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臺階拾級而上,位於餘姚城區龍泉山南山腰的中天閣內擺放著幾張木桌、幾十把木椅,曾經,王陽明就在這裡對門而坐,面對慕名而來的聽講者侃侃而談。
「王陽明先後兩次在這裡講學,第二次更是傾注了很多精力,每月(農曆)的初一、初八、十五、廿三是他親自授課的日子,當時許多讀書人慕名而來,聽課人數最多時有300多人。」站在中天閣外,餘姚市社科聯秘書長謝建龍告訴我們,那時候大部分書院所開課程多是儒家經典以適應科舉考試需要,而王陽明卻提出希望在日常生活中,師生以朋友相待,這樣的互動式教學方式可謂當時的一股清流。
▲【打卡地:中天閣】位於餘姚龍泉山,初建於五代時期,取唐代詩人方千《題龍泉山絕頂》中「中天氣爽星河近,下界時豐雷雨勻」之句,名為中天閣。明正德年間,錢德洪闢為講堂。王陽明丁憂家居期間,定期開講於中天閣,規定以每月的初一、初八、十五、廿三日為親自開講之日,聽講者多時達300餘人。王陽明還為學生訂立學規《書中天閣勉諸生》,親自書壁,以告誡勉勵學生。
據史料記載,嘉靖六年,王陽明奉命出任兩廣總督兼巡撫,率領大軍出徵廣西思恩、田州以平定土司暴亂。雖然他不再繼續擔任講學工作,但中天閣的讀書氛圍卻被激活,周圍學子時常在此聚會、討論,形成了著名的「龍山之會」。
令人讚嘆的是,這樣的學術氛圍延續至今。近年來,餘姚開辦「陽明講堂」,舉行「陽明文化周活動」,全面學習陽明思想,弘揚陽明精神,讓姚江一燈炳然千古。
有意思的是,謝建龍本人就是一位頗具知名度的講者。剛到龍泉山中天閣,我們就遇到了他的粉絲。作為一位餘姚本土的文化學者,他更多的名氣來自在電臺裡長年累月地講歷史,講地方典故,講文脈的流轉。
如今,我們站在中天閣外,從當下蘊含的文化活力中回溯歷史,才更明白為什麼浙東學派的學脈雖複雜多變,卻歷久彌新、燦爛輝煌。
自吳光口中,浙東學派的演變脈絡緩緩鋪就——
南宋時期,以薛季宣、陳傅良、葉適為主要代表的永嘉事功之學堅持「崇義以養利」。以陳亮代表的永康事功之學則主張「義利雙行、王霸並用」。而呂祖謙、祖儉兄弟為代表的金華婺學講求實用,由浙東明州(今寧波)以「四明四先生」楊簡、袁燮、舒璘、沈煥為代表的陸子心學派,則以孔子「心之精神是謂聖」為學術宗旨。
「從這四大派別的主張中,我們已經能看出浙東學派多元包容發展的格局。」吳光表示,浙東學派的意義是與時俱進、不斷發展的,各個時代的學者都有不同的闡釋。
明代浙東學派的最大特色,則是形成了以王陽明為首的姚江學派(即陽明心學派)和以劉宗周為首的蕺山學派。至清代,則形成了以黃宗羲為首而綿延至清末的浙東經史學派(也稱梨洲學派),以「經世應務」和「必以力行為工夫」為學術宗旨。
浙東學派是多個學術派別兼容並存的學術群體。在其內部,既有宗奉程朱的理學派,也有宗奉陸王的心學派,還有獨立於理學、心學之外的事功學派。然而,這個學術群體內部的各家各派,在相互關係上並不是絕對排他的,而是具有兼容並蓄、和齊同光的風格,並體現了一種「道並行而不悖」的共同文化精神,即浙江人文精神。
▲【打卡地:四先賢故裡碑】 位於餘姚龍山公園,進入「見賢思齊」月洞門,便可看見四先賢故裡碑亭。這是後人為紀念漢代嚴子陵、明代王陽明、明清之際朱舜水、黃黎洲而立。嚴子陵碑和王陽明碑建於清乾隆十九年,朱舜水和黃黎洲碑均建於清末。
碑亭均有亭額,嚴子陵碑亭是「山高水長」,讚頌嚴子陵的品格。王陽明碑亭是「真三不朽」,讚頌王陽明立德、立言、立功。朱舜水碑亭是「勝國賓師」,讚頌朱舜水以明朝遺民受到異邦君臣尊重的德行。黃黎洲碑亭是「名邦遺獻」,讚頌黃黎洲是餘姚學問精深、著述豐富的先賢。
吳光表示,關於「浙東學派」的思想內涵,應作狹義與廣義的區分。狹義的「浙東學派」概念,或僅指發端於北宋、形成於南宋永嘉、永康、金華地區的浙東事功之學;或單指紹興、寧波地區以王陽明、劉宗周、黃宗羲為核心的浙東經史之學。而他更認同廣義的「浙東學派」概念,即「大浙學」的概念,指的是淵源於古越、孕育於漢唐、繁榮興盛於宋元明清而綿延於現當代的浙江學術傳統與人文精神傳統。
「經歷千百年的學術磨合後,涵蓋兩浙儒學的『大浙東學派』逐漸形成了『浙學』各派共同具有的文化特質,即以『明道計功、正義謀利、經世致用、知行合一、多元包容』為特色的浙江人文精神。」吳光說,這些精神與浙江發展的歷史軌跡一路相伴,始終引領著浙江人民不斷自我創新、自覺反思,推動著浙江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