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文章的研究,現在有兩種途徑:一種是靜態研究,一種是動態研究。
靜態研究的焦點是放在寫作的成品——文章上 ,研究的方法是分解法——把文章分為主題、題材、結構、表達方式、語言、文體、文風、修改八大塊,這種靜態研究對認知什麼是文章有好處,但這種靜態研究對寫作行為的指導沒有直接的意義。
動態研究就是研究文章寫作過程的行為規律,寫作過程研究方法是步驟法,這種動態研究,不是寫作知識的傳授,而是寫作過程的啟示與指引。
我們的閱讀教學大多採用的是靜態研究,而作文教學大多採用的是動態研究。
從客觀事物到最終成為文章,中間要經過主體的頭腦的思維過程。
研究這個過程的古代文論很多,寫作過程的研究,最早的文獻資料可以追溯到《論語》裡有關國家行政公文製作的記載,系統闡述的理論首見於陸機的《文賦》,雖然經過劉勰《文心雕龍》和後來者的深入研究,卻始終沒有得到普遍的關注——沒有附和者也沒有反對者。
學術界一直關注的則大體在於寫作產品的分析研究,也就是對文章的靜態研究。而現有的語文教學也大多採用這方面的研究的成果而進行教學。
直到後來,隨著讀者中心論、系統論和心理學的崛起,和寫作過程理論在20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人們才開始逐步注意對寫作過程的深入研究。 這些研究讓我們對文章的創作過程有了一種清晰的認識。也有老師開始嘗試語文教學採用這方面的研究成果進行教學。我就是這方面教學的思考者之一。
這裡,我借用陸機《文賦》中的「物意文」的概念和關係來說明一篇文章的生成。
這種「文」之生成的過程是:物——物意化——意物化——文。
這裡的「物」是指客觀事物,語文生成的始點,是作為主體感知的觸發物,當主體感知到觸發物時,他分為有意感知和無意感知,這兩種感知,和諧統一在一起,讓主體感知到觸發物的各個特徵,也就是這個觸發物的某種記憶印痕,這種記憶印痕是以整體來反映觸發物的,儲存的記憶印痕是有意感知和無意感知的整體疊加。
這裡的「物意化」是指當感知的觸發物在主體留下某種記憶印痕時,這些記憶印痕會與以前的某種記憶印痕的某種屬性產生時空上的某種聯繫,從而形成新的一個或一組記憶印痕,這種記憶印痕已經和主體的某種情思、認識感受、概念等連在一起,這就是「物意化」。
這裡的「意物化」是指當主體根據情境的需要,要表達某種由觸發物引起的認識,感受,思想和情思時,他就要確立他要表達的那一種情思、思想、感受,文章裡叫立意,通常所說的是主見,心理學上講的是人的能動性,按照需要的意,以需要的意為核心,把「物意化」的各種記憶印痕中的最能表現立的意且自己有獨到體察的內容抽取、發掘、突顯出來,根據主次詳略加工裁剪,確定一種最易表達的體式,推敲其被加工裁剪的各種記憶印痕之間的關係,按次序將其組織在一起,這個過程就是「意物化」 。
這裡的「文」就是用「語言文字」把這個「意物化」的東西一一比照,逮住其意,用「語」或「文」把「意物化」的思維成果轉化為語言文字成品。
我這裡要強調是,要把「物——物意化——意物化——文」這個過程看成一個整體,經歷了這樣一個完整的過程才是積累了一次語文的基礎,才是經歷了一次語文能力的訓練。
這個過程不是一次性完成的,是不斷的螺旋式迴環往復,最終完成產品「語」「文」的,這樣的「語」「文」就不僅僅只是普通的語言符號了,他既包含了個人的體驗、當下的情境,又融入了主體對現實的再現,對歷史的反思和對未來的追問,這樣的「語」「文」成了體物、言志和載道的合金,這樣的「語」「文」才是有生命力的。
綜上所述,如果「基礎」的解釋是,事物發展的根本或起點的話,那麼把「物——物意化——意物化——文」這個過程看成一個整體,一個在結構和功能上有相對獨立的單位,這個單位我們稱之為語文的基礎。
這樣,當我們的語文基礎和語文能力達到某一個點之後,主體就通過「語」「文」就可以構成一個縱橫古今、橫亙天地的渾圓世界。
當然,這樣的語文,是從簡單到複雜,從通俗到高雅,從低端到到高端都產生過大量的經典之作,這樣的語文基礎積累和提升,也是一種從簡單到複雜,從通俗到高雅,從低端到到高端的螺旋往復的過程,這樣的積累和提升才叫語文的基礎,能夠熟練掌握並疏通這個過程的能力才叫語文能力。
中國傳統教育從語文的角度應該是成功的,原因是中國很早就擁有了《文賦》《文心雕龍》等優秀的理論指導,中國傳統的私塾教育大多是遵循了語文的基礎生成的規律。因為中國的詩詞歌賦都是言簡義豐,音韻和諧,易於記誦,讓人浮想聯翩的,記住的 「語」「文」是一個一個有生命藝術的整體的東西,經歷的是螺旋往復的揣摩的生成過程,而不只從靜態的角度去分析。
且看曹雪芹的《紅樓夢》中《香菱學詩》中的教與學。黛玉老師要求香菱讀《王摩詰全詩》五言侓詩一二百首,要細心揣摩透熟,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詩,再讀李青蓮的七言絕句一二百首,然後再把陶淵明、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不用一年的功夫,不愁不是詩翁了。再看香菱,按照老師的要求,勤奮的去做,果然從不會寫詩到能寫詩了。這就是著力於 「語文基礎」的積累和提升,去發展語文能力。
在《孫權勸學》中孫權勸呂蒙要「擔當涉獵」,呂蒙就學,果然不再是「吳下阿蒙」,諸葛亮讀書也是觀其大略,陶淵明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這些都是遵循了「語文基礎」的積累和提升發展出了語文的能力的例子。
如果我們明確了什麼是語文的基礎,語文就有了載體,而且也找到了語文的著力點,也就是如何訓練和培養語文能力了。這樣的語文就不只具有了軀殼而且也擁有了靈魂,並都統一在一起了,這樣的語文就活了。
這樣,我們編撰教材的意圖,老師的教學,學生的自學,考試的標準,就都找到了一個著力點,這麼多力統一在一個著力點上,語文教學一定會事半功倍。語文教學,讓我們多經歷寫作過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