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油此次公布的開放區塊共9個,總面積160124.38km2,全部位於南海西南部,靠近越南九段線以內海域,水深在300-3000米之間。分別分布在南海大陸架中建南盆地、萬安盆地與南薇西盆地的部分區域,全部以南沙群島內的島礁名稱命名,分別為金銀22、華陽10、華陽34、畢生16、彈丸04、彈丸22、尹慶西18、日積03和日積27。
從下圖可以看到,金銀22、華陽10、華陽34、畢生16、彈丸04、彈丸22,6個區塊分別與越南非法劃分的145至152區塊高度重疊,尹慶西18與越南的128、129、152、153區塊重疊,日積03、日積27則與130、131、132、154、155、156區塊重疊。
而從地質構造方面考慮,越南非法劃分的區塊共有26個區塊與中海油此次開放的9個區塊重疊或存在擦邊交叉,分別為121至133區塊和145至157區塊。其中121區塊由澳大利亞的Origin energy公司開發,122區塊由美國的雪佛龍公司開發,123區塊由澳大利亞的Santos公司開發,124區塊由美國Plains公司開發,127和128區塊為越南與印度石油公司合作開發的區塊,156區塊為越南和美國埃克森美孚公司合作的區塊;而129、130、131、133四個區塊,越南也已經和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籤訂了油氣開發合同。
可以說,中海油此次開放區塊招標,除越南外,必然還會與上述的外國石油公司有利益上的衝突。其中與印度石油公司、俄羅斯天然氣公司和美國埃克森美孚公司的衝突尤為直接,因為這些區塊是完全重疊的。
通過三張圖的比較可以清晰的看出,這次中海油劃出進行招標的九個區塊全部不同程度地與越南私自劃定的開發區塊相重疊,其中又以與印度石油公司、俄羅斯天然氣公司和美國埃克森美孚公司的衝突最為直接。
說到中海油在南沙海域設立對外合作區塊,就必須說起20年前的場舊事,即「萬安北21」事件。中國石油地質勘探人員通過長期考查很早就注意到南沙萬安灘區域存在較好的油氣潛力,而在90年代初美國克裡斯通石油公司也看中了該區域。在經過一番考據確認南沙主權歸中國所有後,該公司主動找到中國相關部門尋求合作。因此中海油與克裡斯通公司一拍即合,在20年前的1992年籤署了一份名為萬安北21的石油開發合同。該合同區總面積25155平方公裡,在合同區東部還有一塊5076平方公裡的預留區。
該合同籤署後,越南外交部於1992年5月7日發表聲明宣稱對萬安北21合同區域擁有主權,指責中國政府侵犯了越南主權,要求克裡斯公司停止勘探。三天後,中國外交部復照越南外交部,駁回河內提出的無理要求。但越南並未作罷,河內通過官方和商業渠道對對克裡斯通公司威逼利誘。甚至動用越南駐聯合國大使找到美國國務院,要求約見克裡斯通公司的老闆,並於1992年7月10日專程趕到科羅拉多州丹佛的公司所在地,警告該公司說:「萬安北21」合同涉及中越之間爭議地區,這對於克裡斯通公司是危險的。克裡斯通公司應主動取消這個合同。如果取消了這個合同,河內願意與克裡斯通公司籤訂其它石油合同作為補償。一周後,該大使又致函克裡斯通公司,宣稱「萬安北21」合同無效,要該公司退出合同。並威脅道,如果需要,越南必將採取適當措施保護其合法權益和領土主權。同時表示,河內願與包括克裡斯通公司在內的所有外國公司,在越南宣布的主權範圍內的所有區域進行合作。與此同時,越南國家石油公司董事長也致函克裡斯通公司,宣布「萬安北21」合同所在海域,在該公司控制之下,再次要克裡斯通公司取消與中國剛剛籤訂的合同。
在中國宣布「萬安北21」石油合同之後,越南頻繁與外國石油公司團接觸,試圖用比中國更加優惠的條件,把外國石油公司拉下水,在同一海域造成合同重疊的既成事實。1994年越南與俄羅斯石油公司以50:50的合資比例,在「萬安北21」合同的同一區塊,籤訂了一個石油鑽探合同,造成了合同重疊。1996年4月,越南與頗具實力的美國杜邦公司的子公司——大陸石油公司(CONOCO LTD),籤訂了一個面積約為12100平方公裡的勘探與開採合同,美方擁有70%的股份,其位置完全在「萬安北21」合同區之內,又一次造成了合同重疊。
面對越南的壓力,萬安北21區塊的勘探合同仍然得以實施。1994年4月克裡斯通公司根據合同的條款租用中國勘探船隻「實驗2號」進入萬安北21合同區塊進行首次海上勘探作業。當實驗2號勘探船於4月13日到達勘探區域當天,越南便出動5艘武裝船隻對實驗2號進行監視。次日下午,兩艘武裝船隻靠近實驗2號,先是錨泊於500米處監視,然後再中國勘探船隻周圍進行抵近威脅和騷擾,最近距離僅30米。15日上午越南武裝船隻再次出動,重複前一天的抵近威脅和騷擾活動,為避免事態惡化,衝突升級,中國勘探船保持克制,在尚未展開作業的情況下與4月16日清晨起錨,被迫撤離作業區域返航。
最後克裡斯通公司被美國的大陸石油公司兼併,「萬安北21」石油合同被帶進了新的公司。而大陸石油公司顯然更願意與條件優惠的越南進行合作。最終萬安北事件就這樣悄然的終結了。
越南原先一直是一個貧油國,直到上世紀80年代在越南近海發現了一些列油氣田,才使越南成為了東南亞重要的石油輸出國。然而隨著這些近海油田的產量遞減和其國內石化產業的發展,近海石油已經難以滿足越南的需求,因此跨越九段線進軍南海深處成了越南石油發展的既定政策。
越南海上油氣勘探主要集中在Song Hong basin, PhuKhanh basin, CuuLong basin(九龍盆地), Nam Con Son basin(南崑山盆地), Malay-ThoChu basin, Hoang Sa basin(黃沙盆地)Truong Sa basin(中沙盆地).等七大盆地。越南為亞洲第三石油生產國,其油田主要位於南部大陸架,其主要油田分別為:Bach Ho (White Tiger白虎), Rang Dong (Dawn黎明), Dai Hung (Big Bear大熊), and Su Tu Den 。
據預測越南油氣生產在近年已經進入高峰,隨著部分油田老化,越南油氣呈逐年遞減的狀態。此外由於經濟的增長和石化產業的發展,越南油氣需求逐年攀升。因此越南近年對南海石油的勘探十分活躍,在2000年之後在其大陸架獲得了一些新的油氣發現,並逐漸投產,一定程度緩解了其油氣產量遞減的速度。越南對九段線內的油氣勘探十分活躍,與世界多個能源巨頭籤署了勘探協議,深切渴望在南海深水區域獲得新的油氣田。
越南從北到南的眾多石油招標區塊均跨越我海疆線其中有:113、115、117、118-136、04-1、04-3、05-1B、05-2、05-3、06-95、06-1、06-2、07、08.多個區塊。越南在萬安灘一帶04-3、05-1B、05-2、05-3、06-95、06-2。06-1等區塊油氣開採和勘探活動十分活躍。越南在九段線內已經有Dai Hung(大熊油田)、Lan Tay、Lan Do、HAI THACH、Moc Tinh、CáRong Do、Tuong Vi,多個油氣田,其中Dai Hung(大熊油田)、Lan Tay、Lan Do、已經開採多年。而其他幾個油氣田也將在不久的將來進入試採。
越南最早跨界生產的油田便是Dai Hung(大熊油田)位於萬安盆地北部,水深110米,05-1區塊,跨越我國傳統海疆線,北距崑崙島480公裡。Mobil Oil & Gas Co.在1974年首先發現了大熊油田,1987年蘇越石油公司鑽探大熊-1井,測試原油日產5800桶,天然氣850000立方米。大熊油田開發分為三個階段(1994、2000、2004),2003年越方收回了該油田全部權益。目前其操作者為Dai Hung Co.跨越海疆線生產的有06-1區塊Lan Tay氣田。該氣田於1993年被發現後,該區域還有在1992年發現的Lan Do氣田。該區塊已經處於我國傳統海疆線內,原操作者為BP(英國石油公司),BP擁有該氣田35%權益,印度ONGC公司擁有45%權益,PVEP擁有20%權益。Lan Tay氣田已於2002年投產。2011年4月6日俄羅斯第3大石油公司TNK-BP公司從英國石油公司(BP)購買了越南的06-1區塊,並擔任作業者。Lan Tay和Lan Do氣田是目前越南最大的氣田。
HAI THACH氣田位於05-2區塊,已經位於我國傳統海疆線以內,操作者為BP(UK)英國石油公司BP(UK)佔有該區塊權益的75.9%,PVEP佔有另24.1%,處勘探開發階段,尚未投產。Moc Tinh氣田位於05-3區塊,位於我國傳統海疆線以內,2011年6月,越南最大的石油鑽機在此開始鑽探,此次鑽探由Bien Dong Petroleum Operating Company (Bien Dong POC)公司投資,該公司為PetroVietnam公司的子公司。Moc Tinh和Hai Thach兩氣田預計每天可生產15000到20000桶凝析氣。
越南對07/03區塊的勘探也在緊鑼密鼓中,該區塊面積4915平方公裡,水深319米,位於我國傳統海疆線以內,緊鄰印尼單方面劃分的南海界線,在印尼設置TUNA區塊以北。操作者為Vamex,在2004年進行了 1925km 2D勘探。2009年Pan Pacific Petroleum在07-03區塊鑽探了一口探井(07-CRD-1X),發現該井控制區域內有明顯油氣顯示,並將其命名為CáRong Do(Red Emperor紅色皇帝)。經過試採,該井日產3652桶原油和810萬立方英尺天然氣,並且不含水。同年在該區塊鑽探的另一口井CáRong Vang則是一口乾井。2011年Premier公司作為其操作者將繼續對該區塊進行勘探,並將鑽探新的探井,以對該區域的開發做深入評估。Tuong Vi位於06-94區塊,該區塊在我國傳統海疆線內,Pearl Energy為其操作者並擁有33.33%權益,AWE(Australian Worldwide Exploration Limited)Vietnam Pte. Ltd擁有23.33%權益Lundin Petroleum和Serica也分別擁有33.33%和10%權益。該區域已經進行了1750平方公裡的3D勘探。2009年該區塊鑽探了探井--06/94-TV-1X,但未收到油氣顯示。
關於越南在九段線內的油氣產量有多種說法,事實上這一數據很難計算。從目前狀況我們可以簡單估算如下:
Lan Tay、Lan Do兩個氣田當前的產量為1320萬立方米/日。理想情況按365天計算,一年大概就是48億立方米。實際上油氣生產處於動態不穩定性,因此可將其年產量保守估算為35億立方,而越南2010全年天然氣產量為90億立方米。這樣僅這兩個氣田的天然氣就佔到越南全年天然氣產量的38%。
大熊油田年產量目前保持在500萬噸,在今年中期越南將大熊油田的日產量提升一倍,因此今年該油田產量將有顯著增長。由於該油田部分跨越我國傳統海疆線,因此我們暫且將該油田九段線內石油產量估計為250萬噸,那麼越南來自九段線內的石油產量就佔其全年石油產量(2000萬噸左右)的12.5%。
中海油此次公布南沙海域石油區塊,不僅有其商業上的考量,從深層次講也透露出中國官方很可能對南海政策有了新思維、新調整、新動向。喜歡軍事時政的網友總愛開玩笑說中央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以下為筆者對南海這一盤棋走勢的一些看法。
1、中海油作為一家企業,首先著眼的是經濟利益。在靠近越南遠離中國大陸的南沙海域設置石油區塊顯然需要承受很大的政治外交壓力,而且在南沙海域中海油曾經有過萬安北21區塊這樣不成功的先例。而此次一口氣在南沙海域設立9個對外合作區塊,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很顯然是受到了某種政治和軍事上的支持。
2、中海油在南沙海域設置對外合作區塊對越南來說明顯突破了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原則。中國在南海問題上一貫主張主權在我、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原則,但由於越南等相關國家的不合作,所謂「共同開發」事實上變成了越南等國的單方面開發。在2005年中國與越南和菲律賓在南海曾劃定了一個三方共同開發區塊,但該合作區塊自協議籤署後就沒有了下文,已經失效。雖然此次中國外交部宣稱歡迎世界各國公司到中國劃分的區塊進行合作開發,言外之意是並不排除與越南公司合作,但這顯然是越南不能接受的。
3、此次通過劃分南沙石油區塊,是否又間接表達了中國政府對南海九段線的新立場呢。眾所周知,中國政府對九段線一直沒有明確的定義。即便是國內對九段線也一直有著不同的解讀,有島嶼歸屬線說、領海線說、傳統海疆線、經濟專屬區線說。1992年中國在南海劃分萬安北21區塊時《國際海洋法公約》尚未生效,我國也未批准。而此次在南沙劃分石油區塊的舉動是否意味著中國將九段線內視為經濟專屬區?
4、中海油在南海劃分石油區塊與國外進行合作開發,也有分擔開發成本的考慮。所謂對外合作開發的實質就是引入外資,與國外公司籤署PSC--石油分成合同。通常這種合同規定由合作方出資對區塊進行勘探,根據中國相關法律,當發現油田時,中海油可坐收51%權益。顯然通過吸引外資會進一步使南海石油利益複雜化。這也是越南多年來的慣用伎倆,即將多個國家的資本引入南海,進一步攪渾南海這汪渾水。
5、通過中海油此次在南沙劃分石油區塊,也反映了中國政府維護南海石油利益捍衛國家主權的決心。因為一旦有外國公司與中海油籤訂南沙石油區塊的石油分成合同,那麼中國政府就必須維護中海油和國外投資者的利益。換句話說,中國必須在此區域保持有效的軍事、執法力量存在,能夠威懾住越南對石油勘探的騷擾行動。否則對中國的國際形象和中海油的商業信譽將帶來巨大的損失。在這方面,上述提到的「萬安北21」事件是一個反例和教訓。
6、中海油在南沙海域劃分石油區塊,事實上也是為了達到阻滯國外公司同越南在此區域籤訂石油合同的目的。實際上就是通過宣布劃分南沙石油區塊來製造廣泛影響,意在警示國外投資者,與越南在此區域合作存在政治風險。在2011年中國海監執法船就在越南非法劃分的128區塊剪斷越方勘探船隻的勘探電纜,阻止越南對中國海洋權益的侵害。而印度石油公司也曾聲稱要退出這一區塊。
事實上中海油此次宣布的南沙石油區塊水深位於300-3000米,屬於深水石油勘探區塊。目前中海油雖然具備了初步的深水油田開發能力,但經驗和技術仍然不足。而中海油自身也並無多餘的深水平臺和深水工作船隻供南沙石油開採開發。因此將南沙的石油區塊用於對外合作,其初衷考慮是通過這種方式開發南沙石油既可以規避技術上的不足,也可分擔勘探風險。
但是在南沙石油開發中還有一個最關鍵的癥結,就是此區域潛在的軍事衝突,這是國外投資者所不能不考慮的。頻繁的軍事騷擾足以使石油勘探陷入停滯,「萬安北21」事件就是個實例。因此,此區域的軍事對抗足以嚇跑國外投資者。目前眾多的西方、俄羅斯石油公司已與越南在南海進行油氣開發合作,享受著高於49%的收益分成,這些狡猾的石油巨頭是否真的會同中海油合作無疑是個很大的問號。
所以,中海油此次在南沙劃分石油區塊真正的意義在於顯示中國維護南海石油利益的決心。即通過區塊重疊劃定,表明中國不會繼續容忍越南等國的「單方面開發」,預警中越間可能爆發衝突來阻止西方石油公司和越南的合作,進而維護中國的南海九段線內的石油利益。
今日的中國已經不是20年前的中國,在軍事實力增長的今天,中國不會允許「萬安北21」這樣的事件再度重演。因此不管中海油的這些區塊最後能否能夠找到願意合作的外國投資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西方公司今後休想和越南開發九段線以內的石油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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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剛 黃治茂
本期責編:黃治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