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兒子又聲嘶力竭地哭鬧,對面窗戶的燈亮了,有人在罵罵咧咧。我拿著管教杖下嚇唬兒子,他拉住我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了…
我看著舊傷疤和新血印,悲憤交加,失聲痛哭…
我今年43歲,大學畢業於北京某名校,有姣好的相貌,在一線城市有一份收入較好的工作,曾經是周圍的親戚朋友拿來教育自己孩子好好學習的榜樣,可是,現在我卻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地雞毛,痛苦不堪。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我有一個特殊的兒子——他是自閉症患者。
自閉症,又稱孤獨症,是一種嚴重危害兒童身心健康的廣泛性發育障礙。由於病因未明、缺乏有效的治療藥物、致殘率高、發病率有不斷增高的趨勢,自閉症被認為是當今世界嚴重的公共衛生挑戰。
調查數據顯示,自閉症發病率已居我國各類精神殘疾之首,平均每500個兒童中就有一個是自閉症患者。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關注過,什麼是自閉症,我覺得那些離我很遙遠,但不幸的是,我的兒子就是其中的一個。
我和老公結婚的時候,已經33歲了,有人說我是事業型女人,其實只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也可能是我害怕受傷。
讀大學的時候,只想好好讀書,對別人的追求都視而不見,也從不考慮。工作之初,忙著升職,也沒有時間考慮個人的事。
我談過一次戀愛,他是我的同事,我們交往兩年,彼此都很滿意,原計劃過年就帶回家去見家長。
那一年,國慶節的時候,我準備自己先回一趟家,看看生病的母親,順便把自己男朋友的事提前給家裡說下。
正在那時,一個剛離婚的大學同學,她說想來我這裡發展,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我帶著她和男朋友匆匆忙忙吃完飯,交代男朋友幫忙照顧她,然後就去趕車了。
等到我過完節過去,男朋友告訴我,他因為同情,在衝動之下犯了錯誤,他和我同學有了夫妻之實,讓我原諒他。
我沒有辦法原諒這樣的背叛,於是提出了分手。
時間一晃,我就到了30歲,成了大齡剩女。
俗話說:男人30一朵花,女人30豆腐渣。女人過了30歲,就不那麼好找男朋友了。
就算在我工作的一線城市,很多優秀的男人,還是寧願找20多低薪的小姑娘,也不選擇找我這種高薪大齡剩女。
那時,我曾經想過就這樣一個人生活一輩子,但我想做母親,我想做試管嬰兒,做一個單親母親。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我的母親,母親堅決不同意,她說這樣的話,我和孩子將來會面對無窮的壓力,我永遠沒有辦法迴避「父親是誰」的問題。
母親說,與其找一個不知來源的生理上的父親,不如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為了生一個孩子。
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經人介紹,認識了我的老公。他家在農村,父母年齡也很大了,他離過婚,比我大8歲,雖然沒錢,但人很老實,也沒有孩子,對我也還滿意。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結婚了。
兒子剛出生的時候,白白胖胖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兒子2歲的時候,一個大學同學來看我,才發現孩子不對,她說懷疑我的兒子是自閉症,讓我帶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讓我們無法接受,兒子被確診是中度自閉症兒童。醫生給我們科普了相關的知識,並讓我們做好兒子終生無法自理的心理準備。
老公崩潰大哭。冷靜以後,他讓我把兒子送給鄉下的親戚撫養,我們再重新生一個孩子。
我說,不是也有通過康復訓練,最後能自理的例子嗎?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如果我們再生一個孩子,也有問題怎麼辦?如果作為親生父母都放棄我們的兒子,難道別人還可能好好對待他?
老公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路是你選的,將來別後悔。
兒子三歲的時候,我試著讓他去上幼兒園,可是去了不到一周,就被學校勸退了。
老師說,孩子不但不聽老師的任何要求,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而且他會隨地大小便,還要打其他小朋友。老師可以多照顧他,可是其他家長不願意啊!
我放棄了讓他上學的想法,就找人到家裡來帶他,想培養他自理生活的能力。我前後找過8個保姆來照顧兒子,最後她們都是哭著辭職的。
保姆說,她們在前面收拾,兒子就在後面搗亂,見什麼都往嘴裡放,拿到什麼都往保姆身上扔。兒子自己受過傷,保姆也被傷到過。
兒子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老公說,我們可以拿高薪扔給親戚帶。
可我是兒子的親媽,如果把兒子帶到鄉下,別人可能就會用一根鐵鏈子,像拴狗一樣把他栓起來吧!那樣,他肯定會生不如死。兒子是自閉症,可是他並不是毫無感情啊!
無奈之下,我選擇了辭職。
這幾年,我的生活只有兒子。我常常想,我不能照顧他一輩子,如果我不在了,還有誰來照顧他?
我研究自閉症兒童的書,加入了自閉症兒童的父母群,每天帶兒子去做各種康復訓練。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能讓他學會基本的生活自理。
這幾年,我沒有了收入,兒子的訓練費又很高,老公一個人掙錢支撐這個家,而且看不到一點點希望,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兒子的精力特別旺盛,從來都不會覺得累,我每天跟在他的身後跑,即便什麼都不做,都會覺得精疲力盡。我要隨時看著他不要去搶別人的東西,要哄著他不要突然跑到車道玩耍,要防著他忽然狂躁咬傷我…
付出了全部,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有時,也會讓我很崩潰。
那一次,他又把我咬傷了,我看見手臂露出的骨頭,痛到麻木,眼淚無聲滑落,心如死灰。
去年國慶節前,父母打電話讓我們帶孩子回家去看看他們。
兒子3歲以後,我再也沒有回過娘家了,因為我怕他們看見兒子現在的樣子,我怕父母心疼我,怕親戚朋友同情我,怕外人鄙視我。
給父母打電話,我總說,孩子一天天在好轉,我每天要帶他去做訓練,很忙呢,沒有時間回去。
父親說,母親病已經很重了,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不要將來後悔。
放下電話,我再也忍不住,捂著被子,哭得聲嘶力竭。
我的人生被我的兒子毀了,那一刻,我忽然很恨他!我為他付出了這麼多,為什麼他不可以努力一點,給我一點希望?為了他,我成了不孝女,為了他,我什麼都沒有了!
9歲的兒子,已經有我肩膀高了,長得很壯實。如果他沒有病,只要他能照顧自己,我們都可能幸福!可是現在,我的人生只有灰色!
我撫摸著手臂上的累累傷痕,瞬間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我把兒子帶到了2公裡以外海邊,那裡很多人在沙灘玩耍。兒子很開心,張開手臂跑了過去。
我在遠處看著他高興地捧著沙子,一會往四周扔去,一會把沙子放進嘴裡。
我捂著嘴,轉身逃離。
我不停地告訴自己:我已經為他做了太多,我沒有對不起他,是他自己走丟的,不是我扔的。
那天晚上,老公問我兒子去哪裡了,我說走丟了,要不報警吧?老公猶豫了片刻說,再等等,也許他明天自己就回來了。
我知道他在自欺欺人,我分明聽到了他長長地嘆息,像是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那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眼前全是兒子和我在一起的畫面。
他雖然不懂得情感交流,但是他認得我,依戀我。他已經能在我的監督下做很多事情,能自己穿衣服繫鞋帶,自己吃飯,自己掃地,自己洗澡。
他雖然不會表達感情,但我對他好的時候,他很開心,我罵他的時候,他會難過。他還會在我的指導下給我捶背,給我按摩。
他雖然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會咬傷我,但每次咬了我以後,他也會被自己嚇到,躲在角落裡哭。他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是他離不開我,原來,我也離不開他啊!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海邊找兒子,可是,任我喊破了嗓子,也沒看見那個熟悉的影子。我忽然很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兒子了,怕他被別人傷害,怕他遇到人販子。
晚上,我疲憊地回到小區,不想在樓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衝過去,抱住他,眼淚譁譁譁地淌,我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我居然想拋棄我的兒子,如果我的母親知道了,她一定不能原諒我!
我的傻傻的兒子,他居然自己回來了!我抱著他的時候,兒子叫了一聲「媽媽」,那一聲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聲音,讓我感覺有千斤之重,讓我愧疚到無地自容。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回家的路的,兒子無法告訴我,但是看到他一身的泥巴,也能想像他曾經歷了怎樣的艱辛。
事實證明,我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兒子不是什麼也沒有學會啊!最起碼,他知道回家的路!
寫在後面:
今年我帶兒子回去見了母親最後一面,母親撫摸著兒子的腦袋,吃力地說,寶貝啊,你要心疼你媽媽,你媽媽太苦了。
那一刻,兒子很安靜,好像聽懂了外婆的話。
寶貝啊,都說自閉症兒童是被遺忘的天使,你就是我的天使。
都說母子連心,你雖然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也許你永遠也不能完全學會照顧自己,但是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為了你,我必須堅強,將來,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我都不會再丟下你不管。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親身經歷,以前的她驕傲自負,看不起身邊所有人,說話很挑剔,總是帶著刺。
現在的她,雖然總有淡淡的憂傷,可是她變得柔和,身上有一種母性的光暈,讓人感覺很舒服。
很多人都同情她,覺得她很辛苦很窮很可憐,可是我卻覺得她很美很富有很幸福!
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很多的坎坷或者苦難,有的人在苦難中沉淪,有的人在苦難中崛起!誰也不知道,命運的拐角處,什麼樣的驚喜在等著你!
只要有信念,心就不會苦;只有心裡有愛和希望,付出就會有回報!
我曾經看過一個故事,一個很有錢的女孩,學歷相貌,什麼都很優秀,可是她一點也不幸福,因為她發現她對誰都不重要,沒有任何人真正需要她!
所以說,幸福是一種感覺,最重要的不是擁有多少,而是是否被別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