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元前2000年之際考古文化之變動
眾所周知,在全球的各古代文明中,中華文明是唯一一個5000年來從未中斷的文明。實際上,文明初生時期的中國並非沒有面臨過存亡絕續的危急時刻。
公元前2000年前後,全球性的降溫事件導致了許多古代文明的衰落甚至毀滅。比如,在非洲的撒哈拉地區,淡水湖全部乾涸,尼羅河流域的古埃及文明隨之衰落;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嚴重的氣候乾旱事件破壞了農業生產的基礎,最終導致了Tell Leilan地區居民大批遠走他鄉,南部的阿卡德王國也很快滅亡;在印度河流域,具有發達社會組織的哈拉帕文化出現中斷,大批人口被迫遷走;在中歐,隨著寒冷潮溼氣候的到來,養牛所需的乾草供應不足,造成德國北部和斯堪地那維亞南部的早期白人不得不帶著陶器和戰斧遠走他鄉。

在中國,除了三星堆文化,這一時期也出現了大面積的文化倒退甚至中斷現象。比如,在東南地區,良渚文明衰退為了馬橋文化;在海岱地區,龍山文化衰退為了嶽石文化;在燕遼地區,紅山文化衰退為了小河沿文化;在雁北岱海地區,老虎山文化直接發生中斷;在西北地區,齊家文化衰落為辛店文化和寺窪文化;在陝北地區,曾經建造了中國史前最大規模古城的石峁文化,也是匆匆結束;在江漢地區,曾經盛極一時的石家河古城同樣遭到廢棄;而大家所熟知的二里頭文化,它的興起也是260餘年之後的事情(以上資料見吳文祥等《4000a B.P.前後降溫事件與中華文明的誕生》和王巍《公元前2000前後我國大範圍文化變化原因探討》)。
二、三星堆大城的營建
在這一次全球性的人類文明危機事件中,三星堆迎來了從一期文化到二期文化的轉變過程。與同時期的其他考古文化相比,三星堆文化的特別之處在於,他的這種轉變不但沒有表現為衰落,反而表現為壯大。一個鮮明的例子,規模驚人的三星堆王城就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營建的。三星堆王城的規模究竟有多大呢?

據考古工作者的探勘,目前已知的三星堆遺址分布面積達12平方公裡,城址面積約3.6平方公裡。這一規模超過了中原地區鄭州商城的3平方公裡,更遠大於二里頭宮城區的10.8萬平方米(見中國社科院考古所《二里頭:1999-2006》),而次於約700年後崛起的殷墟洹北商城的4.7平方公裡(見唐際根等《河南安陽市洹北商城的勘察與試掘》)。
在三星堆城址西北部,是遺址位置最高的青關山臺地。發掘表明,青關山臺地系人工夯築而成,現存面積約1.6萬平方米,其中第二級臺地現存面積約8000平方米。在第二級臺地南部有一座長逾65米,寬近16米,建築面積逾1000平方米的紅燒土建築基址(編號F1)。在殷墟興起之前,F1建築為當時中國境內最大的單體建築(見雷雨《三星堆遺址考古的新突破》)。同時,考古工作者還在三星堆北城牆真武宮臺地與西泉坎臺地之間的古河道處發現了類似良渚的木構碼頭,表明當時三星堆已有發達的水上交通系統。

那麼,是什麼原因能讓三星堆在這場全球性的降溫事件中成功脫險的呢?其實原因非常簡單,當我們打開地圖,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對於遭受海侵的良渚人來說,成功的避難方向自然是長江的上遊;對於遭受寒冷逼迫而面臨食物短缺的北方居民來說,南下當然是不二的選擇。儘管,傳統上四川盆地被認為是一個封閉的地方,連鳥都飛不進,但在全球性降溫事件的這種特殊背景下,象四川盆地這種地處內陸而又相對封閉,同時又有較為開闊平原的地理空間無疑具有突出的比較優勢。

三、良渚文化進入時期的伯鯀族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逆向生長的三星堆文化就是人間天堂。在歷史上,文明在急速發展的同時,往往也伴隨著磨難。在石家河文化進入四川盆地後,成都平原曾一度出現大規模的築城活動。僅在1999-2008年間,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並公布了材料的寶墩文化遺址就達25處。然而,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三星堆都城崛起之際,原來的這些史前古城幾乎全部消失了(見孫華《三星堆器物坑的埋藏問題:埋藏年代、性質、主人和背景》)。
那麼,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結果呢?在《三星堆文明:重建中國古史的突破口》一文中,筆者曾談及良渚文化在這一時期進入了三星堆,並在其他文章中提及了良渚可能就是傳世文獻中的虞。顯然,這很容易讓我們判斷出,更早進入成都平原的鯀族被虞人徵服了。《國語·周語下》說:「其在有虞,有崇伯鯀。」這裡將鯀置於虞的系統下,或許反映的就是這樣一種歷史背景。

我們知道,從共工氏至到鯀族,都保持著築城、治水的文化傳統。顯然,三星堆古城的營建必然會依賴於鯀族的築城技術。考古學家嚴文明在調查發掘石家河古城遺址後指出,石家河古城的築造技術跟廣漢三星堆城垣的築法差不多(湖北省荊州博物館等《肖家屋脊:天門石家河考古發掘報告》),這也從考古學角度可以證實上面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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