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地道道的京味兒作家王朔和老舍,同樣是寫北京,卻沒有共同語言

2020-12-27 圖書校對找茬

以寫北京著稱的老作家林斤瀾,在一篇題為《北京語言不共同》的短文中寫道:

老舍寫北京,王朔也寫北京,老舍寫北京市井市民,王朔也寫北京市井市民。老舍筆下全沒有王朔小說中的人物,王朔筆下也和老舍的人物不沾邊。兩個人寫的字,都是出色的北京語言。老舍把北京語言寫到家了,王朔的北京語言也獨創一格,兩個人的錘字鍊句,又仿佛南轅北轍,其實都是「北京人、北京事、北京話」——北京味兒的一種解釋。偏偏二位沒有「共同語言」,這兩位都是地道的京味兒作家,需要卻很不相同。

林斤瀾把老舍與王朔放在一起作對比,看出了不同時期北京語言的變化,實際上是人物和事物發生了變化。文學就是人學,人物變了,語言當然要變。老舍筆下的人生是掙扎、奮鬥的人生,而王朔作品的內容卻很少寫正常的人生奮鬥,不是寫貧嘴聒舌的嘻笑打鬧,就是寫男女挑逗、打情罵俏。在這方面可以說,他開拓了新時期文學的一些新內容,至少是新中國文學中前所未有的內容,為一代頹廢青年畫了像。它真實地反映了這些青年的生活和內心,反映了當代生活的這些方面,豐富了人物畫廊,拓寬了文學天地。

王朔的語言,據他自己講就算作「新京味兒」吧。他說:「我的小說靠兩路活兒,一路是侃,一路是玩。我寫時不是手對著心,而是手對著紙,進入寫作狀態後詞兒噌噌地往上冒。小說的語言漂亮,本身就是極大的魅力。寫小說最吸引我的就是變幻語言,把詞、句子打散,重新組合,就呈現出另外的意思。我作品中的語言主要從口語中借鑑,各行各路的流行語都有。寫小說要說人話,好讓後人知道這會兒的人是怎麼說話的。」

王朔在介紹自己創作所謂新京味時,是這樣說的:

我藉助最多的是城市流行語。老北京的方言我並不太懂。這些流行語來源很多,有語錄中的,重大事件中的,還有新典故等等。我從來沒生活在方言區中,我接觸的生活語言,還是談論時事政治這類的。即使如此,仍然不能照搬進作品,直接用口語,讀者會看不清楚。後來我變成有意識地運用城市流行語的規律,根據這些規律和故事發展的氣氛編一些貌似口語化的東西。有些事大家說得比較多,比如走穴、有二、三個詞彙,但有些事沒有那麼多詞彙形容,這就要運用城市流行語的規律,去編。我在這方面還不是特別到家,比較糙,出的快就只能往裡碼。有些話必須這麼說,你正著說就沒意思。

王朔在談新京味時還說,我在這方面受過兩個人的啟發,一個人是逮誰拿誰開涮,你剛一開口,他就啐你一道。這是一種生活態度。我雖然不怎麼樣,但你也沒什麼。你要真跟我急,我再啐自己一頓。反正我敢糟踐自己個人,你不敢。弄得你沒轍沒轍的。另一個人就是常說好話兒,說兩句好話兒費我什麼事兒呀?我該怎麼辦怎麼辦。辦正事時我一點兒都不傻,但我先拿大話填和住了你,你沒個不暈的。給你架得高高兒的。給你架起來,有些事你就幹不得啦,他該幹什麼照幹不誤。這都是北京人的生活形態,都屬於自己開道的。這兩種人沒有什麼別的可依賴,只能依賴自己。他們沒有金錢做後盾,有錢人可以無所顧忌地生活,他沒有勢力可依賴。他們又要保持一定程度的自尊,又要迅速被人接受,只好創造一種本能,生活磨練出來的,一種為自己開道的方式。這兩種人能迅速打入各個社會生活的圈子,許多圈子是很難進的,這兩種人就有這本事,誇誇兩下子就進去,而且一進去就熟得不得了。

這就是王朔接觸的現代的北京人,這些人確實與老舍筆下的人物不沾邊兒,也不是林斤瀾提到的北京市井市民,他們是王朔筆下的人。這些人大多生長在北京的機關大院或部隊大院中,他們一般都有良好的家庭環境,較高的經濟條件、略勝一籌的文化程度、較多一些的社會信息和見聞。他們在精神和經濟上都有自己的追求,解悶取樂的方式也與一般胡同串子不同。他們對追求的失落往往表現為對生活的調侃和對自己的嘲笑。

有人在歸納現代北京人特徵時有「北京人什麼話都敢說」一條,而王朔筆下的人物更是什麼都敢說,不僅僅敢說,而且是戲謔、嘲弄,把什麼都當成笑料,在他們眼裡沒有是與非、醜與美、善與惡。王朔本人也被他們拉入這個圈子之內而難以自拔,這到底是悲劇還是喜劇,且留待後人評說吧!

相關焦點

  • 對「京味兒」寫作的再詮釋——評《老舍評傳》(增補本)
    在中國現代文學的場域中,老舍有著重要的地位。他用畢生的生存經驗和精神煉獄深刻地書寫了自己熟知的文化都城——北京。作品中人與物的獨特「京味兒」敘事,不僅呈現了老北京城各個時期的文化歷史與生成軌跡,同時也顯現出老舍自身獨有的民族情結與家國情懷。
  • 老舍經典作品話劇「二馬」,當京味兒風趣遇見英式幽默
    京味兒和老舍式幽默,活脫脫兩塊面對面的哈哈鏡。嬉笑怒罵間,照見兩個古老帝國民族的德性。無端的傲慢和偏見謎障著世人的心靈。  方旭導演表示:「京味兒和老舍式幽默,是自己改編老舍先生文學作品的最大吸引力。」  3  全男班演出,成為一大亮點  小說中,二馬和英國的一對母女,產生了愛情。
  • 大阪產業大學孔子學院舉辦「老舍與北京」演講會
    中國僑網消息:據中國國家漢辦網站消息,9月16日,為慶祝大阪產業大學孔子學院設立1周年暨大阪產業大學學園法人創立80周年,大阪產業大學孔子學院舉辦了「老舍與北京」文化演講會。老舍紀念館館長、老舍先生的女兒舒濟女士專程訪問大阪並作了演講。
  • 京味兒作家談北京土話:幽默、直率,還藏著含蓄
    中新網客戶端北京11月10日電(記者 宋宇晟)「說飯館做的菜鹹了,北京人他不會說鹹了,會說警察來抓你了。為什麼呢,是因為你打死賣鹽的了。這個就是北京特有的語言。」  11月10日,劉一達「京味兒經典」長篇小說集在北京發布。在談及小說的「京味兒」時,劉一達如是說。  他覺得,北京土話在幽默、調侃、直率以外,還藏著一種含蓄。
  • 王朔:把中國作家都扔到一個荒島上,不給吃的,活下來的準是阿城
    作為昔日的文壇大佬,王朔在當時可以說是無人能及,彼時的文壇,賈平凹、莫言、餘華、史鐵生、劉震雲還都不太出名,而王朔卻早已經聲名鵲起了。作為影響了整整一代人和一代作家的王朔,卻曾在自己的文章裡寫下這樣一段話:把中國作家都扔到一個荒島上,不給吃的,活下來的準是阿城!
  • 王朔:說我是個跳蚤?|鳳凰副刊
    概念化的人都像白痴一樣聽不懂話,越簡單越聽不懂,和另一個概念化的人爭論起來會像打撲克一樣用同一些牌一局一局打起來沒完,你會發現大家擁抱的是同一個概念、反對的也是同樣的東西。何以互相隔膜到如此程度,不得不使人懷疑爭論的原委意在攻擊人身。這也就是概念的第四個特徵:從概念出發劃出的曲線是一路向下,最終到達下流。有聰明人講中國文學沒有大家是因為中國作家都太聰明了。還有笨蛋說是缺乏激情。
  • 老舍之子舒乙:我的父親是如何痛失諾貝爾文學獎的
    老舍是中國近現代一位非常著名的作家,他的《駱駝祥子》、《四世同堂》、《茶館》等作品曾伴隨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成長。老舍是個地道的北京人,他筆下的北京生動,活潑,有趣,熱鬧,但同時也暗流湧動。毫無疑問,老舍是一位技藝高超的語言大師,對於這一點,王朔也曾說過,老舍的語言代表了北京語言中最正統的那一種,我用的語言都是北京小老百姓的。老舍的小說文筆流暢,行文風格多樣,樸素幽默,接地氣但卻不低俗,雅俗共賞。老舍被語文語言藝術的大師,在他之前,沒有一位大師是這樣來記錄民間的語言的。
  • 傅光明:老舍的語言與幽默
    比起莎士比亞來,老舍沒有那麼大的幸運,但老舍也趕上了由文言文向現代白話文過渡的、可以創造語言的巨大空間,而老舍是北京人,他可以用正宗的國語或者地道的京腔京韻的北京話來寫作,這也是老舍為什麼一出手,我們就能感受到一個京味作家的原因。可如果我們僅給老舍貼上一個京味兒的話,又遠遠不能涵蓋老舍。京味兒太簡單了,太單薄了,老舍是那麼的豐富和深厚。
  • 王朔談中國作家:賈平凹小說裝神弄鬼,金庸抄襲
    部隊大院裡走出來的,開創多個文壇第一次的作家王朔雖然是在江蘇省南京市這樣的江南水鄉出生的,但是他的童年卻是在北京的部隊大院裡長大的,這就使得王朔從小就在和小夥伴一起打架、幹仗的,他後來還以此寫下了中篇小說《動物兇猛》。
  • 「流氓」作家王朔:馮小剛喊他「朔爺」,與徐靜蕾王子文緋聞不斷
    王朔的母親是一名醫生,父親是一名軍官教員,他幼年時生活的地方是位於北京的軍區大院,這樣的家庭背景雖算不上是名門世家,但對他觀察北京市井生活並且還能通過文字表達出來大有裨益。如果要想了解更多少年時的王朔,不妨從他的書中去尋找蹤跡,他所寫的一本書《動物兇猛》就在很大程度上還原了他的童年時期。那是一個還未徹底穩定下來的時期,年輕的人兒們各懷心事,不輕易隨波逐流。
  • 作家王朔直言:魯迅不能被稱為大文豪,他的理由是什麼?
    而當代著名作家王朔則對魯迅的成就提出了獨特的見解。在他看來,魯迅並不「完美」,也有缺陷,即短而無長,短而無長,這是衡量一個作家是否稱得上真正作家的標準。他說:「我覺得魯迅光靠一堆雜文幾個短篇是立不住的,沒有聽說世界上有誰只寫過這些東西的。」
  • 老舍誕辰120周年:不該被忘卻的老舍之死
    也還不會有人想到,就因為8月23日的事件,老舍終結了自己的生命。23日上午,老舍到了市文聯。當天受衝擊的本來並不是他,而是作家蕭軍。文化局和文聯繫統內的造反派們強迫蕭軍去勞動、去挖煤,但性格強硬的蕭軍無論如何都不從,幾個人按著他都沒有辦法。於是,不知道是誰打了一個電話,叫來了北京女八中的紅衛兵,想壓一壓蕭軍的氣焰。
  • 老舍民俗書寫對文學創作的影響
    老舍開啟了「京味兒」文學的傳統。趙園在《北京:城與人》中對京味文學作了一個界定:「『京味』是由人與城市之間特有的精神聯繫中發生的,是人所感受到的文化意味。『京味』尤其是人對於文化的體驗和感受方式,」她揭示了京味文學中:「人與城的精神聯繫;人的文化體驗;人對於城的文化意味的感受等,進而認定需要;把『京味作為一種風格現象』去把握。」
  • 老舍的北京,道不出的愛(1)
    故宮、四合院是北京的符號,天橋的雜耍、胡同小販的吆喝是北京的符號,琉璃廠的書畫、老舍的作品是北京的符號,王府井商業街、中關村科技園是北京的符號……」結果,過半數考生選擇的題目都是「北京的符號——老舍」,並且,那年作文獲最高分的,也是寫的老舍。把老舍當作最具代表性的北京文化符號,或者說他就是一張非常醒目的北京文化名片,是恰當的。
  • 劉一達:「繃著臉」寫不活北京話
    要想把北京話寫活,不能繃著臉,不能玩兒純學術。」《瞭望東方周刊》記者李璇│北京報導劉一達接受《瞭望東方周刊》採訪時,京味兒作家劉一達正在「閉關」寫作。以《老槐》為牽引,《人五人六》將老北京胡同裡市井細民的陳年往事和掌故一一鋪陳開來,濃鬱的京腔京韻在行文中淋漓展現。「京味兒小說最根本的特點就是用地道的北京話來創作,並不是凡是寫北京的人與事的作品都是京味兒小說。」劉一達說。
  • 四川話《茶館》如何保留老舍味道?導演解讀變與不變
    1 老舍的幽默會變味嗎?  四川方言的幽默感和老舍語言的幽默是契合的  川版《茶館》在創排之初,大家最關心的一個問題是,老舍的「京味兒」幽默變成四川話後會變味嗎?  李六乙說,最初確定用四川話演時做了很多思考,它並不是單純的語言變化,而是要自成體系。
  • 【北京故事】北京城裡的「老舍地標」
    天快亮時,老捨出生了。他後來在作品中詼諧地寫道:「灶王爺上了天,我卻落了地。這不能不叫姑母思考思考:這小子的來歷不小啊!說不定,灶王爺身邊的小童兒因為貪吃糖果,沒來得及上天,就留在這裡了呢!」但是小年出生並沒有給老舍帶來好運。他出生的第二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他的父親、一位守衛皇城的滿族士兵便戰死在街頭。老舍失去了父親,一家生活也更貧困了。
  • 春雨京味兒話劇展演季來了 三幕人生話百年北京
    其中京味兒文化凝鍊了北京文化的獨特屬性,而老北京的風貌對於年輕人們來說,也許只是故宮、北海、王府井、老胡同兒,只是凝固在老照片和京味兒文字裡的時代想像,而對於曾在這座老城生活過、成長過的人來說,卻是浸透著聲音與味道的年華記憶。  京味兒話劇,作為京味兒文化的重要載體,以其生動的表現形式和深厚的文化內涵,深深根植於北京文化精神之中。
  • 王朔與馮小剛,究竟有何恩怨?看完「馮褲子」的由來,你就明白了
    人們大多將《編輯部的故事》視為馮小剛的成名作,可也離不開王朔與馬未都的幫襯。自此以後,馮小剛與王朔多有合作,可後來竟然很尷尬,二人關係不像以前那麼好了。他們究竟有何恩怨?可能按照現在人的標準來看,王朔一個作家,馮小剛一個導演,兩個人怎麼會有共同語言呢?實則不然,持有此等看法的人,可能不明白作家與導演之間的微妙關係。
  • 讀《北京話語彙》,品讀北京話所帶來的文字意韻魅力
    文:讀閱評說滿族文學與文化研究家、老舍研究家關紀新先生曾評價老舍先生說:(老舍)將北京話的內在美感通盤地準確地把握住,再最大限度地釋放出來。這樣的超凡之功,才成了中國現代作家中運用北京大白話寫作當之無愧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