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一些人稱金國的漢化,其實對於南宋士人來說,金國雖「強效華風」而「終不近似」。金國士人的不良待遇,尤其是對官吏無論尊卑一律施以鞭撻之刑,反映了女真政權難與言「文治」的野蠻性。1169年(宋乾道五年,金大定九年),樓鑰至臨淮縣(今江蘇盱眙縣附近),得知臨淮縣尉被鞭八十;在相州(今河南安陽)又遇一姓馬的校尉向他訴苦,說「此間與奴隸一等,官雖甚高,未免棰楚,成甚活路」(《北行日錄》)。
強效華風,終不改其夷狄野蠻之性!官員無論尊卑都要挨鞭打之刑,讓南宋士人感到金國的官員如奴隸一般,官雖高,也只是高等的奴隸,與宋之禮待士人相差太大了。
儒家講「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以義合。」臣乃君之輔弼經遼、金、元、清四個夷狄政權以主奴觀念帶進中國,從根本上遭到消解,臣如奴才一樣,附屬於君主,奴性愈來愈深。
吳京昴:金國入主中原之後,尤其是熙宗、海陵王、世宗時代,禮儀制度迅速漢化,但也夾雜一些民族特色,這在使者看來,則是中華禮樂已經被夷狄從內部篡改,失去其純正本色,他們哀嘆,在中原大地上已經很難找到真正的中華文化了。為了弄清金人和議的條件,洪皓之子洪适於隆興二年(1164)十二月出使金朝,當他途經保州(今河北保定),一早醒來,聽到城頭鳴角之聲,頓覺怪異,不禁嘆道:「已把哀笳變清角,可傷任昧雜韶英。」(《盤洲文集》卷5《次韻保州聞角》)乾道六年(1170)來到金朝的範成大發現「虜樂悉變中華」,當他在真定(今河北正定)的招待宴會上終於觀賞到「京師舊樂工」演奏的北宋樂舞《高平曲》,不禁感慨萬分:「老來未忍耆婆舞,猶倚黃鐘袞六么。」(《石湖居士文集》卷13《真定舞》) 最讓使者感到傷痛、恐懼的,還並不是夷狄強效華風而終不近似,而是中原人民已習染胡俗,逐漸同化於夷狄。華、夷之間如此雙向的浸染混合,最終將使整個中原盡成「異域」,我族皆變「北人」。真正可怕的,其實是形成了一種「變質」的中原文化。樓鑰見到在開封接待使者的承應人「或跪或喏,跪者北禮,喏者猶是中原禮數,語音亦有微帶燕音者,尤使人傷嘆」(《北行日錄》)。範成大所見所感「以夷變夏」的狀況比之樓鑰更加嚴重,故都東京「民亦久習胡俗,態度嗜好,與之俱化,最甚者衣裝之類,其制盡為胡矣。」
有人說:在(南宋)在使者眼中,金人壯麗的宮殿、奢華的器具、講究排場的儀式,處處透露著夷狄凌駕甚至要包吞中國的可怕野心。女真在全面學習中原禮樂文化的同時總是在其中夾雜著女真族自身的特色,這一切既讓使者覺得「類」又感到「異」,對於這種既類己又異己的「他者」,使者表現出相當的厭惡和恐懼。…… 正如很多學者認識到的,遼、金文化的形成很難以「漢化」概括之,而是中原文化與北族文化相互「涵化」的結果,遼、金文化是一種既有別於原北族文化又有別於原中原文化的「第三種文化」。而南宋使者們對這一文化涵化現象的厭惡、恐懼和排斥告訴我們,宋人「華夷之辨」所欲嚴辨之「夷」,並非是與「中華」處處適相反對的「古之夷狄」,而是雜糅華夷、兼容胡漢、頗類「中華」的「今之夷狄」,比較起來,宋使對沒有受到多少漢化的「夷狄」如初興的女真反而有所欣賞讚美。「今之夷狄」以他們那種貌似「中國文化」的雜交文化改竄、混淆了真正的「中國文化」,還具備了僭奪、取代原有「中國文化」的態勢,從而會使真正的「中國文化」徹底消失。這種憂患恐懼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遼金的不過是雜糅華夷,不倫不類,和我們想像的漢化不一樣。夷狄漢化,那只是有限的漢化,部分的漢化,夷狄漢化的同時也汙染歪曲了漢文化,又使漢人胡化。他們作為徵服者民族都是這樣的。漢化,只有我們作為強勢民族,對異族的漢化,才是正常的漢化,而漢文化不受汙染歪曲。鮮卑遼金已經歪曲,滿清歪曲更甚,此非漢文化之榮,漢文化之恥也。所以鄭所南,王船山諸遺民對於夷狄的漢化只感到厭惡,感到虛偽,說他們是沐猴而冠,非馬非驢。
王船山曰:「夷狄而效先王之法,未有不亡者也。以德仁興者,以德仁繼其業;以威力興者,以威力延其命。沐猴冠而為時大妖,先王之道不可竊,亦嚴矣哉!以威力起者,始終尚乎威力,猶一致也。絀其威力,則威力既替矣,竊其德仁,固未足以為德仁也。父驢母馬,其生為驘,驘則生絕矣,相雜而類不延,天之道、物之理也。」說夷狄而效中國賢王之法,沒有不亡的,沐猴而冠,為世之大妖而已,他們的漢化好比馬驢雜交一樣,不倫不類,豈能長久?馬驢雜交生下的是什麼,騾!騾是不能繁衍後代的,此乃天道物理,夷狄漢化,其祚不延矣。夷狄以威力崛起,而竊中國之禮樂仁義,衰其威力,而所竊之禮樂仁義又不足以為禮樂仁義。博大精深的漢文化是夷狄所能竊的嗎?他們竊的多是漢文化的表面糟粕而已!更不是夷狄所能發揚,他們只會汙染歪曲漢文化!
論北魏孝文帝曰:「拓拔宏之偽也,儒者之恥也。夫宏之偽,欺人而遂以自欺久矣。欲遷雒陽,而以伐齊為辭,當時亦孰不知其偽者,特未形之言,勿敢與爭而已。出其府藏金帛衣器以賜群臣,下逮於民,行無故之賞,以餌民而要譽,得之者固不以為德也,皆欺人而適以自欺也,猶未極形其偽也。至於天不雨而三日不食,將誰欺,欺天乎?人未有三日而可不食者,況其在豢養之子乎!高處深宮,其食也,孰知之?其不食也,孰信之?大官不進,品物不具,宦官宮妾之側孰禁之?果不食也歟哉!而告人曰:『不食數日,猶無所感。』將誰欺,欺天乎? 宏之習於偽也如此,固將曰聖王之所以聖,吾知之矣,五帝可六,三王可四也。自馮後死,宏始親政,以後五年之閒,作明堂,正祀典,定祧廟,祀圜丘迎春東郊,定次五德,朝日養老,修舜、禹、周、孔之祀,耕藉田,行三載考績之典,禁胡服胡語,親祠闕裡,求遺書,立國子大學四門小學,定族姓,宴國老庶老,聽群臣終三年之喪,小儒爭稱之以為榮。凡此者,典謨之所不道,孔、孟之所不言,立學終喪之外,皆漢儒依託附會、逐末舍本、雜識緯巫覡之言,塗飾耳目,是為拓拔宏所行之王道而已。尉元為三老,遊明根為五更,豈不辱名教而羞當世之士哉?故曰儒者之恥也。 德立而後道隨之,道立而後政隨之。誠者德之本,欺者誠之反也。漢儒附經典以刻畫為文章,皆不誠之政也。而曰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在是而已。乃畢行之以欺天下後世者唯宏爾。後之論者猶豔稱之,以為斯道之榮,若漢、唐、宋之賢主俱所無逮者。不恤一日之勞,不吝金錢之費,而已為後世所欣慕,則儒者將以其道博寵光而侈門庭乎?故曰儒者之恥也。 雖然,抑豈足為君子儒之恥哉?君子儒之以道佐人主也,本之以德,立之以誠,視宏之所為,沐猴之冠,優俳之戲而已矣。備紀宏之偽政於史策,所以示無本而效漢儒附託之文具,則亦索虜欺人之術也,可以鑑矣。」
北魏孝文帝是現代歷史教科書稱頌的明君偉人,漢化改革,實現民族融合,有些人以為漢文化的光榮。看看,鮮卑雖然徵服中原,但他們也被漢文化徵服了。而在船山看來,孝文帝是很虛偽的,儒者之恥而已,何來榮?他的那些漢化舉動,只是捨本逐末,塗飾耳目而已,這是漢文化的糟粕,辱名教而羞當世之士,所以說是儒者之恥。罵孝文帝的漢化改革是「索虜欺人之術」!
批判北魏政權曰:「夫拓拔氏之無人也,非但胡後之虐,鄭儼、徐紇之奸,耗士氣於淫昏也,其繇來漸矣。自遷雒以來,塗飾虛偽,始於儒,濫於釋,皆所謂沐猴而冠者也。糜天下於無實之文,自詫昇平之象,強宗大族,以侈相尚,而上莫之懲,於是而精悍之氣銷矣,樸固之風斬矣。內無可用之禁兵,外無可依之州鎮,部落心離,浮華氣長;一旦群雄揭竿而起,出入於無人之境,唯其所欲為,拓拔氏何復有尺土一民哉?此亦一寇讎也,彼亦一寇讎也,舍此而又奚之也! 詩書禮樂之化,所以造士而養其忠孝,為國之楨榦者也。拓拔氏自以為能用此矣,乃不數十年之閒,而君浮寄於無人之國,明堂闢雍,養老興學,所為德成人、造小子者安在哉?沐猴之冠,冠敝而猴故猴矣,且並失其為猴矣,不亦可為大笑者乎!高歡、宇文泰適還其為猴,而跳梁莫制,冠者欲復入於猴群,而必為其所侮,不足哀而抑可為之哀也! 故鬻詩書禮樂於非類之廷者,其國之妖也。其跡似,其理逆,其文詭,其說淫,相帥以嬉,不亡也奚待?虞集、危素祇益蒙古之亡,而為儒者之恥,姚樞、許衡實先之矣。雖然,又惡足為儒者之恥哉?君子之道,六經、語、孟之所詳,初不在文具之浮榮、談說之瑣辯也。」
船山指出北魏的衰亡,不只是胡後等人的淫昏,也是孝文帝自遷都以來塗飾虛偽,利用儒釋,沐猴而冠。儘是些虛文無實的東西以粉飾其太平,而喪失他們本民族的樸固之風,精悍之氣。北魏那些漢化政策都是沐猴而冠,猴子戴了人的帽子,學習人的生活,沒有成為人,也喪失了猴子之所長,也不是以前的猴子了。而高洋、宇文泰還是原來的猴子,所以跳梁莫制,冠者再回到猴群,必為猴群所侮。北魏被他們分為兩塊,拓撥家族就衰落,被人欺凌了。
船山罵那些把漢文化,漢學售賣給異族朝廷的是國妖!跡似而禮逆,就是對漢文化作了歪曲以迎合夷狄之主,不亡何待?虞集、危素這些漢奸文人學者只不過加速蒙元的滅亡,姚樞、許衡這些偽儒已為其先。夷狄的漢化對於漢文化也會有所汙染歪曲,對於他們自己民族也沒好處。鮮卑,女真漢化都迅速滅亡了。
對於宇文泰的漢化政策,王船山也批判, 曰:「莽之愚,劉歆導之;泰之偽,蘇綽導之。自以為周官,而周官矣,則將使天下後世譏周官之無當於道,而謂先王不足法者,非無辭也,名固道法之所不存者也。泰自以為周公,逆者喪心肆志之恆也;綽以泰為周公,諂者喪心失志之恆也。李弼、趙貴、獨孤信、于謹、侯莫、陳崇,何人斯而與天地四時同其化理,悲夫!先王之道,陵夷亦至此哉! 高洋之篡也,梁、陳之偷也,宇文氏乃得冠猴舞馬於關中,而飾其羶穢以欺世。非然,則王莽之首,剸於漸臺,泰其免乎?以道法先王而略其法,未足以治;以法法先王而無其道,適足以亂;以名法先王而並失其法,必足以亡。泰之不亡,時不能亡之也。」
宇文泰之假中國禮樂文章,非中國之幸,而使先王之道陵夷,使後世學者以為不足道。滿清所謂的尊孔尊儒,尊程朱理學亦使儒學走進死胡同,而後世學者相率而惡儒,反儒批孔。
有人以為王船山反對夷狄學習漢文化,反對漢文化傳播夷狄,非也。船山反對夷狄,是作為徵服者夷狄汙染文化,利用歪曲漢文化。儒家也講用夏變夷,是我華夏民族作為優勢,強勢的徵服者,對夷狄進行教化,同化,不是夷狄作為徵服者為統治漢族而學習漢文化,同時他們也汙染歪曲漢文化,使他們民族文化風俗夾雜於漢文化之間。 所謂的「漢化」「民族融合」不是我們漢族的光榮,其實是恥辱。這些徵服者夷狄漢化的過程是經過對漢民族的屠殺奴役,民族融合其實是很多血腥的戰爭殺戮!
宋遺民鄭所南曰:臣行君事、夷狄行中國事,古今天下之不祥,莫大於是。 夷狄行中國事,非夷狄之福,實夷狄之妖孽。 譬如牛馬,一旦忽解人語,衣其毛尾,裳其四蹄,三尺之童見之,但曰「牛馬之妖」,不敢稱之曰「人」,實大怪也。 中庸曰:「素夷狄行乎夷狄。 」此一語蓋斷古今夷狄之經也。
說夷狄效仿中國,是古今天下最大的不祥,夷狄漢化,不是夷狄之福,實為夷狄之妖孽,就好比牛馬,一旦忽然會說人話,學著人類穿衣服,就是三尺小孩看了,只會感到怪異,說是牛妖,馬妖,不會說是人。夷狄之效中國,亦只是夷狄,豈能稱中國?鮮卑,沙坨、契丹、女真、滿洲都是夷狄,能稱他們建立的政權為中國嗎?遼金元清的文化風俗是怪異的。《中庸》都說了:「素夷狄行乎夷狄。」夷狄還是安守本分,做好夷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