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稜角分明的葡萄藤與輕舞飛揚的藤蘿枝蔓在藤架長廊下切切私語。一本經濟學與哲學手稿擺在石桌前,獨具魅力的意識形態伴隨著夕陽的傾落而溢出。此時,時光仿佛凝滯,在靜謐如海的環境裡,唯有藤葉和書頁輕輕摩擦的沙沙聲於長廊迴響,仿佛夜以柔和的唇輕吻熟睡的孩童的時候不經意間發出的音……
時光愀然遠去,驀然回首,已是物是人非。夜深人靜時,一曲《降E大調夜曲》守著靜謐的時光嘆聲別離,仿佛一絲回憶裡略帶淡淡的憂鬱。精雕細琢的曲譜,恬靜優美的旋律,決定了蕭邦在這一刻註定是自我在情感上異化的。是的,蕭邦對自己創作的曲的關係就是特殊環境下的異己的對象的關係,他在曲中抒發的情感愈發深沉,他愈被他傾入情感越多的作品所逼迫,他所創作的曲愈發成為他最不想直接面對的現實對象。
感性的思考是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的。假設人沒有對存在的事物發生強烈的渴望,也就不會對這種事物投入強烈的情感;同理,人的情感投入的愈發深沉,人愈發渴望得到理想的結果,人愈發無法直接去面對自己強烈渴望著的事物生產出的直接產物。《降E大調夜曲》的創作如無現實存在的基礎,其作品也就不可能蘊藏著打動人心的飽滿情感。1830年11月29日夜,蕭邦的故鄉——波蘭發生一場起義運動。次日,華沙解放。然而尼古拉一世於1831年2月派陸軍元帥И.И.季比奇-扎巴爾坎斯基率12萬大軍鎮壓起義。至1831年9月8日,華沙被攻陷,起義失敗。《降E大調夜曲》是蕭邦因故鄉發生了戰爭而被迫離開故鄉去巴黎的這段時期所創作的。那麼作為一名失去故鄉的流亡者,我想蕭邦的內心應該是憤怒的、惶恐的,極度渴望故鄉早日脫離戰爭陰影的。
與《降E大調夜曲》同時期創作的《C小調練習曲》(作品10號之12「革命」)是蕭邦在1931年得知俄軍入侵華沙並鎮壓起義運動後,悲憤之餘寫下的,我們從譜中不難看到蕭邦極度激動的狀態。然而,在夜曲當中,我能夠觸摸到的,是溫和的、柔美的、浪漫的,恬靜似水的,如大自然般靜籟的,卻始終夾雜著一縷莫可名狀的惆悵。無法想像《降E大調夜曲》中所抒發的情感不是他最不想直接面對的現實對象。故而我寧願信口《降E大調夜曲》是蕭邦情感上發生了異化的產物。自然他在曲中抒發的情感愈發深沉,他所創作的曲愈發成為他最不想直接面對的現實對象。同時這種濃鬱的情感也就愈發引起旁人共鳴,以至於達到其認為的絕對的理想之境界了。當然,我也是這麼認為。
Nocturne Op. 9 No. 2
Olga Bor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