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青,講知青,紀念知青。讓我們一起傾聽知青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版納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在南臘河畔,在膠林深處,有幾排用泥磚造的屋子,淡暗的小油燈閃出微弱的光線,在頂頭的那間大屋裡,傳出了女知青們陣陣的哭泣聲……
這是大年三十的夜晚,這是一九七一年我們來版納過的第一個春節。我站在連隊的場地上,面向上海,聽著這哭聲,眼前浮現出半個月前離開上海時父母姐妹的哭泣,火車站上的哭泣聲……
一九六六年我小學畢業,文化大革命開始,學校都停學了,後來我們進了中學幾個月就作為六九屆初中畢業生到雲南,黑龍江,安徽等地上山下鄉了,我的大批同學早在六九年十一月就來到了版納當時的水利兵團,而我正好骨折,以此為藉口。躲過了當年的上山下鄉。
但到一九七零年的十月,凡是以前沒有上山下鄉的社會上的青年,都要去雲南建設兵團,否則的話,家長工作也要停下來。每天家門口鑼鼓聲不斷,上門動員的人川流不息,沒辦法,父母含淚同意了,馬上一張「光榮批准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雲南建設兵團」的大紅喜報貼在我家門上。戶口也馬上遷出去了,望著這大紅喜報,我感覺好像真的參軍了,我的心已經飛到雲南了……
由於各方面的安排問題,從十月份戶口遷出後,遲遲沒有動身。當時說法反正從批准那天起,你就是兵團戰士了,那正好在家多待幾個月,我想可能要過春節後再走了。但在元旦那天,接到通知,在元月三日就要上火車出發了,這消息給全家過節罩上了陰影。父母愁眉苦臉地含淚為我準備行裝,而我還為這齣發的消息而有點興奮,想像著這美麗的版納,想像著兵團部隊的生活。
一九七一年元月三日,那是一個陰冷的日子,未滿十七周歲的我含淚告別了父母,由我姐姐送我上火車,我姐是六六屆初中生,早在六八年就下鄉了。上海北火車站,紅旗飄揚,站臺上站滿了送行的人們,鑼鼓聲和哭泣聲混在一起,奏成了一曲悲傷的歌,這歌聲隨著火車的開動,震天動地。只見人們嚎啕大哭!哭爹叫媽!有人當場暈倒在地。我淚流滿面,向親人告別!這一幕,像昨天一樣,浮在眼前……
經過四天火車五天汽車的路途,元月十二日晚上到達了雲南兵團一師六團四營,我和其他十名知青分到了八連,來接我們到連隊的著一身軍裝的現役軍人指導員和連長。當坐上拖拉機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行駛時,我想真不知道是開到那裡去了,在開過南臘河時,在黑暗中我真驚奇。車子能在河裡開。在經過傣家村寨時,傣家人在黑暗中見到拖拉機的吼叫聲,令人可怕。
半個小時多點,總算到連隊了,在黑暗中被引進宿舍,在小小的煤油燈下看到裡面是用樹叉搭的,竹排鋪起來的床。比我們早來半年的三個上海楊浦區的知青看到老鄉來了,興奮而熱情,我們也很高興,吃過飯後就蹲在床上和他們聊開了,當聊到版納艱苦的生活和勞動時。有些人又啜泣起來。那第一個晚上,也是在這哭泣中渡過的。
四周樹林裡,漸漸透出亮光,天空的星星,慢慢減了顏色。一會兒,月亮出來了,給操場上灑上了一層銀光。遠處不時地傳來那些不知名的野生動物的吼叫、鳴叫聲。給人一種恐怖感。那女生宿舍裡還不時傳來那哭泣聲,對面住著上海楊浦區的知青正在哼著那懷念家鄉的悲傷歌曲。而我還沉思在這回憶之中……
作者: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