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定而後動。日前,一年一度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閉幕。作為中國經濟的風向標,今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的經濟工作基調和重點,將決定2021年中國經濟發展的走向。
2021年是「十四五」規劃的開局之年。會議強調,做好明年經濟工作,要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以改革創新為根本動力,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目的。會議進一步明確,以擴大內需和強化科技這兩大戰略作為穩增長的支撐點,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確保「十四五」開好局。
會議再度提出「注重需求側管理」,與12月11號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提「注重需求側改革」相呼應。什麼是需求側管理?為何要強調需求側管理?需求側改革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之間是什麼關係?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員張燕生接受了時代周報記者專訪。
需求側改革是中長期問題
時代周報:回顧2020年中國經濟市場,你如何評價?
張燕生:2020年最重要的影響來自新冠肺炎疫情。最初,專家判斷疫情對中國的影響是短期和局部的。從後來的事實看,確實是這樣的。絕大多數省份在今年的2月25號實現新增病例歸零;3月19號,武漢新增病例歸零;4月8號,武漢解除封城。隨後,國內疫情從全面防控轉向風險點管理,發現一例摁住一例,對經濟沒有再產生全面的大規模影響。
實際上,我預計,今年中國經濟還能保持2%左右的增長,是全球主要國家中間唯一能保持正增長的國家。一是中國的抗疫比較成功;二是中國快速恢復消費和投資,在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等方面全面復工復產,保證經濟社會生活正常化。對中國來講,今年經濟恢復過來了。
時代周報:12月11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要扭住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同時注重需求側改革」。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則強調,「注重需求側管理」。 什麼是「需求側改革」?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出來?
張燕生:在疫情中,中國經濟各項指標恢復得最慢的,還是需求。如何通過需求側管理,把擴大需求作為一個戰略基點,是2021年經濟工作的一個重點。
需求側管理,主要是研究以擴大消費、投資需求為重點的宏觀政策、結構政策和社會政策的改變。需求側改革在很大程度就是要進行改革,清除抑制生產性、生活性消費和投資的政策和制度障礙。需求側管理是短期的,需求側改革則會涉及一些中長期的制度和政策,要處理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增加老百姓的收入是當務之急
時代周報:中國目前的需求結構是怎樣的?
張燕生:2019年中國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但居民消費佔GDP的比重為57.8%,居民可支配收入佔GDP的比重只有43.4%,都太低了。我們一直在奮鬥,一直在爬坡,但蛋糕做得那麼大,真正分給老百姓的部分還是非常少。提高最終消費佔GDP的比重,是當務之急。
中國已經從溫飽走向全面建設小康社會,下一步要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這時的需求結構跟過去完全不一樣。過去40年已經翻過去了,不能再用過去40年的故事來講未來的發展。
在新的發展階段,核心是創新,要確定超大規模市場的量和質,引導世界上最齊全的產業鏈的現代化水平提升。增加老百姓的收入,擴大中低收入群體比重,建立城鄉統籌的社會保障體系等迫在眉睫,都是當務之急,已經不能夠再拖了。
時代周報:一方面需要消費拉動需求,一方面佔中國絕大多數人口的中低等收入群體存在消費能力不足、消費意願低的問題,如何解決這一矛盾?
張燕生:需求側管理一個非常重要的政策調整,就是增加居民收入。在過去的幾個五年計劃裡,國家已經把居民收入增長率不低於GDP增長率作為一個約束性指標來推,努力解決蛋糕越做越大但居民收入跟不上的問題,現在看來,還是不夠的。
90後、10後對美好生活的要求完全不一樣
時代周報:在你看來,需求側改革最需要突破的是什麼?
張燕生:中國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是根本目的。但人民的需要,實際上已經發生新的變化,需求側改革就是要解決不適應這種變化的政策和制度。這是需求側管理和需求側改革的重點。
舉個簡單例子,過去認為基礎設施建設已經達到峰值,但新基建投資的浪潮才剛剛開始。過去認為很暢通的交通,按照一小時經濟圈和半小時經濟圈來看,本以為是過剩的,當下則可能會變得非常不足。今年8月3日,國家發改委批覆有關粵港澳大灣區(城際)鐵路的建設規劃,就是解決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需求側管理、需求側改革怎麼適應高質量發展時代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這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不但政策和體制要變,人們的觀念也在變化。尤其是1995年以後出生的「Z世代」和2010年以後出生的「α世代」,他們對美好生活的要求,和前面幾代人完全不一樣。如何滿足他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你會發現這對數字經濟、數位技術、服務經濟和智慧城市的發展,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時代周報:具體來說,需求側改革需要從哪些方面入手?
張燕生:第一,如何使受疫情影響最大的領域,如旅遊、餐飲、住宿等跟老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領域發展得以恢復;
第二,要把就業優先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今年農村外出務工人員比正常年份下降很多,城鎮新增就業人數比正常年份下降很多。沒有就業就沒有生計,進而沒有需求,也就沒有消費;
第三,推進改善生活性消費和生產性消費的措施。比如在北京,你會發現吃早餐很困難,如何使人們吃早餐等跟老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東西變得更加便利?
第四,醫療、養老、教育、嬰幼兒撫育等矛盾較為突出,提高社會保險、大病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和養老金的覆蓋率和水平,不斷提高城鄉教育和醫療服務高質量和均等化發展等,都對擴大需求有很重要的作用。
時代周報:需求側改革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如何把握好供給側和需求側雙向聯動的節奏?
張燕生:其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基本內涵是三句話:主攻方向是提高供給質量,根本途徑是深化改革,最終目標是滿足需求。需求側改革的重點是解決就業優先,通過宏觀政策、結構政策和社會政策,把需求增長的潛能釋放出來,保證生產性、生活性等需求的可持續發展,以及解決促進需求增長的政策和制度上的障礙,進而引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雖然供給是可以創造需求的,但需求引導供給才是最關鍵的。需求側改革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之間是相輔相成的關係,缺一不可。過去強調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因為供給端的問題比較突出。現在需求階段變了,整個形勢發生改變,要進行需求側改革,從源頭上來促進需求變化。
不要回到炒房子的路上去
時代周報:去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隻字未提房地產。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因地制宜、多策並舉,促進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在今年以及明年經濟繼續恢復的前提下,如何理解這一表述?
張燕生:完整的表述應該是兩句話,第一句是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第二句,房子不但是用來住的,而且富人需要住,窮人也應該住,使居者有其屋。
「炒」本身就不是居住要求,而是投資要求,對經濟的拉動在很大程度有泡沫成分:住房成了炒房,房子的商品屬性成了金融屬性。而居者有其屋,說的是房子的社會屬性。要讓房子回歸其商品屬性和社會屬性。深圳房價漲得很快,我就非常擔心:一個最有創新活力的地方,如果房價太貴了,還能做實體嗎?還能做創新嗎?還能夠留住年輕人嗎?
高質量發展意味著人們對房子的幸福感是提升的。從這個角度來講,國家的態度很明確,構建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的長效機制。當要擴大需求的時候,首先應該本著需求側管理、需求側改革的思路,保持戰略定力,堅持底線思維,不要回到炒房子的路上去。同時,重視保障性租賃住房建設,加快完善長租房政策,房子的保障功能下一步還會繼續加強。
反壟斷不是針對某個或某類企業
時代周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十分罕見。這一提法有何深意?
張燕生:現在要建設高標準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這是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反壟斷實際上是保障充分競爭,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建設中間非常重要的一環。
時代周報:反壟斷主要指反科技壟斷和反金融壟斷,結合郭樹清此前關注新型「大而不能倒」風險的表態,明年對大型科技和金融企業來說,是不是一個變化之年?
張燕生:我相信不是。這是為了完善體制,而不是針對某一個企業或者某一類企業。反壟斷,包括反行政壟斷。中間出現的「大而不能倒」的問題等,都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編輯: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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