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愛》作者談購書、藏書和讀書體驗
北京大學文學學士,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科學碩士。曾任北京大學英語系講師,美國「貝爾傳訊研究所」軟體工程師。現任北京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北京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教育發展研究院院長。著有《書之愛》一書,書中將自己多年來購書、藏書、讀書體驗濃縮於此。
在樓道裡給小夥伴放玻璃電影
比起同齡的孩子,王強的童年過得幸福而充實,因為總有讀不完的小人書,在那個書籍和物質都匱乏的年代,父親每個月卻肯帶著他和弟弟去書店,連環畫,隨便挑選。《劉胡蘭》、《敵後武工隊》、《水滸》、《三國演義》,王強的購書感覺在那個時候便開始養成。
不是每個小朋友都有連環畫可以看,為了和大家分享,王強把玻璃裁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用黑色的墨筆把畫拓下來,然後招呼小夥伴們坐在樓道的臺階上,自己用手電筒一邊放映一邊講解,儘管放出來的畫面都是反的,但小朋友們都很喜歡,小王強也利用此舉,為自己換回了好多吃的。
父親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卻很愛買書。王強家到現在還留有很多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蘇聯文學著作,《靜靜的頓河》、《遠離莫斯科的地方》等等,都是「文革」的時候,父親用衣服包裹起來偷偷留下的。
買的第一套書是《約翰·克利斯朵夫》
開始集中讀書是從高一開始,王強那時碰見了學校裡最優秀的教師組合,老師們對書的喜愛程度深深感染了他。那時,王強覺得書櫃給人一種神聖、超凡脫俗的氣質。到現在,他還清楚記得自己所買的第一套書,是《約翰·克利斯朵夫》的第一版。那時候買書要排長隊,出現一本書大家都要搶,王強託了同學父親的關係,才買到。如獲至寶的他用衣服包得好好的,一路騎自行車到家,那種正襟危坐的感覺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還有幾本工具書,也是王強那時不可或缺的好幫手。那時喜歡上英文的王強,得到了父親的大力支持,每次出差來北京,父親都會去王府井的新華書店,《英語900句》伴隨王強在英語學習中迅速成長。還有一套上海科學出版社的《數理化自學叢書》,父親投資了好多錢為王家兄弟買回來,伴隨他們考大學。
就這樣,在上大學前,王強自己已經有了一柜子的書。
買書欠下一屁股債
到了北大讀書後,買書開始一發而不可收拾。上世紀80年代王強每個月的生活費50塊,對於那時大多數人一個月才掙90多塊錢的收入水平來說,已經相當不少了。《魯迅全集》精裝本才50塊一套,於是眼見著王強宿舍床上可以睡的地方越來越少,床鋪內側整齊地碼放了兩溜書,一直碼到頂。然後是床鋪底下開始擺書,再後來裝衣服的木箱也騰出來都放上了書。王強說自己買書是最不眨眼的,當時買了一套商務出的漢譯世界名著,還是女朋友投的資,說是從她那裡預借幾十塊錢,那套書也標誌著王強系統藏書的開始。說到那幾十塊錢,王強笑笑說,結婚後也就沒再還了。
王強藏書第一要求書要好,內容有價值,其次才是版本。等到大學畢業時,王強已經欠了一屁股書債。
留校當了老師,還清書債,繼續買書。在北大當老師的6年裡,當時最奢侈的是從香港買了李敖和胡適的全集。那是1985年左右,每套書各二十五六冊,折合人民幣是王強好幾個月的工資。
「那時每個月的工資,至少拿出一半用來買書。一半為肉體一半為精神。我到現在也是,有了錢第一先去書店,第二再去飯店。」
帶回25箱書
1987年的時候,王強去美國州立大學做訪問學者,回想起那段購書過程真是盪氣迴腸。那時他在美國一年的薪水相對於在中國時已經不少了,但他還是在當地小餐館打工,當時就是想多賺些美元,把文史哲經典著作都買全了再回來。等王強1988年回北大的時候,運回了25箱書,每個箱子1立方米,海運了3個月。當這些箱子漂洋過海回到北大時,所有人都羨慕極了。北大藏書很多,但是更新不快,王強當時那個小屋就變成了聖地。北大當時有個老師叫陳維剛,有一天下雨他來王強家看藏書,第二天便要動身去哈佛。看過以後,他說:「我要是有這些書,哈佛就不去了」。很多人從國外回來,買了冰箱,買了彩電,但王強買的就是書。後來有朋友管他借美元,王強說沒有錢了,別人都不信。
臨走前雨天賣書
1990年,王強第二次去美國,這次離開必須把北大的房子退掉,王強第一次要和自己的一些書告別。在痛苦的抉擇後,王強決定只帶一手資料走,即使這樣,他還是帶了1噸書去美國。把剩下的書賣掉的時候正好是個下雨天,都是兩三折就解決掉,別提多難受了。來搬運書的人騎了個平板三輪車,高高地碼放好,拉了6趟才拉完,人家直說,沒見過誰家有這麼多的藏書。
到了美國,王強的購書欲又開始發作,1990年至1996年,他的藏書急劇增加,而且「越買越有品位」。《天方夜譚》的英譯本一共有4種,他全部收集全了,還有《金枝》12卷的精裝本,伏爾泰的《哲學詞典》,十多本的英譯毛邊書,現在要找到已經很困難了。《聖經》的各種版本、各種語言至少有十幾種。太多的經典藏書,足夠讓王強自豪。「書就像菜一樣,眼前一架子不一定都讀完。有些書也許某章對你有用,有些書或許翻翻就對你有用。書海茫茫,生命有限,藏書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樂趣。」
有幾類書王強是不讀的,首先網絡上的東西他絕對不讀,他自稱這是偏見。其次二三十歲作家的書不讀,他認為這其中極少有天才,由於生理局限,他們寫的東西對自己幫助應該並不大。
此外,王強讀書從來不參考排行榜,「我覺得榜就和人一樣,越熱鬧的人有時越空虛。
暢銷的文字如果3年後還長銷那我可以考慮去讀,如果5年後還有生命力,那我一定會看。但是大多數的書,5個月後就沒有人再提了。「
《我的名字叫紅》,是王強超級喜歡的一本書,第一版就被他收藏,還在很早前就到處跟朋友推薦。王強說,這本書是10年來自己最喜歡的文學書,可比卡爾維諾。
因為文學首先就是用語言挑戰人的想像力,如果像白開水,那還不如報告文學。
大多數的書,王強都儘量讀原版,當然也有例外,王永年所翻譯的《在路上》,其翻譯水準便得到了王強的讚揚,王強稱其為國內少有的翻譯到位的譯者。此外,錢鍾書、周作人和魯迅也是王強所喜愛的。「周作人和魯迅他們風格差別很大,是生命的兩極,一個寧靜淡泊一個炙熱烈性,如果一個人的靈魂能有此兩極,那就像是生命的兩個風景。」(採寫/記者姜妍攝影/記者王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