿珺:對對對,就是那種很玄的感覺。

自我定位:無所謂別人如何議論自己

鳳凰娛樂:有很多專注於拍西部故事的導演,比如像賈樟柯他是汾陽人,他的電影或多或少的會有關於山西的情節。那像您拍到現在也都是聚焦張掖這片土地,所以您以後都會一直關注這方面的內容嗎?

李睿珺:我也有一些計劃不是關於張掖的。有些故事未必就適合在張掖拍,我個人還是比較靈活的。我會根據題材來處理這些問題,就是量體裁衣吧。

鳳凰娛樂:回到賈樟柯,他在國際上拿了很多獎,但國內有很多人質疑他,說他拍的電影是電影節定製電影,對此您怎麼看?

李睿珺:這種聲音從來就沒有斷過。不光是賈樟柯,從張藝謀早期就一直存在。

鳳凰娛樂:您也是走電影節路線的。

李睿珺:當然也會有人議論我,我無所謂。你不能封住所有人的嘴,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我繼續做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不需要去向別人證明什麼。

鳳凰娛樂:您覺得在中國拍現實題材的電影,這種事是否難以避免?

李睿珺:現在市場上的主流電影都跟現實沒太大關係,我做一個這樣的文藝片,難免有人有不同的想法。對於一部電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我覺得這個是正常的。

鳳凰娛樂:像您之前參加過的青年影展,現在走出來很多導演。像郝傑就比較順利,他的新片會有明星加盟。郝傑走的就是獨立導演出身,慢慢地走上商業的道路,那您對此怎麼看?

李睿珺:這種事情很正常啊。如果拍一個層次感特別強的戲,非職業演員是演不了的,必須得用職業演員,而像《水草豐茂》,非職業演員演起來效果就會更好。這些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得去考慮電影題材本身。我永遠是去找和題材氣質相符合的演員,而不會考慮他是不是明星,那都不重要。

鳳凰娛樂:像郝傑的作品口碑一直都還不錯,但青年影展也有出來一些導演,像胡笳這樣,他去拍了《奔跑吧!兄弟》大電影。

李睿珺:啊,那個我還真不了解。

鳳凰娛樂:您怎麼看待獨立導演去拍這樣的電影?

李睿珺:其實也沒有什麼,每個人都有的想法。有的人喜歡吃川菜,有人喜歡吃粵菜,自己想明白就好。他們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們自己覺得不是被別人逼迫著做的,我覺得就沒有問題。

鳳凰娛樂:像《少年班》的新人導演肖洋也是剪輯出身,他也說自己窮的時候剪過婚慶片,拍一些小廣告。那在您看來新導演成名之前,是不是必須得經歷這些階段?

李睿珺:除非是富二代,不然人總要過生活。其實做那些也沒什麼,不過因為身份是導演嘛,人們就會更多的關注,好像有多傳奇、多偉大,其實那就是正常的生活。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特別自然的一個事情。如果當時沒別的工作,有這麼一個活兒能夠維持生活,靠自己的能力賺取報酬,也不有丟人啊。

議市場:觀眾看電影就像找小姐

鳳凰娛樂:您之前說過會去電影院看《分手大師》這樣的電影,去觀察這些電影的受眾,去研究他們為什麼會看這種電影。但你做了這些研究之後,拍出來的電影還是對於普通觀眾有一定距離,會把他們拒之門外。這兩者看上去挺矛盾的。

李睿珺:沒有,我從來沒有拒絕過普通觀眾,那只是觀眾認為我拒絕了他。大家可能都已經習慣了某種類型的電影,而我卻拍了一部《水草豐茂》,觀眾也許會覺得我是在拒絕他們。就好比一個地方全是吃川菜的,我突然開了一家粵菜館,當地人可能就會覺得我在拒絕他。不,我只是在豐富他們的口味而已,希望觀眾有更多的選擇。

鳳凰娛樂:您曾說過現在中國觀眾進電影院看電影就像找小姐,是花錢找樂子的。

李睿珺:對,觀眾會覺得進影院看電影就是放鬆的嘛,花了錢看到想看的電影,享受到服務,很正常。

鳳凰娛樂:但現在市場上有很多爛片,觀眾都去罵他們,票房卻特別好,他們花錢並沒有找到樂子。

李睿珺:他們去罵電影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找樂子的方式,找樂子不一定非得逗他們開心。觀眾只是用了另一種的方式去宣洩情緒,其實就是在找樂子,是一樣的。電影對於這些人來說,就是一個休閒娛樂的方式,跟唱KTV是一樣的,也不管看的是好片爛片。

放眼未來:也許去拍科幻片

鳳凰娛樂:傳言您要拍關於農二代的題材。

李睿珺:是是是,我之前的確有這個打算,要拍關於農二代的電影。

鳳凰娛樂:還有個是戰地的當事人。

李睿珺:對,是一個戰地記者的故事,這幾個計劃都是不一樣的題材。

鳳凰娛樂:這些都在計劃中?

李睿珺:對,我甚至還想過有沒有可能拍科幻片,這都是有可能的。

鳳凰娛樂:科幻這部分可以稍微的分享一下嗎?現在有好幾個導演都在做科幻片,好像大家對科幻的熱情一下子就爆發了。

李睿珺:科幻其實是源於我在好幾年前的一個想法,大致就是講一個有關未來世界的故事。但我其實覺得這個項目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我只是想說我會有不同的想法,並不是局限於文藝片這種類型。

鳳凰娛樂:這麼多項目中,哪一部實現的可能性最大?

李睿珺:現在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在推進之中,也許我特別想拍的沒成,反而不在我計劃之內會突然冒出來。我原先是沒有《白鶴》這個計劃的。我在修改《水草豐茂》的劇本時,看到一部小說還挺好的,就覺得暫時還拍不了《水草豐茂》,但是能拍《白鶴》,便先拍了《白鶴》。拍電影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本文系鳳凰娛樂獨家稿件,未經授權,禁止以任何形式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

相關焦點

  • 阿巴斯·立方體
    但是阿巴斯不願意做一個意識形態的「殉道者」,也不願意離開伊朗:「樹木植根於土地,移植樹木就活不長了。我最好的作品確實是在伊朗拍攝出來的。伊朗有人攻擊我是在為歐洲人創作電影。我在拍電影時,從不考慮觀眾。如果在我自己家附近找不到觀眾,我想,在遠一點的地方會找到的。」
  • 電影鑑賞:由《何處是我朋友的家》淺析阿巴斯的寫實主義電影風格
    摘 要:是影片《何處是我朋友的家》讓人們發現了他,甚至很多影評人發現很難把他的電影劃分到某一個特定的類別中。他是當代最為傑出的電影大師之一。電影導演戈達爾曾宣稱:「電影是于格裡菲斯,止於基亞羅斯塔米!」他就是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
  • 作為詩人的阿巴斯
    視覺中國 資料我假裝不知道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對於世界電影的偉大貢獻。我假裝沒看過他的電影。我只讀他的詩歌。聽說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也是位詩人時我感到驚訝,讀到他的詩歌時我的驚訝更加深了一層,因為他的詩歌不同於我讀過的任何人的詩歌。阿巴斯似乎應該是一個口袋裡揣著筆記本的人,他會隨時記下他的所見所想;如果不是這樣,那他就是一個能夠把瞬間發現變成一種持久的發現狀態的人。
  • 阿巴斯誕辰80周年:導演隨風而逝,電影生生長流
    1997年《櫻桃的滋味》和今村昌平《鰻魚》分享了藝術電影的最高榮譽金棕櫚獎,圖為《鰻魚》男主角役所廣司和阿巴斯各自拿著金棕櫚阿巴斯屬於伊朗電影史上被成為創造了「新浪潮」的那一代人,這一運動始於20世紀60年代,在70年代繁榮發展,止於1979年革命。
  • Week41 / Weak41 - 告別陰霾 · 「《阿巴斯》前不讀詩」
    Seven說▼本周「主題故事」來自讀者麻辣花生看到第一句話我像是被拷問了一樣完全沒辦法忽略這封來信,所以一同推薦給大家並且,上周犯了個明顯錯誤:文章標題重複了實則,那篇應該叫《李銀河的回信》再次向作者Zimo鄭重道歉 樹洞不打烊:)
  • 童年影展之《何處是我朋友家》
    童年影展之《何處是我朋友家》2001年1月21日12:2:14 網易報導 貓貓 《何處是我朋友家》 導演: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伊朗) 直到70年代,他進入青少年教育發展中心,成立電影部門,才開始一連串的電影製作。本片與《生生長流》、《橄欖樹下的情人》並稱為阿巴斯的伊朗三部曲,這三部電影不僅使阿巴斯成為伊朗知名度最高的導演,同時也奠定了其大師地位。 影片簡介:
  • 我要做回自己 說著簡單 做著很難
    經常都能聽到有人灑脫地說「要做回自己」,事實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說出去很容易,真的能做到就很難了.通常說這種話的人都是被壓抑了很久,不管是在職場還是家庭,還是戀人或情侶.在一些職場中,不搞辦公室政治、不站隊、不結黨、不搞裙帶關係,真的寸步難行,不然有人會說你不夠圓滑,不然有人會說你不能融入團隊,同時還有些吃飽了撐了閒得沒事幹的喜歡亂嚼舌根的小人,我曾深受其害.大道理誰都會講「只能你去適應環境,不能環境來適應你」,這好像誰都懂.每天辛苦地戴著面具做人,直到某一天的爆發點,狠下心來「要做回自己」.灑脫的後果就是要面對下一家公司,在面試回答問題時的尷尬
  •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
    2013年小女兒出生後,家裡二個孩子的負擔給了他更多的掙錢壓力,可是手機貼膜的生意卻越來越淡,完全不能夠支撐起一家人的生活。壓力之下,夫妻倆開始擺攤賣手飾,包包,後來看到一個人賣酸辣泡鳳爪多年,生意很好,愛人秦美英開始自己琢磨泡鳳爪,並經過學習群內做熟食的廖總熱心指導後,開始擺攤賣泡鳳爪,每天有300-500元左右的銷售收入,勉強能維持生活。
  • 夜落草木,那就是我今日的甘肅!
    我能理解她的感觸。一部講述草原文明被現代所侵蝕的獨立電影,免不了有概念先行,也甩出CG(計算機動畫)手筆,直言水草豐茂的地方才是草原民族的故鄉。但在姑娘看來,現代化也未必不好,至少族人的生活不至於凋敝破敗。我問過導演李睿珺,他的家鄉在哪裡?
  • 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確定全面大選時間表
    新華社拉姆安拉1月15日電(記者 熊思浩)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15日晚在約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籤署總統令,確定舉行全面大選的時間表。全面大選將包括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總統選舉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巴解組織)最高權力機構巴勒斯坦全國委員會選舉。
  • 【中國那些事兒】美媒:巴基斯坦興起漢語熱 中文成為通向美好生活...
    據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網站10月9日報導,薩利姆•阿巴斯(Saleem Abbas)是那種上課要坐前排,還要搶先回答問題的學生。課堂上,他很積極地跟著老師學習漢語表達:「這是你的家人嗎?」老師說一句,他學一句。接著又說:「我有一個媽媽。」學習漢語對阿巴斯來說意義重大。阿巴斯今年17歲,來自巴基斯坦大山深處的一個小村莊。
  • 為純電版騰出銷售空間,「小猛獸」菲亞特500阿巴斯將在本周停產
    基於汽油版菲亞特500打造的阿巴斯版自然也不會被留存太久:畢竟500是一臺8年前的產品,落後的動力總成,過時的內裝設計,從2012年以來毫無進步的它,成為菲亞特砍向舊時代產物利斧下的第一個亡魂。但對那些喜歡菲亞特,並且能接受古早事物的人來說,菲亞特500阿巴斯仍舊是一臺不遑多論的尤物。
  • 「我比男友大8歲,為他懷了寶寶,可他父母不接受我」
    璐璐說:我和他一開始很浪漫,但是交往久了,也和以前的戀愛差不多。他不懂事兒,總是愛玩遊戲,我也曾經和他生過氣。可是愛他的心是不會變的,雖然他說的很多話有些幼稚,可我依然愛他。這段戀愛持續了2年多,這2年的時間裡璐璐一直在付出。所謂的付出,是感情上的付出,總是遷就他,什麼事都由著他。
  • 【芥末片場】何處是我朋友的家
    爺爺看到阿穆德從一個村子跑回來,便故意差遣他去拿不存在的煙,拖延他的時間。他對鄰居說起自己父親的教育,他說:「我的父親每星期給我一分錢,每兩周打我一次,有時候他會忘了給我錢,卻從不忘記打我,就是這樣的教育讓我成為了一個聽話的人。」
  • 芥末片場|何處是我朋友的家
    阿巴斯也憑藉此片獲得1987年德黑蘭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1989年坎城國際電影節藝術電影獎。part1 如果不把作業還給同學,後果會非常嚴重電影開始於學校的教室裡,老師在檢查作業時發現,穆汗默德因再次忘帶了作業本,便將作業寫在了紙上。老師知道後將作業撕掉,並連續追問,「你被老師說過了幾次?」「你為什麼不把作業寫在作業本上?」
  • 我不上訴了,以後我的項目還是給他做!
    我不上訴了,以後我的項目還是給他做!陳某從事水電安裝工作,楊某從事房屋裝修業務,兩人因工作有交往成為好友,2018年12月30日,楊某電話告知陳某去某企業二樓對消防用噴淋頭進行改線、安裝。施工過程中,陳某不慎從樓梯摔落受傷。當日楊某將陳某送往醫院進行門診治療。
  • 塔羅牌佔卜:我暗戀的人他喜歡我嗎,他對我的想法,他是我的真命天子...
    塔羅牌佔卜愛情:我心裡暗戀的人他喜歡我嗎,他對我目前的想法,他是我的真命天子嗎? 你們成為戀人的機會很大,看對方對你也是有充分的好感,但他是屬於慢熱性格的人,他做事情很有計劃性,他認為感情是需要慢慢培養的,不喜歡快餐式的愛情,你們之間在平時相處的時候可能都會表現出很關心對方
  • 「雖然我生病期間他出軌了,可他還是愛我的」
    ,從去年開始,我生病了,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經常衝他發脾氣,而且,我們無數次因為我生不出兒子而吵架,然後,他就出軌了。昨天我才知道,他已經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很久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我生病了,他壓力大,找那個女人傾訴,那個女人經常安慰他,就好上了。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我覺得在這段婚姻裡,我也有很大的問題,我生病後沒辦法跟他過夫妻生活。我現在不想離婚,因為從他時不時給我送藥等等細節來看,我覺得他還是愛我的。
  • 傻傻相信他會娶我,義無反顧愛著他,可拋棄我時他是那麼毫不遲疑
    我曾深陷在一段感情裡,可那時他已經有家室了,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愛著他,傻傻地相信他會娶我。整整3年,我又快樂又痛苦。後來,事情被他老婆發現了,他毫不遲疑地拋棄了我。那段日子裡,我不止一次地想,死是不是會更快樂,可我堅持了下來,遇見了我現在的愛人。他就像一道光,把我陰暗潮溼的生活給照亮了。
  • 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我很內疚,我選擇離開他,我也不忍心
    他說很喜歡我,不想我常為家裡的經濟而困擾,那個時候我仍是沒有接受他的愛。2015年他休年假來到貴陽,和我待了將近一個月。我們見面了,我也被他的真誠所打動了。他很重視我們的這份感情,他說願意用一生一世來愛我照顧我,我也很愛他。雖然在貴陽也有很多的男孩追求我,我都拒絕了,我不想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