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電影筆記】
□王穎
《我決定留下來》是蘇菲·瑪索主演的一部輕喜劇片子。我看這部片子,不是因為蘇菲大美女,而是因為導演——永遠不會讓人失望的女導演Diane Kurys。
片子一開場,蘇菲·瑪索對自私、花心、乏味、挑剔的丈夫已經忍無可忍。不過她一直忍耐著,直到一個劇作家的出現。於是,大美女痛快淋漓地甩了丈夫,和劇作家上了床。
其中一個細節很爆笑。丈夫是個自行車迷,每個周末都要蘇菲·瑪索開車陪伴他在鄉村公路上訓練,給他提供水、食物、各種服務。不過這次蘇菲·瑪索不準備理他了,她直接開車越過他,在下個休息站等著。丈夫氣勢洶洶地來了,張口就要午餐三明治,而且驕傲地表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蘇菲·瑪索把小羊腿三明治扔給他,表示:「我的耐心同樣有限。」丈夫拿到三明治習慣性地嗅了嗅,於是這個動作就讓蘇菲·瑪索像汽油桶被點爆了:「十年來你每次都要聞一聞羊肉的味道再吃。」「這是我的習慣,你無權幹涉。」「去你媽的習慣!我受夠了你的……(此處省略三千字)你馬上給我收拾行李滾出去,明天我就找個律師起訴離婚!」
丈夫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結婚十年以上的人都會爆笑,個中緣由自不用多說。看到這裡我關上電腦,喜滋滋地出門跑步去,邊跑邊想接下來會怎麼樣。如果這是一部美國電影的話,肯定是大美女和劇作家戰勝了種種困難終於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懂得了什麼叫做真愛(在美國電影裡,只要女人和別的男人上了床,她就一定回不去了)；如果是伯格曼來拍的話,肯定要拍成無比糾結、有著大段獨白的倫理劇；如果讓基耶斯洛夫斯基來拍的話,一定會給這個電影一個深刻的主題——人,有真正的自由嗎?人,真的能夠擺脫孤獨的命運嗎?如果是中國電影的話,不管過程如何,最後一定是一地雞毛,而所有的角色都要皺緊眉頭堅強地活下去。
不過這是法國電影。法國電影永遠會荒腔走板到讓拘謹而嚴肅的中國人驚詫莫名的程度,而那「腔」慌的、那「板」走的,常常是可愛到爆。
跑步回來我繼續看,果然不負我望。丈夫經此打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竟然哭唧唧地去找妻子的情人尋求把妻子追回來的建議。在那裡,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劇作家正在寫的劇本,竟然就是這個進行時的三角戀!這個橋段,放到其他國家的電影裡,會是一個殺傷性很強的炸點,但是在法國電影裡就變成了笑料。出乎意料地,丈夫和情人變成了好朋友。他們一起吃飯,一起騎自行車,熱情而友好地探討著愛情和婚姻。對此蘇菲·瑪索表現很鎮定,當她的丈夫和情人一起其樂融融地吃飯的時候,她忽然現身,笑眯眯地對情人說:「我很喜歡你的劇本,但不喜歡結尾。」結尾當然是妻子回到了丈夫身邊。情人驚喜地問:「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她當然有。她傲嬌地說:「你們倆我都不要了。我愛上了有保時捷汽車的約翰。」
於是丈夫和情人以及他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那我們怎麼辦?」
當然,在他們的哀求下,她大度地允許丈夫來修改這個結尾。丈夫憤怒地把自行車這個第三者扔到了水塘裡。蘇菲·瑪索表示不滿意:「把自行車扔到水塘裡,然後女人就投入你的懷抱,這個結尾未免太簡單。」於是丈夫撲過來,結結巴巴地說:「我錯了。我都忘了你的頭髮、你的脖子、你的腹部、你的喘息,還有兒子的出生。我自私,我挑剔,但是有個事我永遠抗不過去,這個事,就是:我愛你。」OK,妻子滿意了,她揮揮手讓保時捷約翰消失,和情人友好地說拜拜,帶著丈夫和兒子愉快地走在鄉間公路上。
我喜歡這個很不嚴肅的調調。我怕了中國式的婚姻三角戀電影,像《一聲嘆息》,一場戰役打下來,每個人都像被閹割了的雞。
如果人能活一萬年的話,嚴肅一點是應該的。畢竟一萬年看起來比較長,應該好好地進行一下形而上的腦力勞動,思考如何讓這一萬年變得精彩而有意義。而人類不過只有幾十年的生命而已,難道不應該在快速而徹底的形而上思索之後,就爭分奪秒地撲入到生活中,體會這個星球、這一次生命所能夠給你的一切感受嗎?
那麼嚴肅做什麼?
(本文作者為文學博士,山東藝術學院副教授,電影學碩士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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