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棒冰,賣棒冰,白糖棒冰,赤豆棒冰……」
對於我來說,關於夏天的記憶是與小巷裡的那一聲聲叫賣融在一起的——烈日下的小城陋巷,吆喝聲由遠而近,穿汗衫背心的小販,頭上戴著黃色的草帽,推著老舊的腳踏車,後座上四方箱子裡的棉被下,藏著的,就是整個夏天。
至於吃棒冰的心情,如作家蘇童在《夏天的一條街道》中所寫:「孩子小心地揭開棒冰紙的一角,看棒冰的赤豆是否很多。孩子嘴裡吮著一根棒冰,手裡拿著一個飯盒,在炎熱的午後的街道上拼命奔跑,飯盒裡的棒冰在朗朗地撞擊著,毒辣的陽光威脅著棒冰脆弱的生命,所以孩子知道要儘快地跑回家,讓家裡人能享受到一種完整的冰冷的快樂。」
中午11:30,室外溫度35℃
杭州,大關街道,德勝新村。
早就聽說,「杭州有一位大姐,15年前在學校門口推車賣棒冰,後來開起了棒冰批發店,這一賣就賣了將近20年」。
朱如瓊是安徽人,今年46歲了,我們來到德勝新村這家「光明冷飲批發部」的時候,她正忙著在核對「棒冰批發訂單」。
「我要一根白糖棒冰」、「綠豆棒冰給我來一支」……三三兩兩有附近的居民走進來,買走他們心儀的產品。
50平方左右的小賣部裡,擺了6隻冰櫃。雖然店名叫光明冷飲批發部,但是裡面的品牌絕對不僅僅只有光明。8毛一根的鹽水棒冰、2元一支的紅豆、28元一杯的哈根達斯、還有各種進口雪糕,俄羅斯奶磚、日本明治、大奶咖……
說起多年和棒冰打交道的經歷,朱如瓊很有感觸,「要說我什麼時候開始賣棒冰,那就早咯,88年那會,我還在安徽老家,就開始幫父親照看家裡的小賣部。那時候,白糖棒冰才賣一毛錢一根呢。」
「那個年代,一毛錢買一支白糖棒冰,家裡條件不好的,還捨不得吃呢。不是我誇張,是現在好吃的東西太多了,小孩子再也無法體會吃到一支棒冰的快樂了。以前就是白糖棒冰,紅豆,綠豆 ,後來品種漸漸多起來,娃娃雪糕、紫雪糕、三色杯、大腳板、美國提子……這些都是90年代的時鮮貨了;到現在,高級棒冰的品種越來越多,大家都挑不好的嘞。」
朱如瓊是2003年來杭州的,因為弟弟進了光明工廠的緣故,她在花鳥市場邊上開了自己的第一家棒冰店,「小推車是沒有推過的,我一開始就是有店面,那時候就賣光明和蒙牛。後來還在通訊市場啊,農貿市場都賣過,08年左右搬到大關這邊來的,說起來在這裡也開了10年了」。
「現在賣的最好的是5元一杯的濃情蜜意,年輕人、小孩都喜歡吃,一天就能賣出四五十箱。之後就是奶白兔和綠豆紅豆棒冰了,綠豆紅豆是大家一直不變的喜愛。家裡有老人的,他們小年輕也會帶一些鹽水棒冰回去。」在這個自帶回憶的批發部裡,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人來店內買棒冰,許多都是常來的熟客。鄰裡街坊對這位經常談笑、相識多年的老闆娘很是捧場。
樓上常來買棒冰的韓女士不斷地往籃子裡加入各式的棒冰,有現在賣的很緊俏的大奶咖,印象香港,也有常規的老口味綠豆棒冰。「除了綠豆棒冰這種常規的都會買,之後就是大奶咖了,各種新品也會來嘗試。老闆娘人很好,有的時候出新品還會給我嘗嘗,讓我試過再買。」
正說著,老闆汪瑞銀從外面送貨回來。
一輛黑色的電動車已經被改裝成了運冰車,保溫的辦法看起來還有點「原始」——運貨的籃子裡要墊了兩床厚厚的棉被,平時棒冰就被捂在棉被當中,「這樣不容易融化」。
平時,朱如瓊負責看店收銀,汪瑞銀就負責送貨。
「我們每天早上7:00起來,晚上10:30回家。」48歲的汪瑞銀,兩鬢已經染上了白霜,「冷庫裡堆了2000多箱的棒冰,周圍四五公裡的小賣店的冰棍都從這裡運過去的。平時店裡5個人就夠了,這段時間是最忙的時候,還要請朋友的女兒,鄰居過來幫忙。」
下午1:00,汪瑞銀開始吃午飯,和往常一樣,他和朱如瓊分別叫了外賣。不一會,簡單的盒飯就見底了,「習慣了,吃飯都不在點上,湊合著吃點,現在訂單多,等訂單來了又要忙了。」
對於汪瑞銀和朱如瓊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過了10多年,「就是家裡的孩子和老人沒有管到」。對於這點,朱如瓊說起來多少帶著點難受,10年來,這家小賣部每年只休息一個禮拜,年初一到家,年初六就開張了。到了冬天天氣冷了也會賣一些速凍產品,但並不會關門,「店面的租金、住的房子租金、工人工資、水電費、自己吃住一天下來要2000元,很多事就自己早起多做點。」「好在如今兒子已經大學畢業,夫妻倆也能夠安心的打理小賣部了。」
又一張訂單來了。汪瑞銀熟練地披上棉衣,鑽進冷庫裡。雖然做的是搬運棒冰的力氣活,「可照樣經常凍得手腳麻木,渾身冰涼」,朱如瓊說道。由於冷庫內溫度過低,每次進庫之前,朱如瓊都要先把進貨單手抄一份給他。
從-20℃的冷庫裡出來,嶽家春來不及脫去棉衣,抓緊將成箱的雪糕裝車,準備出發。
室外的溫度接近40℃,這樣的冰火兩重天之間進進出出是他們的日常,那些被汪師傅搬運出來棒冰,將在兩個小時之間,被運到各大超市,零售店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