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知板橋,揚州八怪之首,一般說來是知道他畫的竹子為世上一絕,再有就是他那句「難得糊塗」的名言,再多的可能知道那首題竹詩,「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其它的應該不甚了了,其實這板橋真是被小瞧了,在他身上體現的放浪的特性,不細品是不能了解的,而且這是越品越有滋味的板橋。
以前聊QQ,取名為嘉陵漁夫,嘉陵者,表明我是川人,這漁夫則是因喜歡板橋先生的一首道情詩,詩曰:「老漁翁,一釣竿,靠山崖,傍水灣;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輕波遠,荻港蕭蕭白晝寒,高歌一曲斜陽晚。一霎時波搖金影,驀抬頭月上東山。」輕舟一葉,秋風瑟瑟,夕陽西下後的東山下,滿載而歸,老漁翁放歌一曲,好一個放浪江湖,無拘無束的自在形象。這其實是板橋內心的真實寫照。
想這板橋,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歷練三朝,飽學之士,然終其一生,只做到一縣令小官,仕途是嚴重的不順,他倒沒有鬱鬱寡歡,怨天尤人,他是以一種看似放浪的形式來表示不滿,儘管他的《竹石詩》同于謙的《石灰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從內心來說,他不具備于謙那樣社會責任感,雖然「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但遇到挫折還是只能選擇逃避,也許這不是他的本意,既然不能達就兼濟天下,也就只能窮則獨善其身了。
他做官時,常小酒兩三壺,《離騷》經一卷,且飲且讀,悠悠然神怡志得,幾忘此身在官,視頂上烏紗為無物,以一種「死便埋我」的狂態示人,這種人生態度我覺得還是有所商榷的,不能因他是鄭板橋而找什麼清高,獨醒,不同流合汙之類的溢美之詞來掩飾,他喜酒使性,不求上進真不是什麼好事,世間只有狂生狂士而無狂官,你如果改變一下性情,前程何至一縣令,他倒好,官小官大,身外之事。適我性情便好,違性逆情的事,他是萬萬不肯滴。
這就沒辦法了,現在世人讚賞的就是他這種不能有酒不飲,不能有口不言,不能自加桎梏,不能自抑性情的處世哲學,其實這是不對的,你這種作派,即使現今的政府想把你弄個市長噹噹都難。你這種「率真」的性情,不管在哪個朝代也不是能容忍的吧,我們不能一說為官晉階就同貪官汙吏劃等號,就視為同流合汙,大清也有于成龍,大清也有孫嘉淦,廉吏多多嘛,你板橋先生抱著寧可烏紗不戴,不可一日無酒就對嗎?反正我是有看法的,準確說是不贊同的,他的仕途窮黜是他老人家自己造成的。我們現在的人就不要找其它理由來為他開脫啦。
平山堂北,梅花嶺畔,客居揚州賣畫為生,他以天才筆觸,不泥古法,把那一根根的竹,畫得出神入化,那疏朗勁峭,艱瘦挺拔,充分表現出他的處世哲學,那沷墨寫意,婆娑竹葉,也點綴了他生活的每個細節。我在欣賞他濃淡有致的根根瘦竹之時,也為板橋先生扼腕長嘆。
至於他詩書畫三絕的藝術成就,前人評論多多,就無需我在這兒贅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