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構建詩意生活?怎樣品讀身邊好詩?今起,紅星新聞特別策劃推出「紅星詩評」系列,以饗廣大詩歌愛好者。
要說最近最火的詩,無疑是著名詩人、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吉狄馬加的最新500行長詩《裂開的星球》。此詩,在老牌文學名刊《十月》以詩歌頭條發表,迅速引起敬文東、燎原等多位著名詩歌評論家的熱議。
吉狄馬加(工作照)
「當下這一場肆虐全球並還在蔓延的新冠病毒,已經從整體上改變了這個世界。病毒是全人類共同的敵人,生活在這個地球不同地域的人們都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巨大的變化。這場疫情所帶來的國家間的關係、地緣政治的關係、不同族群的關係、不同價值體系的關係、不同經濟體的關係,實際上都已經被深刻的重塑。當下的病毒和這個正在被改變的世界,它們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我。你要問我這首詩是如何構思的,我只能告訴你,是今天人類所置身於的這個現實讓我必須寫出這樣一首詩。」吉狄馬加在談及創作初衷時說,寫下長詩《裂開的星球》,正是試圖來回答當下世界所面臨境遇的種種疑問。
在這首視域遼闊的長詩中,既有我們熟悉的黃河,也有遙遠的幼發拉底河、恆河、密西西比河,既有戰爭與和平的反思,也有對大自然的深情書寫。其中,老虎、豹、候鳥、猩猩等動物意象,天空、火、海洋等詞語,皆是高頻率閃現。作為從大涼山走出來的彝族詩人,吉狄馬加這首長詩也帶上了故鄉的基因,比如「老虎」的意象就來源於彝族的典籍《查姆》。按吉狄馬加所說,這個典籍告訴世界,這個星球的四個方位有四隻老虎在不停地走動,正是因為它們不斷邁動的腳步,才讓這個星球永遠沒有停止轉動。創作長詩《裂開的星球》,正是他要用詩歌去打破任何形式的壁壘和隔離。
《裂開的星球》——獻給全人類和所有的生命(節選)◎吉狄馬加是這個星球創造了我們還是我們改變了這個星球?哦,老虎!波浪起伏的鎧甲流淌著數字的光。唯一的意志。就在此刻,它仍然在另一個維度的空間以寂滅從容的步態踽踽獨行。那永不疲倦的行走,隱晦的火。讓旋轉的能量成為齒輪,時間的手柄,錘擊著金黃皮毛的波浪。老虎還在那裡。從來沒有離開我們。 在這星球的四個方位,腳趾踩踏著即將消失的現在,眼球倒映創世的元素。 它並非只活在那部《查姆》典籍中,它的雙眼一直在注視著善惡纏身的人類。不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明確的罪行,當天空變低,鷹的飛翔再沒有足夠的高度。天空一旦沒有了標高,精神和價值註定就會從高處滑落。旁邊是受傷的鷹翅。這場戰爭終於還是爆發了,以肉眼看不見的方式。這是一場特殊的戰爭,是死亡的另一種隱喻。當東方和西方再一次相遇在命運的出口是走出絕境?還是自我毀滅?左手對右手的責怪,並不能製造出一艘新的挪亞方舟,逃離這千年的困境。孤獨的星球還在旋轉,但雪族十二子總會出現醒來的先知。那是因為《勒俄》告訴過我,所有的動物和植物都是兄弟。儘管荷馬吟唱過的大海還在湧動著藍色的液體,海豹的眼睛裡落滿了宇宙的訊息。這或許不是最後的審判,但碗狀的蒼穹還是在獨角獸出現之前覆蓋了人類的頭頂。這不是傳統的戰爭,更不是一場核戰爭,因為核戰爭沒有贏家。在此時,人類只有攜手合作才能跨過這道最黑暗的峽谷。
吉狄馬加(生活照)
作為讀者,如何品讀如此詞句浩瀚的長詩?北京大學作家班學員、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原貴州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李發模,給出了一種解讀:這是一首讓人隱隱撕心裂肺的詩,會給人一種探秘時空的大思考。
|紅星詩評|
讓人隱隱撕心裂肺的詩
◎李發模
讀長詩《裂開的星球》,給我的直感是:立意壯闊,引人哲思,沒有一個廢字,讓人隱隱撕心裂肺。都說「伴字如伴虎」,面對這首長詩的中華虎——吉狄馬加,我願是虎的山高水遠之山之水!
這是一首充滿宇宙信息,覆蓋人類思索的長詩。字字句句事關人類靈魂,以及世界利益。長詩告訴我們,面對舉世疫情,人類只有攜手合作,否則就是自殺!
在各民族多元文明中,我們都是精神的兄弟,相互援助的同志。
「文明與進步。發展與倒退。加法與減法/這是一個裂開的地球。」怎樣讓人心不再撕裂?長詩中獨特的論述,幾多奇思妙語讓我折服!我一直認為,詩之傳承,除了線型伸延,更需輻射狀思考。詩不講理,卻又在情理之中。長詩不畏散文化,但內在音律千萬別忘了「綱舉目張」。詩行句式的長短,不忘最為「人道」的行進,方可打開讀者馳騁的空間。
是的,從該長詩中可看出:一人一家一國一世界,進出都要打開心門,否則,胸懷將成為墳墓。我們都在時空的籠中,若再互設圈套,只在「自以為是」中轉動一人一家一國乃至一世界,沒有出發的四面八方,怎跨出世紀的門檻?
長詩中,詩人的提問讓人沉思:「這個星球創造了我們/還是我們改變了這個星球?」「當裂開的星球在意志的額頭旋轉輪子/……無處不在的光從天宇的子宮裡往返」……這些古賢與現代科教追問的思考,我們該怎樣回答?
我曾說過,人不怕你怕人,怕的是他人怕你。嘴給別一條路,行進會還你一雙腳。詩言志,情的提煉離不開語言,正如刀嘴在宰殺邪惡的過程中,誰不曾錯「殺」過人?作一個詩人要接地氣、天氣,升華人氣。尤其是寫長詩,更考人學識、閱歷和格局。悟知境界之上是素質,那才是真詩人。讀長詩《裂開的星球》,讓人隱隱撕心裂肺……又時時承受詩人哲思的重錘……該怎樣療治受傷的人文與自然,解開當今糾結,真是一道難題,真需要各民族各國共同合作,共贏發展。這東方給出的藥方,從該長詩透出的信息,詩人的所思,對於這個星球,也許有一定藥效。
吉狄馬加的寫作,總給人一種探秘時空的大思考,他真的像一匹馬,矢志負重超前著!
|名家品讀|
作為聲音性嘆息的視覺性記號,「唉」乃是古代漢語的根本之所在。《裂開的星球》因忠實於這種氣質,既沒有走向無情和抽象,也將長舌婦的身份拋到九霄雲外,還因其誠懇和誠實不忍心輕薄地消費災難。很容易看出來,在《裂開的星球》中,「唉」對被裂開的星球有深深的擔憂,對可能到來的去全球化,則有難以言說的遺憾。儘管如此,面對古代漢語獨有的悲憫情懷,「唉」的態度是對之自覺地繼承,有意識地守先待後。吉狄馬加是一位用漢語寫作的彝族詩人,其詩作中的悲憫情懷很有可能不僅僅源自古代漢語,還有可能部分性地出自彝族典籍;珍貴的彝族典籍和古代漢語兩相交匯,也許才是他悲憫情懷的真正來源。——文學博士、中央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 敬文東
《裂開的星球》是作者基於眼下全球性的流行病毒,關於人類與星球、人類與星球上的整個物種系統、以及人類與自身,總體關係和終極命運的追問與思考,並以一位現代詩人的全球性視野和萬物平等價值觀,給出自己的答案。它是一首焦慮的當下之詩,又是一首冷峻的拷問之詩,一首站在諸如彝族的《查姆》等古老創世史詩和中外文化典籍中,帶有神喻意味的勸誡之詩。——當代詩歌批評家、威海職業學院教授 燎原
紅星新聞首席記者 彭志強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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