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名燮,字克柔,號板橋,因在排行第一,所以也常自稱為「鄭大」。在書畫上常題下板橋居士、板橋道人;到了晚年時期,也常署名做板橋老人。在「揚州八怪」中,鄭板橋可以說算是最突出的一個。
鄭板橋的父親是一位私塾先生,母親在他四歲時便離世了,由乳母費氏撫養長大。鄭板橋自幼聰穎過人,勤讀詩書。康熙五十二年,二十歲的鄭板橋考中秀才;雍正十三年,時年三十九歲的鄭板橋考中舉人;乾隆元年,四十四歲的他考中進士。乾隆七年,五十歲的鄭板橋開始出任山東範縣知縣,後來又調到濰縣當知縣。
用鄭板橋自己的話來說,做官主要是想:「得志加澤於民」。他在範縣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來工匠在面臨大街一面的縣衙牆壁上鑿了幾個孔,當時縣衙裡沒有人知道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後來有人問他,他才說:縣衙裡充滿了貪婪疚戾,烏煙瘴氣,惡濁難堪,所以我這才叫工匠來打幾個孔來出出悶氣。
乾隆十一年,朝廷將鄭板橋調到山東濰縣當知縣,當時山東地區連年鬧災荒,濰縣也餓死了不少人,甚至還發生了「人人相食」的現象。鄭板橋到任以後,採取了「以共代賑」的方法,召集遠近災民來修築城池,並責令當地的地主大戶拿出家中的糧食,開設粥廠,救濟災民。至於那些企圖靠囤積糧食來牟取暴利的投機商人,鄭板橋則下令全部予以查封打擊。
最後,鄭板橋也下令將官倉中的糧食拿出來「賑貸」。在動用官倉中的糧食時,曾經有人勸他說讓他先給上司稟報一下,但是他說:
「此何時?俟輾轉申報,民無孑遺矣,有譴我任之。」
鄭板橋在當縣令期間,非常重視農業生產的發展,並且還認為「天地間第一等人只有農夫,而士為四民之末」,「使天下無農夫,舉世皆餓死矣」。在鄭板橋心中,農民的地位很高,甚至認為是天地間的第一等人,而將「士」作為四民之末,倘若天下沒有農民的話,那麼都得全部餓死。
鄭板橋經常穿著布衣,去到鄉村田間和農民探討農業生產情況,傾聽農民的心聲,較多地接觸到底層人民的生活。所以我們會發現,他所寫的《悍吏》、《私刑惡》等著名的詩篇,其多半都是比較真實地反應貪官汙吏對底層勞動人民的榨取、迫害,以及自然災害給農民帶來的破產狀況等等。他曾經給山東巡撫畫過一幅《風竹圖》,上面題詩說: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鄭板橋通過風吹蕭蕭的竹葉聲,聯想到了底層人民的疾苦聲,這很好地表現出了一名畫家對底層人民生活的關切和同情。
此外,由於鄭板橋在擔任縣令期間採取了一些救民疾苦的整治措施,嚴重影響到了當地土豪劣紳的利益,引起了他們的極大不滿。所以他們便開始串通一氣,誣告鄭板橋假借賑災之機肆意貪汙舞弊。在經受到此等陷害之後,鄭板橋憤然辭官。不過最後等到的並不是上司的同意,而是下令撤了他的職。乾隆十八年,六十一歲的鄭板橋被朝廷罷官而去。
在離開濰縣的時候,鄭板橋用了三頭驢,自己騎一頭,一頭給小童騎以作前導,另外一頭則馱著兩個書夾板和一張阮弦。沒錯,這就是鄭板橋的全部家當。清者自清,鄭板橋用行動告訴那些誣告者,這就是一個他的真實境況。
被罷官後的鄭板橋,於乾隆十九年回到揚州,重新過起了他那二十年前舊板橋的賣畫生涯。有趣的是,鄭板橋賣畫是有原則的,「惟不與有錢人面作計」,「豪貴家雖踵門請迄,寸箋尺幅,未易得也。」這些不僅是鄭板橋賣畫的原則,也是他做人的準則。所以自此以後,他便與當時著名的文人盧見曾、袁枚以及「揚州八怪」中的:金農、黃慎、李鱔、李方膺、汪士慎、羅聘、高翔等人,經常在一起寫詩作畫,並偶爾出去遊山玩水,正式進入到了他的詩、書、畫創作的成熟階段。
當然了,對於古代文人來說,在政治上失敗之後所產生的思想情緒,自然要通過其詩文畫作給表達出來。他的許多優秀的作品,都是在這個時期產生的。
我們知道,鄭板橋多以蘭、竹、石、松、菊、梅等作為繪畫對象,而尤其以水墨蘭竹最為靈動傳神。他畫蘭竹,強調要以「造物為師」。年輕時候,他就喜歡每日在林中散步,迷戀於「風晴日午千林竹,野水穿林入林腹」的秀麗景色。為了更好地觀察竹子,他還在自己家門口種下了很多竹子,每當到了春夏之際,他就會在竹林中放置一張小床,臥看新篁初放,體會綠蔭照人的涼適之感。
等到了秋冬時節,他會將竹竿做成窗欞,並糊上潔白勻薄的紙張,於風和日暖時,仔細觀察映在窗欞紙上一片竹影凌亂的天然圖畫。鄭板橋愛竹成癖,風起之時喜歡聽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日升月起之時仔細觀察竹子的影子;此外,每當心中煩悶,他還會對著竹子吟詩作對,傾述煩惱,將其當作自己的伴侶。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愛我也。」
當然了,也正是由於鄭板橋熟悉不同季節、時辰竹子的生長規律和各種形態,所以這也為他在創作的時候積累了不少的素材。因此,他在畫竹的時候,能夠做到「我有胸中十萬竿,一時飛作淋漓墨」的高超境界。此外,對於如何從生活中的竹子變成藝術中的竹子,鄭板橋還有著一段極為精闢的論述:
「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鄭板橋集·題畫》
鄭板橋將自然中的竹子,轉變成為眼中的竹子、胸中的竹子,再轉變成手中的竹子,形象地說明了藝術與生活的關係及藝術創作的全過程。實際上,這已經是比實際生活更高、更美的藝術形象了,它寄託著畫家複雜的感情色彩,可以說,這已經從自然之竹變成被人格化的竹子了。
總的來說,鄭板橋的畫已經在師古人與師造化的基礎上獨創一格了,他所形成的,是一種堅實、豪邁、爽朗的藝術風格。值得一提的是,鄭板橋除了他的畫作出名,他的書法也頗負盛名,其字體主要來自漢代隸書的八分書。此外,其詩作讀起來也十分的真摯和坦率,可謂是性靈之作。
所以我們在鄭板橋的諸多畫作中會發現,他總是能將畫與詩文、書法和印章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極具中國古代文人畫家之特色。
參考文獻:
鹹豐元年重修《興化縣誌》卷八《鄭板橋集·家書·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鄭板橋集·題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