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學院:巴克敏斯特·福勒課上,於愛登湖校區,1949年夏
黑山學院:檔案的重新排演
文:蔣立言
黑山學院的碩大校徽下羅列著如雷貫耳的名字:阿伯斯、勞申伯格、凱奇、德庫寧、卡寧漢,愛因斯坦曾在這裡客座演講,拐角處的黑板上是當天「黑山學院檔案」的表演項目,仿佛這所傳奇的學院依舊存在。柏林漢堡火車站現當代美術館於2015年6月舉辦的「黑山學院:一個跨界實驗,1933-1957年」是一次對這段歷史的文獻式回顧。展覽現場用木板和鋼架結構搭建出了一個包浩斯風格的臨時空間,阿伯斯著名的《向正方形致敬:在路上》被置於顯要位置,空間內部則展示了深受其色彩理論啟迪的實驗性音樂、戲劇和詩歌作品。將實物、影像和歷史檔案巧妙地編排進實驗性工作坊,似乎黑山學院的教案仍可立即實現。
儘管黑山學院只存在了短短二十四載,並不影響它的實驗成為了後世現當代藝術教育的歷史範本。展覽再次引領觀眾回顧這段曾經輝煌的歷史——四位被踢出正統藝術學院的教授,22名學生,12名教員,集資14500美金,1933年於北卡羅來納州偏遠地黑山的一間會議室,「黑山學院」由此誕生。
展覽現場,漢堡火車站現當代美術館,2015年
學院吸收了曾長期任教於包浩斯學院,受納粹迫害流亡美國的阿伯斯夫婦、建築師格羅皮烏斯、瑞士舞臺設計師沙文斯基等人,強調藝術與生活體驗密不可分,教學與實踐不存在明顯界限。黑山學院的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各個門類的藝術和自然科學課程,學習之餘還要參加集體勞動,就地取材,進行即興創作。阿伯斯的教學注重直覺和專業素養,即心手統一——直覺是來源於日常體驗和實踐,就像有人請教倫勃朗如何作畫,而他的回答是「首先你得拿起顏料和刷子。」德拉克瓦曾說,「要是一個畫家可以讓音樂家陷入絕望,那該多好!」,阿伯斯認為這是對形式在邏輯上的和諧的最高禮讚,它適用於一切藝術形式的審美體驗,如果一個人不能深刻領悟和拓展線條、形狀、顏色和材質在視覺上的意義,那就一定不是個真正的藝術家。而要達到這種境界的唯一途徑是包浩斯思潮崇尚的精確和秩序。直覺代表主觀感知,而專業素養則表現為客觀呈現,兩者應相互融合。黑山學院的理念可謂是現代藝術教學的經典範本,為總體藝術提供了理論補充和實踐方案。
黑山學院:與約瑟夫·阿伯斯一起上攝影課,於愛登湖校區,約攝於1944年
實際上,黑山學院稱得上是「藝術家駐村計劃」的雛形。在展覽現場,巨幅展板回顧了黑山學院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建築師巴克敏斯特·福勒帶領學生實現測地線建築結構,靈感來源於怎樣在受災地迅速搭建臨時住宅。陳箴在《震教徒農莊日記》中曾記錄他九十年代初在美國瀕臨消失的震教徒聚居村落的駐留經歷,第一次學習編織竹籃讓他感嘆生活勞動才是藝術。與當地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經歷更成為他「融超經驗」理論的重要源泉。
如果說在媒體時代尚未真正來臨的年代,藝術家的生活體驗來自第一手自然,那麼在今天媒體再造的景觀世界,當下感受更多源於偽時空,導致藝術創作愈趨基於擬像,受制於單維度同質化的日常生活。在黑山學院的經驗中則頗有先見之明,凱奇在黑山學院夏季課程時創作的《無題事件-戲劇作品1號》,在學院食堂懸掛勞申伯格的全白油畫、同時上演託德的實驗音樂,庫寧漢的實驗舞蹈,奧爾森的詩歌,最後由白衣伺者向觀眾送上咖啡。當日常視覺體驗變得撲朔迷離,加深某一時間段對特定群體事件的個體感受和記憶,藝術創作的來源「日常」是否會更加突出?如今在當代藝術領域,融合多種表現形式的現場,強調過程體驗的觀念也重新引發探討。自作品離開藝術家工作室的那一刻起,藝術的本體性就不存在了,當公眾的角色以這樣一種互動的方式介入,又會對藝術作品的價值判定維度產生怎樣的變化?
展覽現場,漢堡火車站現當代美術館,2015年
「黑山檔案排演」從構思到實現都能看到凱奇作品的影子,各大藝術院校學生必須在特定的時間結構裡通過團隊互動進行即興創作。德勒斯登美術學院的一組學生實現的《正餐》項目頗有教益。進餐的長條形桌面是一個紙質模型。16名食客用膝蓋支撐著紙筒狀桌腿,「進餐」過程不允許交流,一名佩戴白手套的伺應生分發剪刀、線團和紙片,食客們需要進行一系列動作,並最終將桌子用肉粉色膠帶包裹成一件作品。期間由領班發號施令,參與者必須協同工作才能完成任務。這一荒誕的情景作品模擬黑山學院集體式體驗創作,同時質疑定義與儀式在不同時空、語境下的意義。「排演」這一形式本身亦是一種體驗和重新發現,同時,一個線上的「黑山學院研究所」博客也在持續不斷地更新中。如凱奇所言:「即使已經離開黑山學院很久了,卻如同一直在那裡。」
原文刊登於《藝術界》2015年10月刊,現已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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