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儒林外史》中,作者在正文裡講的第一個故事,就是周進中舉了,也就是小說中知名度最高的範進的大恩人。
小說正文中的第一個儒生——周進
薛家集的孩子們都長大了,眾多的鄉鄰都希望夏總甲——他們當中最有身份的人,能夠給孩子們在城裡尋一位教書先生。要不說還是「大人物」的辦事能力強呢,人家掌握的信息也多,夏總甲立即就想到了周進。
周進是汶上縣衙門裡顧老相公家的私塾先生,顧老相公的兒子顧小相公跟著周進學了三年,去年已經考中秀才了。雖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這樣一來,周進也就不能再繼續教他的學生了,因為周進雖然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卻還只是一個童生,童生怎麼能教得了秀才呢?所以,周進在喝完了自己學生的喜酒以後,也就宣告失業了。
在古時候,教書先生和貧困是緊緊連在一起的,教書先生指著教學是富不起來的,而家裡但凡能有點兒閒錢的人,他也不會去當教書先生: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猢猻王。所以,小說中周進亮相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眾人看周進時,頭戴一頂舊氈帽,身穿元色綢舊直裰,那右邊袖子同後邊坐處都破了,腳下一雙舊大紅綢鞋;黑瘦麵皮,花白鬍子。
這身服飾要是總結一下的話,那就是「三舊一破」。頭上的氈帽已經舊了,腳下還穿了一雙不倫不類的舊大紅綢鞋,但人家畢竟還穿著一領直裰呢,雖然也是舊的,但那可是讀書人的標誌(這習俗一直傳到了孔乙己的身上)。再說,就從衣服上破損的兩個地方——右邊袖子和後屁股處,也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經常坐著寫字的讀書人。
童生周進,受到了秀才梅玖的挖苦
按理說,讀書人都知書識禮,相互之間應該是比較友好的,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在薛家集鄉鄰們為周進舉辦的接風宴上,他就受到了村裡秀才梅玖一再地諷刺和挖苦。
在古代的讀書人,有著這樣的一個進階過程:童生、秀才、舉人、進士,但在有些人的眼裡,這儼然成為了一條鄙視鏈,即後面的瞧不上起前面的,比如這個梅秀才。
這個宴席是為了迎接教師周進而舉辦的,所以周進就理所當然是應該坐在上位的,梅玖倒也知道這一點,但他仍然不失時機地提一提自己是秀才,算是老友,而周進是童生,只能是小友,雖然他已經六十多歲,是梅玖的爺爺輩兒的人了。
當眾人得知周進在吃長齋的時候,梅玖還假裝自己不知道周進原先的僱主是誰,說了一段諷刺顧老相公家教師的一字至七字詩:
他(梅玖)便念道:「呆!秀才,吃長齋,鬍鬚滿腮,經書不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來!」
緊接著,他向周進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但這個笑話,不是為周長兄,他說明了是個秀才。」
國子監司業周進,成了梅玖的老師
其實這個梅秀才,也是一個沒多大出息的人,因為當故事發展到十多年以後,他也還是一個秀才,並沒有什麼長進。
秀才是生員的俗稱,他們在古時候還是有一些特權的,除了能夠免除家裡兩個人的「徭役」(為朝廷的義務勞動)以外,秀才見了縣令還不需要行跪拜禮,只要拱手就可以了,就是在發生了訴訟,甚至是犯罪等情況的時候,官府對秀才們也都是網開一面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秀才們每三年都要參加兩次縣裡的考試,用來檢查他們的功課是否還紮實,稱之為「歲考」。秀才們的考試結果分為四個等級,被評為一二三等級的倒是沒什麼大問題,但要是被評為四等,那可就壞事兒了,輕者會被當眾訓斥或挨板子,重者還有可能被革除功名。
可笑的是,梅秀才就被評為了四等,時任山東學道,就是當年由周進提拔起來的範進很是生氣,已經命門鬥把梅玖拖到了凳子上,馬上就要用板子「戒飭」他的時候,梅玖便開始「拉大旗,作虎皮」了:
梅玖道:「現任國子監司業周蕢軒先生,諱進的,便是生員的業師。」範學道道:「你原來是我周老師的門生。也罷,權且免打。」
回到家鄉以後,梅玖不但在提起周進的時候,稱他為「周大老爺」了,還囑咐觀音庵裡的和尚,把周進當年寫的,經過了十多年的風吹雨打,早已褪色了的對聯重新裱糊,珍重收藏。
鄉民的無知與淺薄
按理說,薛家集能夠請到周進做村裡的教書先生,應該是非常幸運的,雖然周進自己還沒有考取什麼功名,但在他的手裡可剛教出了一個秀才,這可是名師啊。可是,鄉裡人見識淺薄,胡亂地傳起了一些風言風語,到最後只過了一年的時間,就把周進給辭退了。
等周進中了舉人以後,眾人的態度可就大不相同了,「汶上縣的人,不是親的,也來認親;不認識的,也來相認。」這不麼,薛家集上的民眾,也都各自湊了分子,派人來向周進祝賀了,周進倒也不計前嫌,照樣是酒飯招待。
到後來,周進在科考之路上是一路綠燈,高歌猛進,而薛家集的鄉鄰也把對周進的態度一路飆升,以至於都給他立上了長生牌位:「賜進上出身廣東提學御史,今升國子監司業周大老爺長生祿位。」
雖然周進在薛家集坐館的時候,沒有受到人們的重視,最後還被辭退了,但周進其實應該感激他們才是呢,要不是被辭了館,周進也就不會有後來的受資助,中進士的事情了。
商人們的豪俠仗義
古人按照職業,把人們分為四個等級:士農工商,其中商人是最低的等級,社會地位很是低下,而且在人們的印象中,商人也是重金錢,輕情意的代表。不過,周進卻幸運地遇到了一群講義氣,輕金錢的商人。
四個商人知道了周進內心的痛苦,便一起湊了二百兩銀子,為周進捐了一個監生,這樣,他就可以越過秀才的階段,直接來參加鄉試了。而周進也是不負眾望,最後不但中了舉人,還接連著中了進士,做上了朝廷的高官。
周進是一個老實人,發跡之前,逆來順受,不懂得通過反抗來保護自己;周進還是一個比較迂腐的人,不懂得社會上的人情世故,只是一味的苦讀聖賢書;周進應該還是一個比較笨的人,要不然,範進的文章他也不會連看三遍,才看出了文章的好,最終才避免了範進的名落孫山。
周進做了官以後,為了不讓別的讀書人再經受自己曾經受過的那些苦,努力的提攜後進,不但把範進從崩潰的邊緣挽救了回來,就連自己十多年前,在薛家集曾教過的小學生荀枚都還記在心裡,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愛惜人才的好官員。
科舉制度對周進造成了長期的痛苦,但卻沒有讓他變得失去了本心,只是人情的澆薄,讓我們看起來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