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器山文鰩魚,狀如鯉魚,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遊於東海,以夜飛。其音如鸞雞,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見則天下大穰。
少年被逐出家門的時候,正值隆冬,衣衫破敗,腹中飢餓,臨走時,父親曾眼露不忍,可惜,只是眼神,他的續弦,那個從入門就恨不得少年去死的女人卻是眉角都透著喜氣。少年告訴自己走吧,去找娘,聽說娘來自東海,四季如春,不會讓自己這麼冷,即使她早已不在人世。
少年走南闖北,漸漸喜歡上這種四處遊蕩、自由自在的生活,見得多了,魑魅魍魎、仙妖神怪,各地奇聞異事也見得多了。少年成長為青年,終於來到了母親曾經生活的地方。如同夢裡想像的一般,溫暖柔和,美麗精緻。
東海,一隻從西海遊過來的文鰩魚正在奮鬥著:「說什麼不能單獨行動,笑話,我西海小霸王,空中飛翔霸主,還怕凡人,還說什麼凡人覺得我們一族肉質獨特酸酸甜甜跟果子似的,特別喜歡吃我們,我呸,淨知道唬我,我才不信嘞。啊,東海,將變成我一人的天下,等夜裡,我將翱翔於東海的天際,大顯神威!」
傍晚。「那是……胖頭魚……正好最近幾天沒吃葷的了,改善夥食吧。」青年眉峰一挑,行動迅速。
胖頭魚尚未大展宏圖,便要身先死了。「這魚莫不是不能離開水,怎麼剛逮上來就僵了。」「你才僵了,小爺是……害怕……」「這魚,有點兒意思,天色昏暗,仔細一看,有點像文鰩魚啊,西海的老參頭說這魚肉酸甜,挺好吃的,今天遇上這隻又挺肥的,嘖嘖,有口福了。」「不是,這人要幹嘛,別呀,別架鍋,對了,小爺會飛,我飛、飛,我……翅膀嚇軟了……」
青年正在洗涮餐具,突然聽見一聲弱弱的:「我雖然胖,但是都是肥肉,酸澀酸澀的,不好吃,你放了我吧,我帶你飛。」
一陣雜亂之後,青年望著眼前有些圓潤的姑娘,腦袋一陣空白。「你真是個好人,你住在這裡嗎?以後東海都是小爺的地盤,我護著你。」青年腹誹,「這世間果然千奇百怪,一條魚,都這麼彪悍了。」
短短兩月,青年見證了一條魚的稱霸史。青年不明白,明明這麼彪悍的魚,為什麼當初這麼慫?算了算了,這麼有趣的姑娘,世間少見,這兩月的樂趣可比自己走上三年見的人和事還有趣。
她真的會飛,文鰩魚或者說飛魚姑娘沒有騙人,魚身飛起來,非常奇特,小姑娘格外驕傲,頭高高揚起,而人身飛起來的時候,像個有點胖的小仙女兒。青年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居然喜歡上了一隻胖頭魚。
後來,青年不走南闖北了,住在了東海岸邊。
後來,青年變成了中年,又變成了老年,胖頭魚姑娘還是胖頭魚姑娘。「嘿,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頭髮白了呀,為什麼你嘴巴也會長頭髮。」
後來胖頭魚找不到那個嚇唬她會吃她的凡人了。「凡人什麼的最討厭了,娘說他們會騙魚,我還不信,結果,你騙我,你說每次我回家之後再回來都能見到你的,你騙人,我不要東海了,我要回家,你個大騙子。」胖頭魚哭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
我喜歡上了一個圓潤的魚姑娘,她永遠不知道。
後世載:文鰩魚,其味酸甘,食之醫狂,然,無人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