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尾聲,馬蒂斯剪出了不朽的《藍色裸體》

2020-12-25 澎湃新聞
       真正的藝術不是一場「秀」,而是一場修行。它看上去或許並不那麼驚天動地,卻是踏實沉澱在每一天的創作中,是藝術家對自己良心誠實的交代。不信讓馬蒂斯的剪紙告訴你。

英國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舉辦的「馬蒂斯的剪紙藝術」大展現場圖      

       如今的藝術圈好不熱鬧,割耳朵的、縫嘴唇的各路「拼命三郎」輪番登場,大有不博眼球不罷休的架勢。殊不知,真正的藝術不是一場「秀」,而是一場修行。真正的藝術,它看上去或許並不那麼驚天動地,卻是踏實沉澱在每一天的創作中,每一幅作品的積累中,是藝術家內心的獨白,是對自己良心誠實的交代。

       前不久在英國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舉辦的「馬蒂斯的剪紙藝術」大展就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野獸派大師馬蒂斯是世界聞名的藝術大家,今年正逢馬蒂斯逝世60周年,世界各地的紀念活動絡繹不絕。而泰特的這個展覽破天荒地吸引了56萬多觀眾,成為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迄今為止最成功的展覽。這樣的成功也許不是偶然,吸引觀眾的除了馬蒂斯晚年鮮為人知的精彩的剪紙作品本身,應該還有其作品背後所蘊含的精神。

       晚年的馬蒂斯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最後不得不臥床休養,然而他從沒有放棄藝術的創作,從架上繪畫轉到剪紙,變的只是形式,不變的是對藝術的真愛和旺盛的創造力。他依然在他的工作室裡日復一日的工作,平靜、平和、純粹、甚至忘我;他的作品充滿童真,看似簡單,實則卻是每個細節都經過深思熟慮的,是藝術家一生藝術修養和功底的體現;他在助手的幫助下,一遍又一遍地調整著圖案之間的關係,不厭其煩,直到畫面關係協調地恰如其分。晚年的馬蒂斯在創作中依然如此較真,想必為的不是經濟利益,更不是博人眼球,而是對藝術本身的虔誠讓他不允許自己得過且過。

       對此,英國《衛報》撰稿人蘿拉•坤寧(Laura Cumming)發表了一篇評論文章,題為《馬蒂斯的剪紙:一生的修行》,以致敬這位偉大的藝術家。(以下為翻譯內容,有刪節)

       如果一個藝術展覽可以用季節來打比方的話,那麼在英國泰特現代美術館舉辦的這個「馬蒂斯的剪紙藝術」展自始至終都是「盛夏」。馬蒂斯60年藝術生涯的全部樂趣全都凝聚在這些炙熱而美麗的晚期作品之中了,如此生機勃勃、慷慨而又強烈,從一個展廳綿延到另一個展廳,讓人仿佛置身一個鮮花盛開的大花園。

       這些僅僅用一些紙張、別針和剪刀變換出的作品奇妙地好似被施了魔術,讓人不可思議。同樣不可思議的還有它們誕生的環境——它們出自一位老人之手,他甚至沒有攙扶都站不起來,常常只能靠輪椅度日,直到最後不得不臥床休養。

工作室中的馬蒂斯(約1952年

       1941年,馬蒂斯在71歲接受了一次大的結腸手術之後開始坐上輪椅。那時的他已經無法再創作架上繪畫,卻在剪紙藝術上表現出了極大的創造力,這讓他如獲新生。他感激地稱其為他的「第二次生命」,而這「生命之光」也在他的作品中得以展現。紙和剪刀給了他色彩和造型,給了他另一種畫畫的方式,甚至更多,這些在他生命的最後13年中一直相伴左右,不斷演進。

       馬蒂斯的剪紙看上去是如此地簡單,似乎我們每個人都會作,而那份率真和質樸是其作品的真正魅力所在。三條或者更少的紙片一交叉就是星星,仿佛是一個孩子所為;一個個小小的黑白方格點綴在一片黃色、白色和綠色中就成了一群蜜蜂,好似蟲兒們正在夏天的樹葉間自由飛舞。但其實,真正很多具體細節上的考量,比如:數量、大小、色彩、位置、平衡和排列都是經過了藝術家精心設計的;而正是因為這樣的設計才讓星星發光,讓蜜蜂低吟。

       這一切都是成熟的作品。這是對整個生命的思索。

       馬蒂斯的工作室在旺斯,尼斯城外的小山上。在那兒,他開始在助手的幫助下直接在牆上搞創作。他移動組合著一塊塊事先裁剪好的素材,用別針和大頭釘將其固定,直到取得最佳效果。如今,這些圖案被永久地表在紙上並配上了保護玻璃,而在馬蒂斯工作的那會,它們曾伴隨著從窗口吹入的芬芳微風,飄動起舞。

       馬蒂斯所採用的這些新材料帶給他的是純粹、啞光、無法調試的顏色——每一張紙,無論大小或色調,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優先性,也不受筆觸的影響——和讓人叫絕的犀利的造型——每一個形狀都是獨立的,自成一體,在與其他形狀發生關聯的同時仍然保持著自身乾脆爽利的形制。它們在白色背景的映襯下獨唱著,也合唱著, 它們從來也不是呆板地各自為政,而是整幅圖片中充滿動感的一部分。

       帶狀、條狀、捲曲狀、圓盤、翼狀的紙片兩份放在一起轉眼成了魚鰭、棕櫚葉、檸檬、球體和金魚:這些剪出來的彩色造型讓人不由想起了馬蒂斯的油畫,那些元素如今在自由的空間裡任意馳騁。而這一切還與另一個因素有關,那就是創作手法。

       馬蒂斯生長在法國東北部工業腹地的一個紡織小鎮,他的父輩是布商,祖父輩則是亞麻編織工。他在家裡總是被各種材料和顏色板包圍,因此他深諳這些材料的流質、重量以及懸垂性。有時,他充滿質地的油畫看上去也像是編織起來的,那些色彩順著構圖來回流淌。而他的剪紙則包含了別針、顏色板,以及量身定製的各種圖案。他從孩提時代起就能極其熟練地運用剪刀。此次泰特現代美術館中播放的一部罕見的影片就印證了馬蒂斯的這一絕技:影片中的他手握一把裁縫的剪刀,刀口正熟練酣暢地遊走於一張堅硬的藍色紙板間。由此可見,從幼年到老年,馬蒂斯的藝術有著很強的連續性。

       本次展覽策劃地非常精心。當人們正好奇如果馬蒂斯不用洋紅、深藍和金色會做出怎樣的作品時,隔壁一個展廳就推出了一大批褐底映襯下的白色剪紙。這批作品的衝擊力和藝術表現力絲毫不減。

       《藍色裸體》是馬蒂斯的名作,一套4幅,創作於1952年,那年他82歲。那時的他已經無法隨意走動,也無力撼動牆上那些巨幅而脆弱的紙條——影片中記錄了助手如何在馬蒂斯的指導下移動那些紙條,甚至如何在他裁剪的時候幫他拿住紙張。

       然而,馬蒂斯的裁剪卻是如此大膽,又如此細膩,精彩的藍色人物造型中被巧妙引入了諸多留白。一把剪刀忽而用來打輪廓,忽而又直接裁剪以塑造出造型。

馬蒂斯作品《藍色裸體》

       有意思的是,這套《藍色裸體》因為被到處出版,所以人們反而更熟悉它的印刷版而不是原作。但馬蒂斯對其剪紙的印刷品卻非常不滿意。為什麼呢?泰特在這次展覽中也揭開了謎底:展廳中將馬蒂斯為其1947年著作《爵士樂》所創作的充滿活力的馬戲團遊行的剪紙原作與其印刷品並置。用剪刀漿糊製作的原作明顯多了很多豐富的層次,展現出很多細微的差異和對比,這點上那些單調的平板印刷品是無能為力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儘量要到博物館來看原作的一個原因。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作品的規模。在藝術家生命最後階段所創造出的如此巨幅的剪紙作品真的讓人措手不及,那些有機組合的圖案洋洋灑灑鋪滿了整個牆面。馬蒂斯在這些創作中使用的是最最質樸的母題——蘋果、鮮花、樹葉——沒有絲毫假天真的做作,亦無任何不真誠的嫌疑。它們濃縮了所有的快樂;無論作品的構成有多複雜,卻從未越過或者丟失其快樂簡單的本質。那時,臥床不起的馬蒂斯將它們看作他的花園。

馬蒂斯作品《墜落的伊卡洛斯》馬蒂斯作品《蝸牛》

       展覽的最後部分出現了一段頗為及時的文字說明,提示人們去注意那批最後的剪紙作品中成千上萬的小針眼。這正是創作的痕跡,不光是剪刀留下的更有別針留下的,可以想見藝術家當年為了創作出滿意的作品,用盡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法,一遍又一遍地試驗,直到圖案之間的關係都協調得恰如其分。這其實是藝術家一生的修行,也同時帶給參觀者一個震撼的啟示:始終保持高昂的鬥志,去不懈地追求,去品味生活的美,哪怕生命已近尾聲……這應該成為我們每個人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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