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得知徐志摩在國外可能有了心儀對象後,有一個人瞬間變得憂心忡忡了,此人,正是徐志摩好友、其妻二哥張君勱。
作為過來人的張君勱知道在這種情勢下,如果妹妹和妹夫依舊是長期分居的狀況,兩人的婚姻很可能會出現問題。於是,他便第一時間找到了徐志摩父親徐申如並提出:想送妹妹前往英國與妹夫一起學習。
此時的徐申如雖身在浙江硤石,但他對兒子在國外的所為也已有所耳聞。所以,當張君勱這樣提議時,他最終點頭同意了。
只是,因為那個年代的出國沒有今時簡單,所以從張幼儀被允許出國到最終成行,竟歷時近半年之久。
在張幼儀為出國準備的這幾個月時間裡,徐志摩與林徽因之間的感情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考驗。此時的林徽因已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徐志摩的懵懂情感,是該做了斷的時候了。可徐志摩此刻想的,卻是如何與前來和自己團聚的張幼儀了斷。
張幼儀初抵達英國時,徐志摩尚經常與林徽因通信,可不久後,在與徐志摩夫婦見過一面之後,情緒波動極大的林徽因決心與徐志摩徹底分手並返回國內,回國前,她還給徐志摩寫了一封分手信。
這封分手信連標點總共只1200多字,但這封信卻成功分手後的徐志摩對她記掛了一生。而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年僅16歲的林徽因的分手信字字句句都寫到了男人的痛癢處。至於林徽因如何用信件戳中徐志摩痛癢處的,接下來請具體感受——
在這封信的開頭,林徽因那句「我走了」之後,她在表達「我人雖然走了,但我還會記得你時」是這樣寫的,她說:「我走了,帶著記憶的錦盒,裡面藏著我們的情,我們的誼,已經說出和還沒有說出的話走了。我回國了,倫敦使我痛苦。」
這段話也是林徽因在用詩意的語言告訴徐志摩:「我離開你,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現實的煎熬使我太痛苦了。」
這個具體的煎熬,林徽因並沒有明說,但越是沒有明說,徐志摩便越發能感受到,這便也是點到即止的妙處。
在任何時候,一個分手女人分手時告訴男人自己會一直記著他、記著他們這段情,這樣的告白本身就能直擊男人的內心,讓他們在分手後也不自主地記著女人和與女人的這段情。
但,讓男人分手後記住自己遠不是頂級戀愛高手的終極目標,她們要的是,讓男人對她們永遠對她們抱有幻想。這一點,林徽因顯然做到了。
也正因為林徽因做到了,如徐志摩這般的情聖才會在收到分手信後,著急忙慌地趕去德國逼迫張幼儀籤署離婚協議。
離婚後,即便林徽因已在國內與梁啓超之子梁思成確定了戀愛關係,徐志摩也一直不肯撒手,他甚至下決心:只要他們未結婚,他便一直保持單身。
從1922年與張幼儀離婚一直到1925年遇見陸小曼這中間的三年多裡,正值壯年的徐志摩一直單身且未有任何緋聞,這自然與他之對林徽因抱有希望有關。
若後來的林徽因未曾與梁思成訂婚且共赴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那麼,徐志摩或許會一直等下去。徐志摩之必然會等下去,依舊與林徽因那封分手信有關。
在這封分手信裡,林徽因有一段引經據典的話,這段話是這樣說的:「我們還會重逢嗎?還會繼續那殘斷的夢嗎?我說不清。一切都交給那三個紡線的老婆子吧,聽任她們神秘的手將我們生命之線拉扯的怎樣,也許,也許……只是,我不期待,不祈求。」
這段話很多未曾看過《希臘神話》的人可能不懂,所以此處簡單解釋下:三個紡線的老婆子是希臘神話裡的命運女神,她們的任務是紡制人間的命運之線,同時按次序剪斷生命之線。
所以,林徽因那段話的意思就是說:我和你以後能不能繼續那段感情,就看老天的意思吧!老天讓我們繼續,我們就繼續,老天不給緣分,我們就只能認命。
但林徽因果真會認命嗎?若她真認命,徐志摩或許也就不會那般瘋狂了,沒錯,林徽因在信裡說了她不認命,這個不認命就藏在那兩個「也許」後面的省略號裡。
文人都知道,有時候看一個作者的腦子裡真正想什麼,不應該看他寫了什麼,而恰恰應該看他沒寫什麼。而林徽因這個沒寫出來的「也許」後面的字句很明顯就是:也許,我們會衝破所有不管不顧地結合!
作為頂級文人的徐志摩自然懂得省略號裡的具體,也正因為懂得,他才在分手後反而燃起了對林徽因的巨大的希望。
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情愛高手往往是:給你希望卻不讓你得到,而這種帶著希望的得不到往往最是容易讓人慾罷不能且不自主上癮。
林徽因便是這樣的頂級情愛高手,她絲毫不賣弄風情,卻只輕輕一句「也許,也許……」就讓徐志摩慢性中毒了。
但這些,遠不是這封分手信的最高明處,它的最高明處在於:它明明是一封女人拋棄男人而寫下的分手信,且還頗有點不告而別的意思,但讀完信的人卻分明覺得:那個主動拋棄男人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讓林徽因成功做到這點的是她在分手信開頭寫下的那句話,她寫到:「我要逃避,逃得遠遠的,逃回我的故鄉,讓那裡濃蔭如蓋的棕櫚、幽深的古宅來庇護我,庇護我這顆不安寧的心。我不能等您回來後再做這個決定。那樣,也許這個決定永遠也無法做出了。」
這句話等於是在說:「因為在感情裡的痛苦太甚了,也因為害怕傷害,我才迫不得已地落荒而逃了」。世間,有誰能對一個因情愛落荒而逃的女子生出怨恨而非愛憐呢!
說完這句後,林徽因筆鋒一轉寫到:「就這樣,我們就離開了這留著我的眼淚多於微笑的霧都。」不難想像,讀到這句時,徐志摩的心該有多痛。實際上,讀到此處,徐志摩心裡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拋棄的那方了,他心裡滿滿的全是對林徽因的心疼和愧疚。
分手信的每一個字句裡,都似飽蘸少女純情卻又滿是矜持,林徽因用這封信做到了傳說中的:「既在你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又戴上了世上最美的面具」。
在徐志摩這兒,林徽因是他的愛而不得,這種「不得」在她這封信裡被體現到了極點。拿到信後的徐志摩像瘋了一樣地無法自控,所以,即便此時他的妻子正懷著身孕他也果斷鐵著心腸拋棄了她。
被徐志摩拋棄後,身在異國他鄉的張幼儀只得寫信向遠在德國的二哥張君勱尋求幫助。張幼儀知道,在這種時候,也只有最初幫助她來英國的哥哥能幫她。
張幼儀前往德國投奔二哥後不久便生下了幼子徐德生,聽聞兒子降生的消息後,徐志摩欣喜若狂,因為這對他而言便意味著:他們終於可以籤署離婚協議了。只要籤署了離婚協議,他便可以循著林徽因的腳步追到國內了。
於是,1922年,剛剛產後不久的張幼儀便拿到了徐志摩遞來的離婚協議書。含淚籤字後,徐志摩和他請來的證人朋友握手慶祝,那一刻,欣喜的徐志摩腦子裡甚至隱約浮現了微笑著向她招手的林徽因。
可讓徐志摩未曾想到的是,就在他登報離婚的當口,林徽因便已經與梁思成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此時的他們尚處於熱戀期。
火急火燎趕到國內的徐志摩在殘酷的事實面前怔住了,那一刻,他才意識到:她並不似信裡寫的那般深情。可即便意識到了這一切,徐志摩也依舊不肯接受事實。
「我現在是單身,擁有追求任何女子的權利!」徐志摩這樣給自己加油打氣。可在林徽因這兒,他早已是他的過去式,她寫下那封紫信,不過是她離開時對他投去的「留戀的一瞥」而已。
可林徽因這「留戀的一瞥」卻分明給了徐志摩莫大的希望,為了這希望,他甚至公然在老師梁啓超勸退他時懟道:「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之人生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事情的最終結局是:徐志摩退出了!徐志摩之退出,是在小情侶那句「戀人需要獨處」後作出的決定。但這等退出並不意味著永久退出,而僅僅只是徐志摩的暫時性撤退,他說:「等他們過了熱戀期,再說。」
1924年,印度詩人、亞洲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泰戈爾訪華,徐志摩終於等來了他認為是機會的機會。在這次大事件中,作為主辦人的徐志摩分外賣力,他之所以如此,自然也因為這是他回國後,第一次正式與林徽因近距離接觸。
泰戈爾訪華期間,林徽因幾乎和徐志摩一樣都是全程參與。如此一來,兩人自然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見此情景,一心想撮合兩人的泰戈爾自然也滿是歡喜。他甚至還專程為兩人寫了一首詩,在詩中泰戈爾寫到:天空的蔚藍,愛上了大地的碧綠,他們之間的微風嘆了聲「哎」!
期間的徐志摩與林徽因還共同出演了泰戈爾的戲劇《齊德拉》,在臺上,徐志摩一直在借戲表達自己對林徽因的深情,對這一切,林徽因自然也看得分明。
可遺憾的是,即便有這樣天賜的良機,徐志摩和林徽因也沒能真正走到一起。
1924年5月20日,文化界人士送泰戈爾山西行時,林徽因也前來與之道別。這一次,徐志摩在車窗裡望著她那熟悉而陌生的臉孔時,不自主地想起了她在分手信的那句:「走了,可我又真的走了嗎?我又真的收回留在您生命裡的一切嗎?又真的奉還了您留在我生命裡的一切嗎?」
想起這句話的徐志摩隱隱覺得,似乎一切還有可能,於是,他當即在車裡提筆寫下了一封未能交給林徽因的信,在信裡他寫到:「離別!怎麼能叫人相信?我想著了就要發瘋,這麼多的絲,誰能割得斷?我的眼前又黑了。」
這封沒被送出的信後來被徐志摩研究專家梁錫華找到了,尋得這封珍貴的信箋後,他感嘆:林徽因早已冷卻只把他當成長過程中的熟悉朋友而非戀人了,可他卻一直未能接受事實。
可即便未能接受事實,寫完信後的徐志摩也只得遵從現實。那天,捏著信的他在想到下月她便要與梁思成雙雙赴美留學後,已是心如刀絞。
可以說,徐志摩和林徽因在分手後雖然在泰戈爾訪華時擁有過「後來」,卻這「後來」最終也無疾而終了。
當年,林徽因與梁思成赴美留學一個月後的1924年7月,心灰意冷的徐志摩陪同泰戈爾訪問日本。
之後不久,回國創辦新月社的徐志摩結識了好友妻子陸小曼,在交往中日久生情的兩人最後衝破一切阻礙走到了一起,他們於1926年10月間完婚。
徐志摩與陸小曼結婚兩年後,林徽因與梁思成結束了6年的愛情長跑結成了姻緣。
但,徐志摩與林徽因的交往卻並未因為兩人都已各自成家而終止,相反,此後的兩人經常有各種往來。
林徽因患肺結核期間,徐志摩心急如焚,他一面介紹名醫,一面千叮嚀萬囑咐她要去安靜處調養。林徽因在山上靜養的日子裡,不放心的他竟抽空上山租了個賓館陪著,最長的一次,他竟陪了她整整半個月。
也是在這段時日裡,徐志摩開始教林徽因寫詩,在他的啟發下,她竟在後來成了一名真正的詩人,並寫下了《人間四月天》等著名詩歌。
1931年,11月19日,是林徽因在北平協和禮堂為外國使節演講中國建築藝術的日子,這個日子對於林徽因而言無比重要,而它對於徐志摩而言,也很重要。
於是,11月17日,徐志摩與抽鴉片上癮的陸小曼吵架後離家,第二天他按照原計劃搭乘中國航空公司的免費航班前往北平。
極其讓人想不通的是,在飛機中途停靠時,徐志摩曾寫信給陸小曼說:「大霧,頭痛,不想走了,準備返滬」。可寫完後,他還是在大霧天登上了免費班機。
11月18日,徐志摩乘坐的飛機因大霧失事,徐志摩當場死亡!
徐志摩在死前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他之改變主意是否是為了能準時趕上林徽因的演講?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得而知了,但誰也不能否定:徐志摩的死確與林徽因有關。
1934年5月,林徽因詩作《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被刊發在《學文》創刊號上。這首詩一經刊發便引發了重大反響,雖然這首詩一直被梁思成說成是寫給兩歲兒子梁從誡的詩,但也有學者認為,這首詩實是寫徐志摩。
1947年,徐志摩辭世十多年後,自知時日無多的林徽因在病中約見了徐志摩前妻張幼儀和兒子徐積鍇。
只是,那次見面,林徽因竟什麼話也沒說,她只看看張幼儀又看看長相酷似徐志摩的徐積鍇,至始至終,她並未說過任何。因為她什麼也沒說只盯著看,所以後來張幼儀有些納悶地說:「或許,她是看我長得醜不會說話。」
因為這沉默,林徽因之會見張幼儀母子,也同「林徽因與徐志摩究竟有無實質戀愛關係」一樣,成了撲朔迷離的存在。
1951年4月1日,那個人間四月天裡,林徽因因病辭世,享年55歲。伴隨著林徽因的去世,他和她那段迷霧般的情感也終於畫上了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