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又在打啞謎。禮聖問陳平安,如果導致寧姚父母辭世的那場劍氣長城「十三之爭」,確實是陰陽家陸氏包藏禍心,你會怎麼做?再簡單的問題,如果是禮聖在問,就需要好好斟酌。陳平安選擇實話實說,陸家會是下一個「正陽山」,甚至還會更慘。這麼直接的回答,別人還是替陳平安捏了一把汗。
禮聖看出了大家的緊張,他說「山上恩怨我還是見過一些的」。老秀才也補了一句,「不也沒管」。禮聖完整的意思是,就算陸家真的包藏禍心,你也真的像切割「正陽山」一樣報復陸家,類似這些山上的恩怨,我見過很多,但都沒出手幹涉。
陳平安欲言又止。話雖沒說,意思表達很清楚。禮聖,你可是浩然天下的「老天爺」,既然你看到過,為什麼不懲罰壞人?為什麼不主持正義?禮聖只說了四個字,「人和螞蚱」。這是莫名其妙的答案。禮聖打啞謎,陳平安卻立刻懂了。那禮聖的「人和螞蚱」,到底是幾個意思?
陳平安聽到這個比喻的時候,聯想到的是仙家渡船。仙家渡船能載人載物飛行,可除核心陣法中樞外,其他所有一切,都不是他以為的精密,環環相扣,正好相反,都那麼的粗糙。可粗糙的仙家渡船,偏偏能奇蹟般飛得又快又穩。
禮聖說的「螞蚱」,就像仙家渡船,雖然看上去粗糙,但斷了條腿後,還能活蹦亂跳,生命力極強。人除了動物本能外,還有思想,具有高級智慧,要比「螞蚱」複雜和精密,但別說丟胳膊掉腿,就是長個雞眼,都會呲牙咧嘴。精密的東西,容不得出錯,只從生命力看,反倒不如螞蚱。
禮聖用「人和螞蚱」的比喻,回答陳平安的問題,他明明知道世間很多的罪惡、陰謀、血腥,會帶來的許多人間慘劇,但他儘可能的少幹涉,因為他是「老天爺」,掌握壓倒一切的力量,要想實現公正,就不能只針對某一件事,而是類似的事都要管。要實現所有的正義,讓好人得好報,讓壞人受懲罰,就要有一個完美的社會。
且不說禮聖有沒有足夠的智慧?能讓整個社會實現完美的運轉,就算他有,這個社會勢必是個極端精密的系統。可極端精密系統的社會,就會像「人」,失去粗糙「螞蚱」的旺盛生命力,一旦受到打擊,或者是某個系統出了問題,社會就會徹底癱瘓,造成整體社會的災難。
想想現代社會,有多少不從事生產的部門來運轉社會?要承認,從公平正義角度看,現代社會遠好於歷史上的所有年代,但隨之而來的代價,一件壞事,可能會引發不可估量後果。
希臘出了問題,歐洲那麼緊張,拼老命都要救。因為大家環環相扣,希臘倒下,大家就得一塊死。美國08年金融危機,就因為房地產的壞帳,引發了世界性的金融恐慌。確實這些問題最終都得到了解決,但是真的解決了嗎?恐怕是不斷的縫縫補補,阻擋洪水的堤壩越來越高罷了。
禮聖用「人和螞蚱」的比喻,解釋自己少幹涉的原因。同時他也是在說,少幹涉並不是放任不管,他搭建出的社會框架,允許「陳平安」的出現,沒有陳平安,也會有「陳憑案」,來懲罰」壞人,移風易俗,維持整體上的平衡。如果社會整體傾向的問題,禮聖才會出手,就像這次戰爭後,文廟」問際也問心「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