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五代大詩人李商隱的詩作一向以「晦澀」著稱,他曾寫過一首內容淺顯易懂的五言絕句——《樂遊原》,沒想到,自上世紀七十年代起,人們對它的解讀就爭論不休。
詩歌末尾的兩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從字面理解,顯然是對接近夕陽感到遺憾。然而,紅學家周汝昌卻認為:「只是近黃昏」中「只是」的意思就是「是」。所以這兩句詩並非在哀嘆夕陽的易逝,而是在讚嘆夕陽下的美景,正是因為它已接近黃昏。
《樂遊原》中的情緒化轉折
《樂遊原》——唐·李商隱向晚意不悅,驅車登上古原。
落日無限好,只近黃昏。在詩歌的開頭,李商隱說,到了黃昏時分,自己心情不好,便開車到「樂遊原」去散散步。樂遊原為當地一處風景線,漢宮舊址。
古代人登上高處,最容易牽動古今情思,天地之思。李商隱到原上看:漫天彩霞,襯託出漢代宮廷遺址如一幅畫。四周環境開闊而大氣,身臨其境,仿佛踏入了歷史的洪流,激動人心。
現在,明明他的情緒已經變得很好了。不過最後他又加了一句:只是近黃昏而已。那意味著什麼呢?是不是他又一次想起了什麼事情,突然變得憂鬱起來?
因此,在這裡,對這首詩的分析便產生了分歧。按道理來說,既然是來散心的,又看見夕陽把樂遊原上的漢家宮闕襯託得無邊無際,光彩照人,心情應該很好,此時他該讚美夕陽了。
然而,在他能讚美落日之前,為何情緒又有了轉機呢?有些人說,這是因為李義山出身寒門,又因婚事,誤捲入了宮中「牛李之爭」。結果虛負一身才能,終身墮落官宦,不可再用。在朋友的幫助下,李商隱二十五歲才當上了八品校書郎。媽媽死後,他便回到家鄉丁憂三年,靠山的也倒了臺,心情可謂是慘不忍睹。
此時見到夕陽,便不禁發出一聲悲嘆。這一點似乎很有道理,但從詩歌本身的審美角度來看,如果這一解釋成立,那麼五言絕句中的情感轉換,則會顯得異常地突出。
程夢星在《李義山詩集箋注》中說,這首詩是在會昌四、五年間寫成的。也就是公元844到845年。那時候李商隱正處在母喪丁憂末期,嶽父王茂元雖死,但靠山李德裕卻未失。
次年冬天,他又當上了秘書官職,雖然級別不高,卻是一名「京官」。那時候他剛剛過世,不可能預料到自己未來的坎坷。應當說,他對未來充滿信心。
但不管這兩種觀點中哪一種是正確的,都只是缺乏經驗的推測。因此,早在上世紀70年代中期,就有日本學者從對「只」二字的研究入手,找到了「突破口」。被稱為入矢義高的日本漢學家認為,原詩最後一句的「只」應被理解為「是」。所以最後一句應該解釋為:原遊原上的風景如此美麗,完全是因為那是一個黃昏的時刻。
當我們翻開現代漢語詞典時,發現詞典中對「只」字的解釋有三種:一句「只是」,二句「只是」,三句「但是」。不過,到了唐朝,這個詞也可以理解為「正確」。據日本須藤健太郎的研究,「只」這個詞在唐代中後期才被廣泛地運用於詩歌中,是一個帶有口語化色彩的「虛詞」。
在古代漢語中,「只」意為「結束」,是表示停頓的虛詞,沒有實際意義。"只是"等於"是",等於"正是,在"這句話,是上世紀70年代日本漢學家入矢高義和周妝昌等學者的解釋。無所不用其極,國內詞評人葉嘉瑩先生在解讀李商隱名作《錦瑟》時,也用了同樣的解釋,他將最末一句"此情可尋,只因當時已迷惘"解讀為"正是"。
這種感情與遭遇,難道必須等到回憶過後,我才會悵然若失?事實上,「在那時」我已經開始迷失。但李商隱詩中所用的「只」,並不局限於這一兩句,而是兩者的用法。因此,我們仔細研究了半天,找出「僅僅」這個意思的關鍵,還是詩人本來就應該把它推倒。
所以在今天的詩歌評論中,從美學角度來看,大多數人仍然將「只是」理解為「是」。這種解釋將使詩歌中情感的轉換變得更加自然,使《樂遊原》的結尾充滿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