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已接近尾聲,已悄然進入2021年春節倒計時,今天突然想起了春節,仍不免覺得有些冷清,去年在疫情突襲下,著急忙慌地從老家趕回了成都,今年春節又將何去何從?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過年的氣氛越來越冷清了,年紀越大則越懷念曾經的年味來。在農村,憧憬著城市的車水馬龍與燈紅酒綠;在城市,則嚮往著農村的青山綠水、嫋嫋炊煙。
這真是一個讓人心酸糾結又無所適從的悖論。既然願望不易達成,則反倒讓我想起了王安石充滿年味兒的這首詩《元日》。
《元日》宋.王安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詩的大意很好懂:
在噼噼啪啪的爆竹聲中,舊的一年已然過去了。溫暖的春風送來了新年,人們歡快的暢飲著新釀的醇美的屠蘇酒。初升的太陽照耀著千家萬戶,大家都忙著把舊的桃符取下,換上新的桃符。
這首詩歷來為人推崇,因為它慰藉了多少遊子的鄉愁,抵達了多少遊子的溫柔,安放了多少遊子無處安放的心靈。
放鞭炮、喝屠蘇酒、新桃換舊符,如此除舊迎新的傳統風俗,才是當時的老百姓過春節該有的樣子。歡樂、祥和、嚮往,也才是老百姓們最簡單、最純粹的心音。
詩的標題"元日",應是農曆的"正月初一",不是元旦,而是我們現在過的春節。
詩的上聯,詩人便把我們帶入了一個歡快熱鬧的意境氛圍:
噼噼啪啪的爆竹聲裹著人們的歡聲笑語,煙霧氤氳中,孩子們追逐嬉戲,大人們忙碌開懷;溫暖的春風吹來了新年,將溫暖送進了千家萬戶,人們喜氣洋洋,共同暢飲著醇香的美酒......,一幅辭舊迎新的歡樂場景,美不勝收。
這樣的意境帶給我們太多的美好,令千百年來多少遊子心馳神往。她就象一幅濃墨重彩的親情油畫,鐫刻在人們的心間,溫暖了遊子的整個寒冬,也溫柔著遊子的整個人生。
不管人生的路途有多艱辛,那聲聲爆竹,那醇香屠蘇,那新舊桃符,始終是消除我們旅途疲憊的那方良藥。所有的這些意境都是文字營造的氛圍帶給我們的代入感。
古時"燃爆竹"習俗是人們通過燒竹子爆裂發出響聲,以達到"驅鬼避邪"目的。這種習俗也沿襲下來了,後來演變成了"放鞭炮",同樣也有"震懾鬼邪"作用。再後來"放鞭炮"進一步演變成了"放煙花",聲聲悅耳、絢爛多彩,如同嚮往中的精彩人生。
"屠蘇"是指屠蘇酒,喝屠蘇酒也是古代過年的一種習俗。大年初一這天全家同飲用屠蘇草浸泡過的酒,以期待"驅邪避瘟疫,求得長壽"的願望。我們現在過年所飲的酒,紅酒白酒等,倒是隨意了許多。如有機會,能嘗嘗那屠蘇酒的滋味,感受下宋人過年的韻味,倒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如果說詩的上聯還沒完全表達過年的氛圍,那麼詩的下聯則再次將氛圍提升:
新春初升的太陽,燦爛耀眼,光明美好。千家萬戶裡,人們迎著和煦的春風,喜上眉梢,取下了舊的桃符,換上了新桃符......,一幅萬象更新的動人景象。
"曈曈"一詞用得極其貼切又讓人舒適,輝煌燦爛,灼灼其華。細細讀之再慢慢感受,如同明媚的春光灑在久違的冬衣上,和煦溫暖,在冬衣上還能嗅出陽光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桃"指的是桃符,古代的一種風俗。農曆正月初一時,人們在桃木板上寫下神荼、鬱壘兩位神靈的名字,再將桃木板懸掛在門旁,用來驅魔避邪。這同我們現在的貼門神、貼春聯等異曲同工。這桃符,也讓我想起少時書寫潦草,被母親狠批"鬼畫桃符"的場景,至今猶新。
從詩的通篇來看,王安石不惜筆墨的描寫了老百姓放鞭炮、飲屠蘇、換舊符等細節習俗,渲染了一個歡樂濃烈的過年的意境氛圍,這樣的意境強烈感染著我們。
而這樣意境的背後,詩人真正的意圖是想抒寫他執政變法、除舊布新,強國富民的抱負和樂觀自信的情緒。這就是他寫景背後的境界。
人常說,宋詩哲理性很強,一切景語皆情語,寫景的背後都是"情語",都是"境界"。拋卻王安石變法的種種弊端,至少在他的這首詩裡,不可否認,他的境界還是很高尚、很高格的。
如今,繁華褪盡,染指流年。30年過去了,少時過年場景仍歷歷在目,恍如昨日。那時的我們,是多麼的沒心沒肺、無憂無慮,最期盼的就是屈指可數的過年的日子了,因為那時"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包餃子,蒸年糕,打燈籠,放鞭炮",到處歡喜。
記得臘月之初,年味就逐漸濃起來了,與現在的冷清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農村臘月開始置辦年貨,殺年豬,打臘肉,做香腸,曬肉乾、醃雞鴨.....等等,整個臘月,滿院都是臘肉飄香的,饞得讓人直掉口水。
那時候,每家每戶都自己養豬,吃豬肉不算難事,畢竟是自家養的,而且頭年的臘月年豬肉,次年也還能再吃上半年,所以殺年豬也是過年的頭等大事。
母親還會曬糯米粉,打餈粑等;蔬菜就吃自家地裡的;乾貨零食也早早購買;貼春聯、貼門神、掛燈籠等自然是孩子們的事,在年前幾天就已貼好,以迎接新春。
除夕這天,全家煮年飯,吃年夜飯,看春晚,放鞭炮,要壓歲包,吃零食.....熱熱鬧鬧、不亦樂乎。新年這天則最是高興的,我們再怎麼調皮搗蛋,父母親也不會責罵我們的,因為母親說過"新年罵人是最忌諱,要避免",看來我們還是沾了新年的光了。
新年一大早,便穿上頭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的新衣起床了。看著母親搓好的湯圓在沸騰的鍋裡上下起伏而興高採烈,再興高採烈的跑出去和小夥伴們嘚瑟炫耀、打鬧一番......那種孩提的興致是溢於言表的。
如今,記憶遠逝了,有些模糊,有些泛黃,有些讓人泛淚,但回憶起來卻總是暖的。回不去的少年時光,抹不去的溫馨童年,過年的美好已然在那刻定格了。
無獨有偶,王安石《元日》老百姓過年的歡樂情境,與我們的少年時光何其相似,簡直就是如出一轍,讓人心生無窮的懷念和遐想。這也是筆者喜歡《元日》的原因之一。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日夜輪迴,冬去春來,年輪漸增,春節的年味正在慢慢的變淡,我們對"過年"已不再如少時那般的期許了,更少了那份對「元日」的期許。
冥冥之中感覺到,人生中少了這份"期許",便少了人生中最為靚麗的風景,少了那份來自心底的歡喜,讓人徒生悲涼和心酸。
古代文人巨匠的"元日"尚且如此。而今,我們的"元日"又是什麼呢?我們心中的"元日"又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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