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年大健康濱湖分院2016年8月至2018年9月放射資料丟失被罰
日前,合肥市包河區衛健委發布了一份對安徽美年大健康管理諮詢有限公司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針對安徽美年大健康管理有限公司所屬的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體檢後胸片丟失」事件作出:1.警告;2.罰款30000元的行政處罰決定。
合肥市包河區衛健委發布的處罰決定書證實: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未按規定保管病歷資料。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稱其儲存有2016年8月至2018年9月期間體檢者DR放射影像攝片資料的硬碟損壞。通過對硬碟進行恢復,數據未能完全恢復,部分數據恢復後的放射影像攝片底部有損壞,亦有恢復後數據無法顯示的現象。包河區衛健委在現場調查取證過程中,隨機抽查了2018年7月份4名體檢者的DR胸部攝片資料,均無有效存儲數據。
此次處罰算是對2019年11月15日18時18分50秒安徽公共頻道新聞第一線報導的「一名32歲女性在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進行入職體檢後半年查出12CM晚期惡性腫瘤,體檢中心稱胸片丟失」一事給出了官方結論。
在公眾輿論的敦促下,9個月後的一張30000元罰款單讓這起維權事件終於向前邁出了一小步。小玲的家人是否滿意我不清楚,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卻不免有些心意難平。
從2018年的廣州事件到如今的合肥事件,擁有600多家體檢中心的上市企業,面對違規投訴卻是慣性的推諉、迴避,既沒有醫者的仁心,也沒有上市企業的擔當。
美年大健康集團僅在合肥就有美年大健康濱湖分院、美年大健康府前廣場分院、美年大健康天鵝湖分院、慈銘體檢黃山路門診部、慈銘奧亞濱湖門診部、艾諾黃山路體檢、艾諾廬陽體檢、艾諾巢湖體檢和政務區的美兆體檢共9家體檢機構,2019年體檢收入3億左右。30000元的違法成本與收益相比,算的了什麼?於當事人及其家庭所受的傷害來說,這處罰不痛不癢的毫無裨益;於體檢中心違法違規的成本來說,代價太低必然會繼續違法。
讓我們對這起「硬碟損壞胸片丟失」事件進行一個簡單的回放。2019年11月15日18時18分50秒,安徽公共頻道《新聞第一線》報導了一名32歲女性在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進行體檢後患病體檢中心拒不提供胸片一事,引起了社會各屆的廣泛關注。
據《新聞第一線》報導:2018年7月,32歲女性小玲入職合肥一家體育公司。根據單位要求,她在美年大健康合肥濱湖分院進行了入職體檢。體檢後一周,小玲在手機上通過電子體檢報告查看了體檢結果,體檢報告顯示身體無異常。
2019年2月春節期間,小玲因咳嗽在媽媽的督促下到銅陵當地醫院就診。通過DR胸片和CT檢查,小玲被初步診斷為胸腺惡性腫瘤,腫瘤最大斷徑11.9釐米乘5.4釐米。
隨後,小玲轉到了上海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經過會診,確診為淋巴惡性腫瘤,因病灶靠近心臟,且已到了晚期,一旦摘除腫瘤可能危及生命。無法手術,小玲先後做了9次化療,遺憾的是效果都不理想。幹細胞移植或許是挽救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在上海腫瘤醫院的醫生建議下,小玲舅舅凌先生自2019年3月起,多次到合肥要素大市場美年大健康濱湖分院(合肥包河美年大健康門診部)索要小玲的體檢胸片,美年大健康各種藉口搪塞,均未提供。9個月後,面對記者調查採訪,安徽美年大健康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張宇最終給出了「存儲數據的硬碟損壞造成數據丟失」的回覆。
二、驚人的巧合,美年大健康「硬碟損壞說」可信度有幾分?
合肥,年輕女性。2018年7月,32歲的小玲應單位要求,在合肥美年大健康濱湖分院做入職體檢,體檢報告顯示無異常。2019年2月查出胸部12釐米腫塊,確診為惡性淋巴瘤晚期。2019年11月,體檢中心稱硬碟損壞造成數據據丟失,無法提供體檢人原始胸片,並向主管機構出具了委託安徽某公司進行硬碟修復的證明文件。
昆明,年輕女性。2018年10月24日,楊女士在美年大健康北京路門診部進行健康體檢,體檢報告無異常,一個月後懷孕。2月15日因眼睛突然看不清東西到雲南省第二人民醫院就診,核磁共振顯示顱內病變。隨後病情急轉直下,4月26日,懷孕5個月的楊女士在昆明延安醫院去世。死亡原因:肺癌晚期伴腦轉移;腦疝。
5月份,楊女士的愛人趙先生到美年大健康北京路門診部索要妻子的原始胸片,體檢中心先向其提供了一張別人的胸片。趙先生提出質疑後,體檢中心沒有正面回應,並最終向趙先生出示了一份由國家信息中心網絡安全部出具的《存儲介質數據恢復技術報告》,稱因存儲體檢數據的硬碟損壞造成楊女士的胸片資料丟失,無法提供原始胸片。
遙遙2000公裡,相似的年紀,相似的遭遇,不同的地點,一樣的解釋。只因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美年大健康。如此驚人的巧合,是真相還是謊言?
另外,美年大健康濱湖分院胸肺部檢查以CT為主,全年CT日均體檢量約400人左右。DR只有一臺,主要針對入職檢人群,全年接待量明顯少於肺部CT檢查人數。主管部門公布的調查結果沒有提及肺部CT原始數據是否存在丟失問題。
據了解,2019年6月曾有體檢者向濱湖分院要2017年體檢的肺部CT膠片。多次催促後,體檢中心回復因設備損壞,無法提供,遂不了了之。
三、雙面美年,違規從未停過。誰之過?
2018年7月29日,自媒體微信公眾號「包不同的觀點」發出了一篇名為《美年大健康:如果人死了,你就只能掙一次錢了!》的網絡文章,美年大健康醫療違規問題第一次赤裸裸的曝露在全國人民面前。中國體檢行業第一股美年大健康一夜之間家喻戶曉,業界譁然。
7月30日上午9時16分,美年大健康官方微博發布了一份公開聲明。聲明中,美年大健康稱網上爆料嚴重失實,遭遇有組織黑公關,已向公安機關報案。
7月30日晚間,深交所發出了「關於對美年大健康產業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的關注函」,要求認真自查你公司員工的執業資格證照獲取及有效狀況,是否存在無證上崗、持錯證上崗或持過期證照上崗的情形等6項內容。
7月31日晚,美年大健康迅速做出反應,發布回復公告稱:「相關人員執業資格證照齊全有效。公司不存在無證上崗、持錯證上崗或持過期證照上崗的情形。」
7月31日廣州市天河區衛計局答覆媒體問詢稱:2018年7月30日,我局注意到關於美年大健康體檢機構存在違規執業行為相關報導後,高度重視,迅速成立專項工作小組,於當天下午,聯合省、市、區衛生監督部門組織近20名執法人員同時對位於天河東路的「美年富海門診部」和珠江新城的「美年醫療門診部」進行現場調查取證。在對舉報涉及的三位醫生陳某、盧某、魯某進行詢問和現場調取體檢報告後,醫生陳某表示部分患者報告非其本人審核,該機構涉嫌違規出具報告。天河衛計局的官方回應被網友稱為龍捲風式打臉。
8月5日,美年大健康對外宣布,廣州美年富海門診部收到廣州市天河區衛計委出具的《責令整改通知書》。
8月6日,美年大健康通過官方微博向廣大投資者和公眾致歉。
廣州「假醫門」事件令美年大健康損失慘重,股票大跌17%,市值蒸發上百億。
為了挽回企業的社會形象,美年大健康通過各路媒體密集發布了一系列醫質整改措施。人臉識別系統、血樣追蹤系統和體檢報告雙審制度等先後上線。且不說其整改效果如何,僅僅這有決心、有態度的樣子,加上個別媒體受邀背書,美年大健康經歷了短暫的陣痛之後,又風生水起了,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四、「假醫門」重現江湖,也可能從未消失
安徽美年大健康管理有限公司為了完成銷售指標,給醫生定指標下任務,要求科室必須加項。起初醫生非常排斥,償到甜頭後,不需要監督重點科室醫生也會超額完成指標。
2019年初,美年大健康收購了艾諾體檢安徽市場的13家門店。
一邊是全國爆發式的欠薪糾紛,一邊是持續不斷的買買買和瘋狂擴張的銷售隊伍。百思不解下有業內人士指出這種招新的目的實為「割韭菜」。
美年大健康合肥市場擁有一隻龐大的銷售隊伍,銷售人員多達400多人。人海戰術輔以全員營銷、員工囤卡、夢想激勵等手段刺激,體檢業績實現了快速提升。只是,業績表現亮眼的背後,隨之而來的便是頻發的醫療投訴。
面對投訴,美年大健康自有一套獨門應對絕招:「概不回應,隨他去鬧。」這套「不理你」理論經過一系列的實戰檢驗之後,以優異的臨床表現得到了相關領導的一致認可。確實有太多的人,在投訴的路上走著走著就消失了……
這頻繁的誤診、漏診到底從何而來?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我們找了一份2019年10月份的體檢報告,決定對相關檢查項目籤名醫生信息進行查驗。這份13大項的體檢報告到底有沒有問題?讓我們登錄國家衛健委網站尋找答案。
說好的洗心革面,從此做一個好人。怎麼能這樣呢?心痛之餘細想,美年大健康這種「縷罰縷犯,堅決不改」的態度可能源自追逐利益的精細核算。醫生那麼貴,「假醫生」不僅聽話好管理,工資要求還不高,名符其實的「性價比之王」。不談底線與操守,象徵性的違規處罰與高額的利益回報相比,有些不值一提。這處罰更像對企業違規的一種姑息與縱容。
體檢的意義是為了準確判斷身體的健康狀況,依據體檢報告對身體進行相應的調理防治,從而保持持續穩定的健康狀態。一份假的體檢報告,不僅會讓我們做出錯誤的健康評估,還可能在疾病發生時出現麻痺大意的錯誤思想,就醫拖拉不及時。
「小病不治,大病難醫」,「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號稱民營體檢中心一哥,市值600多億的美年大健康在違規違法的路上已經走的太遠太遠。「重疾在身,何以救人?」「」政府各監管部門有責任、有義務幫其「開藥方、立規矩」,通過「時時把脈」、「定期問診」讓他在前行的路上不落水、不跑偏。因為,在政策福利的庇佑下,快速發展帶來的「名利雙收」讓太多的人已經無暇自診自查、不屑自診自查、表面自診自查,他們徹底的迷失了。
除了警告、罰款、整改,對於屢罰屢犯的企業是否可以增加責令停業、吊銷經營資質、限制參與政府採購、取消社會榮譽等等一些更具警示作用的,更行之有效的監管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