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壩的清晨
··美文,我讀你聽··
在陝西漢中和四川巴蜀一帶,凡叫「壩子」的地方,則是說此地是大山中的一塊平地或一塊平原。而駱家壩就是這麼一塊平地,它坐落在漢中西鄉午子山下,三面被大山環抱著。
我們一行人是天已暮色,大山幾乎進入朦朧狀時到達駱家壩的。
五月的陝南漢中,天空已沒有了寒氣,由平地到山坡坡上的茶園頭遍或二遍茶也已採過了。向近山處望過去,茶園在朦朧的暮色中仍映射出漫山的墨綠來。
但凡外出,我總有早醒早起的習慣。特別是來到能親近大自然的秀山秀水時,可能是由因富氧,早起更是必然的了。不用鬧鐘提醒,生物鐘總是發揮著作用,在日頭還沒露臉,一聲雞鳴就能喚醒我來,來到駱家壩也是如此。東方剛現魚肚白,我的睡意就全無了,簡單地漱洗後就悄然地拉上門出去了。
天還早,來到街上,目光所達之處竟見不到一個人影來,道路旁的花草則掛滿了晶瑩的露珠。蹲下身子細細看去,大大小小的露珠反射回寒光來,刺晃著了我的眼。一片寒光射向了我後,我竟有了一絲絲的寒意了。
我拉上上衣,緊緊腰帶,獨自一人向河邊走去。
河較寬,河水很是清澈;河很靜,河水更泛著青光。河水從鎮子的中間流過來,又流了過去,把鎮子分成了左岸和右岸。
和人一樣,但凡是河總也有著名字。這條河叫「牧馬河」,更是漢江最大的一條支流,而牧馬河的源頭就在這裡,就在駱家壩。
我向著牧馬河的上遊走,我向著駱家壩的一頭走去。近百步寬的河道上,水平靜地竟象是湖面,沒有漣漪,沒有漩渦,也不發出聲響。就連三節淺淺的築壩,踏河石裸露在水面上,河水形成寬寬的瀑水,水跌落到下一階時也是靜悄悄的,僅僅是泛起些許白色水花來。而水花落下後,竟象是一群跳水好手從十米跳臺上一躍而下,入水時竟是小小的浪花泛起和發出極微弱的聲響了。
走到鎮子的頂頭,一條鐵索拉成的橋橫跨在河面上,聯繫著兩岸。橋上鋪設著木板,走上了橋,橋就會發出咯吱咯吱地輕叫聲。牧馬河水在橋下輕緩地流動,晨風則在橋面上輕緩地流動。橋的影子跌落在了水裡,跌成彎彎曲曲的了。水紋不斷地折彎著光線,落入水裡的橋影竟也似斷非斷、似動非動了起來。
天已麻麻亮了,街上也有了個把行人。連著村舍的樹梢上竟也升起幾縷嫋嫋的炊煙來。
目光穿過炊煙青樹,穿過駱家壩青瓦連畦的屋頂,遠山近山處連片的晨雲浮動著、遊蕩著,薄的如紗,厚的如棉。
我開始往回走,往牧馬河的下遊走,想再去看看駱家壩鎮子下遊的景色如何。
下遊的河道還是原始狀,大大小小的石頭橫臥豎躺在河道裡,河水也失去平靜和耐心,左一下,右一閃地遊走在石前石後,竟也有了譁啦啦的聲響了。
我向河道的遠方望過去,遠遠望見遠處的河沿上坐落著一座亭子,一條沿河道的河堤向遠方的亭子伸展過去。我瞅了一眼表,時間還早,我於是沿著河堤向遠方的亭子輕步走去。路的右手是河,而左手方則是農家的或菜地或茶園了。
溼潤和清新的空氣自四面八方流了過來,我不禁大口大口地吸著,大口大口地吐著,吐故納新,品嘗著、咀嚼著城裡人久違多時的負氧離子空氣了。
天也亮了許多,風仍是那樣的輕微,似乎怕耗盡了力氣般。風流動在駱家壩的上空,無聲無語,嬌柔多情。幾隻喜鵲飛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叫著又從我的頭頂上飛了過去。喜鵲一陣風似地剛旋了過去,卻又一猛子扎落在河道裡汲取起河水來。
亭子到了,這是一座沿河新建的六角亭子。六個亭角上翹著指向天空,亭子上則覆著碎小的青瓦,亭子內雕梁畫棟。亭子下,建有一曲折蕩回的木橋。小木橋的一頭通向亭子裡,而另一頭則在荷花塘池的上空拐了幾道彎後下到荷塘另一邊去了。
五月的荷池,水芙蓉還沒有見,尖尖角的青荷也剛捅破水面露出一寸高青翠的頭角來,蓮葉的衣袂嫩嫩地卷著還未張展開來,荷尖上更沒有識花斷草的蜻蜓落腳。
舊年秋冬的枯荷布滿了一塘,佔據著荷塘的風光水色。枯葉衰朽萎靡地滴拉著頭,發黃髮褐的枯荷枝杆被枯葉縋著垂彎下腰來,一些竟折斷了腰泡在塘池裡腐爛著,在輕風五月的初夏竟也添出一些舊年的悽涼來。
悽涼歸悽涼,新的生命已然誕生了。要不多時,「荷葉參差連天碧,無窮芙蓉映天紅。」又將滿塘滿目了。
望著荷塘,再望著牧馬河;望著青山,再望著山腰茶園裡浮遊如絲如帶的雲朵,心肺似乎被洗滌淨了,雙目似乎被擦拭淨了,心胸暢快、目光清亮,人似乎一下子年輕了許多。
往住處走去,幾棵高大的水杉立在路邊搖動著清風。
茶園散發著茶青和草青的氣息,而青綠的茶園邊上,二樓的窗戶被推開了,妻子正探出頭來往四周張望著……
公元2020年6月寫成於西安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