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和道教並不是一回事,先秦時代的道家是當時最重要的哲學流派之一,其創始人可上溯至伏羲與周文王,是一種樸素的辯證哲思。上古時代的先賢們創立了卦爻體系,用以具象地表達自己對天地萬物運行法則的理解和推演。到春秋晚期,老子將前人的哲學理念進行了總結,並作了進一步的升發,從而確立了道家宗法自然而又充滿了思辨精神的理論核心。
老子的身世比較模糊,有一種說法是,他系宋國老姓大夫的後人,並曾經求學於商容門下。因為其小名叫狸,人們以訛傳訛就誤把「李耳」當作他的本名了。老子曾做過周王室的守藏室史,這是一個負責管理藏書的官職。後來,孔子曾多次向老子求教關於禮的問題,可見當時老子已經是及受重視的學問大家了。
毫無疑問,老子對禮法制度和禮治精神都有充分的認知和深刻的理解,但他並不大讚同以具象的禮來指代抽象的「道」。在老子看來,天地萬物自有其道,這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法則,並不能用禮制進行完全的概括。所謂「仁義」,也好,「王道」也好,都是人依靠主觀總結出來的秩序,與天地自然之道是存在根本差異的。人間的秩序必須應著自然之道的變化而發展變化,任何堅守某種道,並把它當作一成不變的法則的治世方法,都只會使人間陷入更大的無序和紛爭之中。這一點,孔子是有所繼承的。但到了孟子等後學身上,他們對於道和禮的發展,就越來越漠視了,這也是後世儒家日益趨於保守僵化的根本原因。
老子說:
他先於孔子看到了自然秩序與人類欲望之間那難以協調的矛盾。不同於自然中的鳥獸,人類往往並不是出於真實的需要而去追求獲取,卻是出於虛妄的貪慾而去佔有掠奪。這就是人世紛爭的根源所在。人只有看清了欲望與需要之間的區別,才可能了解「為腹」的必然和「為目」的荒謬,進而才能真正實現與天道自然的統一。屆時,人類就進入了一種聖人的境界之中,因而可以做到:
在此之前,則要由先行發現了自然之道奧妙的賢者來行聖人之治。
對百姓:「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這樣,就可以「為無為,則無不治」了。
我們經常聽到一些人在言及老子的道家哲思時說「無為」這兩個字,並將其總結為無所作為,這是完全錯誤的。試看聖人觀山樂水、體悟天道、教化萬民、治理天下,哪一樣不是在「為」呢?老子希望的,是人人都按自然之道去做事,不要逆規律地強行為之。結合先前的總結,那就是不要放縱自己的貪慾,以免打破天地滋養萬物的微妙平衡。這當中需要的何止是「為」,簡直是要無窮盡地一代一代大為特為下去呢。
順自然之道而為之,則天地清淨;逆自然之道而為之,則烽煙四起。可惜後世的讀書人大多沒有踐行這一點,在看到濟世無望後,他們或者徘徊於富兒門前,或者追逐於肥馬塵後,至多不過做一個精緻利己的隱士。
或者不被人理解、或者被人刻意曲解,這就是先賢大道的悲哀之處。
所以老子西出函谷,再沒有回頭。只留下了這樣的話:
悲涼,卻又充滿倔強與希望。
莊子名周,相比於老子,他的思想更為消極。他把老子的「無為而治」發揮成了「無用」,希望通過集體性的消極來避免爭權奪利這樣的事發生。
在莊子看來,自然界中的事物只要可以與人慾望中的某一方面相匹配,對人而言就「有用」了。這樣就必然難逃被人殘害以奪其用的命運。與此類比,人也是一樣。只要對他人、對社會而言「有用」,就必然不得不承擔一定的責任。到時候莫說是「逍遙」,恐怕連保全自身都做不到。在他的意識中,一切「有用」的狀態都是逆天道的、非自然的。所以終其一生,都在極力追求「無用之用」的境界。
對他人無用,就是在亂世中自我保全的前提。從這方面來說,這種頹廢的狀態就是之於自己最大的「用」。
《莊子》一書,是莊周一生思想言行的匯集。後世評價這本書「寓言十九」,說的就是其中舉目可見寓言式的說教和奇詭絕倫的想像。他善於用寓言式的類比來完成消極的詭辯,所以人們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就受到了他的影響。
莊子把「水」看成是「道」的具象化,認為二者在變幻無定方面存在著極大的相似性。出於對水的喜愛,莊子的寓言中大量出現了「魚」的意象。濠水辯魚、相濡以沫、北冥之鯤,這些都與魚相關。魚是其人格的象徵,在他的理想中,是希望自己成為一條與天地之道混同一體的魚兒的。
人背離了天道,就好比魚兒離開了水。儘管相呴以溼,也不過是面對規律的懲罰時,所能做出的徒勞反應而已。莊子有著一顆悲憫之心,他期望著人們能主動感悟到「有用」可能導致的悲劇,都回到自我放逐的狀態之中。儘管這種思想是低沉乃至錯誤的,也可以看成是亂世中的一種無奈選擇吧。
悖於天道,則痛苦萬狀;合於天道,則自在逍遙。大如鯤鵬者,即使能扶搖於九萬裡之上,也不能脫離御風飛行的法則。儘管燕雀難知鯤鵬之志,但是二者想要飛行憑藉的法則都是一樣的。只要離開了這些必然的依託,那就任憑自己如何掙扎,也永遠飛不起來了。只要還有所憑依,就永遠無法達到逍遙的境界。
如何才能無憑無依呢?答曰:齊物。也就是消弭人和物的差異,消弭物和物的差異,消弭生和死的差異,消弭自然法則之下一切具象實名的差異。直到那如夢非夢、無我無它、即生即死的狀態,人也就徹底成為了道的一部分。
莊子的思想,總是有一些糾結和矛盾。一方面他否定「道」的可知性,另一方面他又極力想要「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一方面他講求「無用之用」,可這試圖「知道」的種種舉動,不就是在追求「用」嗎?
水波起伏,魚兒只能隨之潛躍,於是這種種掙扎就永遠不會有合理的解釋。莊子所言:「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就只是一句苦難仿徨中的詭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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