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青,講知青,紀念知青。讓我們一起傾聽知青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不僅是一個國家和時代的拐點,更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夙願。
正值大好年華的知青,既興奮又糾結,興奮的是終於有求學的機會了;糾結的是孤陋寡聞,學識淺薄,從未經歷,不敢應考;加之,咋複習?考些啥?簡直「老虎吃天——無法下爪」。
那時,我就像丟了魂似的,一天到晚,萎靡不振,到知青大灶吃飯,大家彼此談論高考,不少知青嘴不言明,心中較勁。那會兒人年輕,對高考知之甚少,就說按課本複習吧,我的神啊!高中畢業後,課本早已撂到「太平洋咧」,欲想找全,真要下一番功夫。放棄吧!於心不忍,思前想後,機不可失。當年我們應試的一些青年人,相互提攜,彼此鼓勵。第一年高考,僅三隊一位知青陳恆金榜題名,其餘均名落孫山。
「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人生第一次大考,對我打擊挺大,總感顏面無光,怪丟人的,特別當有人提及此事,表面輕鬆自如,內心卻像針扎一樣難受,好長時間才走出這一陰影。之後,一天三晌出工,我發現返鄉青年吉餘出工斷斷續續,一問,原來他到離家幾裡外的公社中學上高考補習班,顯然,來年還要考,補習班放假了,他才偶爾回隊跟大夥一塊出工。那時留給我印象頗深的是他每周「背饃」。「背饃」一詞,通俗的說法應是背著饃當乾糧,到離家遠的學校去上學。具體說法是當年農村孩子上學離家遠,近的10多裡,遠的幾十裡,不能在家吃飯,全憑住校背一周的饃來自食其力。他因住校補習,幾乎每周要從家裡往學校帶一周的乾糧,保障基本生活。
一次,正好碰上,我見他背包鼓鼓囊囊明知故問,他撐開口袋,讓我瞧,我一看多是雜細糧混搭的饃,只有幾小塊烙餅,還有一大瓶醃製的酸黃菜,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寒磣的不能再寒磣。不過,望著他執著追尋夢想的步伐和那瘦小的背影。真的,令我肅然起敬!
第二年他又參加了全國第二次高考,結果還是名落孫山。這回在一些社員中成了議論的話題——
「咱鄉下人麼,非要裝得跟城裡人一樣。」
「看咋樣,娃得是把褲(方言:念fei)撲扯咧。」
閒言碎語不時灌進耳朵,但絲毫看不出他心灰意冷,迷茫退卻,總是一笑而過。我詢問他有何打算,他向我坦言,最後一搏,若考不上,就此罷手,收心回營,永遠當個農民。
第三年我很少看到他出工,他到30裡外的鹹陽城去參加了高考補習班。依然每周從家裡往城裡背饃,據說,他借居一親戚家,為少打擾親戚,一天到晚多半待在教室,一心一意埋頭補習,沒有逛過一次街,沒有看過一場電影。功夫不負有心人。1979年的高考,他一箭中的,被省城西北政法學院錄取。
這一喜訊迅速在隊上傳開,不少社員嘖嘖讚嘆——
「人家娃真有出息。」
「就是的,連考三年,娃吃苦咧。」
我稍留意還是那些平常愛撂砸話的社員。在我的記憶裡,吉餘是當年村中唯一考取大學的社員。
寒門出才子,風景各不同。吉餘省城四年本科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被京城中央政法學院錄為大學講師,教學之餘,先後撰寫發表多篇有關法律專業的論文,碩果纍纍,業績突出;後又被選調國家機關工作至今。
說實話,他勤勉好學,自我奮鬥的精神,一直蘊藏我的心底。每每向晚輩談及人生高考之路,我總以此鮮活生動的事例,來啟迪、激勵更多莘莘學子,不遺餘力,成就夢想。
我也常常反思自己的人生軌跡。當他考入大學坐在明亮的教室求學,我卻在鄉村耕雲種月;他大學畢業進京當名校講師,我卻被招工進城當工人……
假若當年我能像他一樣,懷揣夢想,痴心不改,年年補習,連考三年,該會是什麼情形呢?
人生沒有假若,惟有自強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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