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2018年的PISA結果已經公布了,參與測試的79個國家和地區中, 北京、上海、江蘇、浙江組成的中國部分地區聯合體(B-S-J-Z)以閱讀555分、數學591分,科學素養590分,包攬了三項第一。這項結果應該是讓關注的人鼓舞的,但是這就意味著我們的教育領先全球了嗎?估計沒有人敢這麼說,那說明這種測試還是有問題的,我們對教育的衡量標準究竟有哪些?單靠量化的指標就能夠說明教育的現狀嗎?
實際上關於PISA測試,國際上也存在爭議,下面是一篇幾年前國際一大批教育學者關於停止PISA測試的倡議書。很顯然,這封信沒有被採納,但是對於透視PISA測試仍然有一定的價值,我們的教育不能光靠量化的指標來體現,應試教育所追求的才是量化的指標。
在這封寫給經合組織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主任安德烈亞斯施萊歇爾博士(Andreas Schleicher)的信中,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對PISA測試的影響深表擔憂,並呼籲停止下一輪測試。
尊敬的施萊歇爾博士:
我們致函給經合組織(OECD)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主任的身份的您。如今,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已經走過了第13個年頭,它是世界聞名的一個測試排名工具,可以根據15歲學生在數學、科學和閱讀方面的學術成就,對經合組織(OECD)和非經合組織國家(最新統計為60多個)進行排名。國際學生評估項目每三年進行一次,各國政府、教育部長和報紙的編輯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評估結果,無數政策報告都權威地引用了評估結果。它們已經開始深刻影響許多國家的教育實踐。國際學生評估項目帶來的結果是,各國正在徹底改革他們的教育系統,以期提高他們的排名。
坦率地說,我們對PISA排名的負面影響感到擔憂。以下是我們關注的一些問題:
第一:儘管標準化測試在許多國家/地區已經使用了幾十年(儘管對其有效性和可靠性持有嚴重保留態度),但PISA測試加劇了此類測試的升級,並極大地增加了對量化測試的依賴。舉個例子,在美國,PISA測試已經被作為「力爭上遊」計劃的主要理由,這增加了對學生、教師、管理員標準化測試的使用,從而對學生、教師和行政人員根據測試的結果進行排名。
第二:在教育政策方面,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為期三年的評估周期,使人們的注意力轉向了旨在幫助一個國家迅速攀升排名的短期措施。但是研究顯示,教育實踐的持久變化需要幾十年(而不是幾年)才能實現。例如,我們知道教師的地位和教學作為一種職業的聲望對教學質量有很大的影響,但這種地位在不同的文化中有很大的差異,不容易受到短期政策的影響。
第三:通過強調教育中可測量的教育方面的狹窄範圍,PISA將注意力從較不可測量或不可測量的教育目標(如身體、道德、公民和藝術的發展)上轉移開,從而極大地縮小了我們對於教育是什麼和應該是什麼的集體想像,我們只知道用數據說話。
第四:作為一個經濟發展組織,經合組織自然傾向於公立學校的經濟作用。但是,為青年男女提供有報酬的就業機會並不是公共教育的唯一目標,甚至也不是主要目標,因為公共教育必須為學生參與民主自治、道德行動以及個人發展、成長和幸福的生活做好準備。
第五: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或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等具有明確而合法的授權來改善世界各地兒童的教育和生活的聯合國機構不同,經合組織沒有這樣的授權。目前也沒有有效的民主參與教育決策過程的機制。
第六:為了實施PISA和一系列後續服務,經合組織接受了「公私合作夥伴關係」,並與跨國營利性公司結成聯盟,這些公司將從PISA發現的任何教育中的「短板」中獲得財務上的好處——不管是真實的還是人們察覺到的。其中一些公司為美國學校和學區提供大規模的營利性教育服務,同時也在實施在非洲發展營利性基礎教育的計劃。經合組織目前正計劃在非洲引入PISA項目。
第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新的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體系及其持續的全球測試循環,。對我們的孩子造成傷害,並使我們的教室陷入貧困,因為它不可避免地會涉及越來越多的多項選擇測試,更多由「供應商」編寫的課程,並且教師的自主權降低。通過這種方式,PISA進一步增加了學校已經很高的壓力水平,這危及學生和教師的健康。
這些發展趨勢與廣泛接受的良好教育和民主做法的原則公然衝突:
任何重大改革都不應基於單一狹隘的質量標準。
任何改革都不應忽視非教育因素的重要作用,在這些因素中,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不平等是最重要的。在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國家,不平等在過去15年裡急劇加劇,這解釋了貧富之間日益擴大的教育差距,而教育改革無論多麼複雜,都不太可能解決這一問題。
像經合組織這樣的組織,以及任何深刻影響我們社區生活的組織,都應該對這些社區成員的民主問責持開放態度。
我們寫信不僅是為了指出缺陷和問題。我們也想提出建設性的想法和建議,以緩解上述關切。雖然這並不完全,但它們說明了如何在沒有上述負面影響的情況下提高學習能力:
第一:開發排行榜的替代方案,探索更有意義和不那麼容易引起轟動的報告評估結果的方法。例如,將發展中國家(通常將15歲的兒童定期選為童工)與第一世界國家進行比較,既沒有教育意義,也沒有政治意義,並向經合組織開放了教育殖民主義的指控。
第二:為所有相關學科的學者參與留出空間,迄今為止,對國際學習評估的內容和方式影響最大的群體是心理測量學家、統計學家和經濟學家,他們當然應該在談判桌上佔有一席之地。但其他許多群體也一樣:家長、教育工作者、行政人員、社區領導人、學生,以及來自人類學、社會學、歷史學、哲學、語言學、藝術和人文學科等學科的學者。我們應在地方、國家和國際各級會議上討論如何評估15歲學生的教育。
第三:讓國家和國際組織參與制定評估方法和標準,這些評估方法和標準的使命不僅僅只是公共教育的經濟層面,還應該涉及學生和教師的健康、人類發展、福祉和幸福。這將包括上述聯合國組織,以及教師、家長和行政人員協會等等。
第四:公布管理PISA評估項目的直接和間接成本,這樣成員國的納稅人就可以評估花費在這些測試上的數百萬美元的其他用途,並決定他們是否想繼續參與測試。
第五:歡迎獨立的國際監督團隊進行監督,他們可以觀察PISA項目從構思到執行的整個過程,從而可以公平的權衡考試形式、統計和評分程序的問題,以避免存在偏見或不公平比較的指控。
第六:提供關於私營、營利性公司在三年一次的國際學生評估項目的準備、執行和後續工作中的作用的詳細說明,以避免出現的利益衝突或現實衝突。
第七:放慢測試的速度。為了爭取有時間在地方、國家和國際層面討論這裡提到的問題,可以考慮跳過下一個PISA周期。這將有時間將建議的審議工作所產生的集體學習納入一個新的和改進的評價模式。
我們認為,經合組織的國際學生評估項目專家的動機是真心實意地改善教育。但我們無法理解,您的組織是如何成為教育手段和教育宗旨的全球仲裁者的。經合組織對標準化考試的狹隘關注,可能會使學習陷入困境,扼殺學習的樂趣。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已經把許多國家的政府帶進了一場爭取更高分數的國際競爭,經合組織則承擔起了塑造全球教育政策的責任,而對經合組織目標的必要性和局限性沒有任何爭議。我們深感關切的是,用一個單一的、狹隘的、有偏見的標準來衡量教育傳統和文化的多樣性,最終可能對我們的學校和學生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害。
真誠地!(後面是諸多的署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