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湖畔的「卓別林世界」

　　作者：沈大力（作家、翻譯家） 

　　「卓別林世界」乃是電影藝術大師卓別林在瑞士找到的另一「星球」。他於「麥卡錫時代」被美國中央情報局頭子胡佛驅逐出美國。卓別林尋覓到這一安身之地，今天成了「卓別林博物館」。

卓別林

　　博物館坐落在瑞士沃州萊蒙湖畔沃韋，阿爾卑斯山麓的一個葡萄園裡，湖光山色，綠林茵茵，仿佛一座世外「桃花源」。每年，約有30萬名遊客來此追懷頭戴圓頂禮帽，腳上趿拉一雙破鞋，拄根白藤手杖，邁著滑稽鴨步，浪跡天涯的「夏爾洛」。這裡原是卓別林患難中的鄉野宅邸，底層是他們全家人彈鋼琴或拉小提琴的地方，兼作會客室。科學家愛因斯坦，音樂家阿瑟·魯賓斯坦，歌星麥可·傑克遜，時裝設計師可可·夏奈爾，影評人米歇爾·西蒙和電影明星馬龍·白蘭度等世界名流皆曾到此造訪。說到白蘭度，他跟卓別林初次碰面，卓別林居然把好萊塢大明星當成飯館跑堂的侍者，聲稱從未聽說過他。白蘭度亮出身份，坦言自己對卓氏前妻保利特·戈達德甚有好感，對其夫妻離異感到遺憾，他殷切表示想跟對方一同拍片，不料卓別林不為所動。

　　卓別林不慕虛榮，厭煩被人追捧，包括邱吉爾褒揚他為「天才」。他始終站在被侮辱與被損害的貧賤者一邊，反對子女前往好萊塢求發展，跟最後一任妻子烏娜·奧尼爾遠離鬧市，在寂靜的瑞士山鄉安度暮年，長達四分之一世紀。

　　卓別林於1977年12月25日故世，當天正是他最憎惡的聖誕節。在巴黎開格雷萬蠟像館的阿爾卑斯公司花費4000萬歐元，將卓別林在萊蒙湖岸邊的故居改建成博物館，在一個電影大廳裡回放他從倫敦的悲慘童年到登上藝壇成名的整個歷程，輪迴放映他一生苦心拍下的諸多精彩影片，讓《大獨裁者》和《城市之光》裡的典型人物再現銀幕。來「卓別林世界」參觀者還可以跟保利特·戈達德或愛因斯坦的蠟像合影。卓別林和烏娜夫婦臥室的牆壁上，有好萊塢於1972年在洛杉磯為他頒發奧斯卡「榮譽獎」儀式的投影。在地下室蒙太奇合成間，是《淘金記》的窩棚和《摩登時代》機器流水作業線的模擬場景，展示出卓別林在艱難時世落拓的生活。在紀念「夏爾洛」辭世四十周年之際，「卓別林世界」的上空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熱氣球，向他致敬。

　　博物館落成一周年之際，662個不同年齡的卓別林影迷裝扮成「夏爾洛」模樣聚集一堂，讓這個一度深入人心的形象重返人間。卓別林的傳記作者阿妮克·巴勃扎對媒體說：「一下匯集這麼多『夏爾洛』，從兩歲到八十歲，確實是個令人感動的時刻，創下了一個世界紀錄。」卓別林被讚譽為「全球最傑出的明星」，雕塑家為他造像，豎立在「卓別林世界」的花園裡，終年眺望萊蒙湖。卓別林卒於腦溢血，享年88歲，下葬後不久遺體從棺木中被盜。兩個盜墓人訛詐其家人交納一百萬瑞郎的贖金，被烏娜拒絕。兩個多月後，瑞士警方破案，從附近一片玉米地裡找回了埋藏的棺木。卓別林仍被葬在沃韋的科西埃-蘇爾-沃韋墓地，關注此事的電影人還為之專門拍攝了一部電影，拿到卓氏家中放映，讓烏娜和孩子們看幽默的「夏爾洛」如何「又再度離世」。

　　「卓別林世界」一直保持著故居原狀，散發著往昔的芳香，籠罩在家庭和諧氛圍裡。與銀幕上滑稽的「夏爾洛」不同，卓別林在日常生活中顯露出憂鬱氣質。烏娜用一架袖珍攝影機拍下夫妻和幾個子女親密的家庭樸素生活場景。烏娜生於1925年，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美國劇作家奧尼爾的女兒，兩歲時跟母親一道遭奧尼爾拋棄，因此一直對父親心懷怨恨。烏娜美貌絕倫，與她拉丁文名字的含義「唯一」相稱，很快成為好萊塢男星追逐的對象。她曾同奧森·威爾斯過從甚密，又跟美國風度十足的作家賽林格拍拖分手，最後違背父命，18歲時嫁給了比自己年長36歲的卓別林。她為卓別林生育了八個子女，其中長女傑拉丁8歲在父親拍的電影《舞檯燈火》裡扮演角色，1965年她在影片《日瓦戈醫生》中飾主人公的妻子冬尼婭，獲得好評。

　　「卓別林博物館」於2016年4月16日揭幕。該館館長向媒體宣布：「自開館以來，我們接待了1683位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起初我們立足於老者，但出乎意料，來參觀的不少都是全家出動。開始瑞士公民居多，越來越多的是遠方前來的異邦客」。法國《費加羅報》曾在一篇紀念文章裡描寫了「卓別林世界」的浪漫環境和卓別林的生活：「卓別林生前常常扮成鱷魚在遊泳池裡潛水，在積雪的阿爾卑斯山前跟孩子們嬉戲。從1952年到2008年，卓別林一家在沃韋山地的葡萄園與萊蒙湖之間生活。眼下，燕雀該飛來這兒唱歌了，燕兒在此築巢，歡躍在三百年樹齡的密林裡，棲息在雪松中。」

　　關於卓別林其人，他的兒子尤金這樣說：「爸爸儘管獲得巨大成功，諸事纏身，但還是花很多時間跟我們在一起。在沃韋，他過著完全正常的生活。對我來說，他與在銀幕上出現的『夏爾洛』完全判若兩人」。

　　卓別林與山國瑞士有長達25年的「愛情故事」，正是在沃韋，卓別林創作了《一個國王在紐約》《香港女伯爵》和《畸形者》三部影片的腳本，寫出自傳《我的一生》，於1964年出版。沃韋「卓別林世界」今天的成功表明，這位藝術家已名垂千秋。博物館正吸引著越來越多的遊人，成了中歐瑞士山國一個不可錯過的文化旅遊勝地。

　　時下，巴黎交響樂城為紀念卓別林誕辰130周年，特地舉辦《卓別林生平及電影回顧展》，觀者眾多。巴黎電視臺同時放映卓別林於1920年自導自演的黑白啞片《孩子》，該片表現了夏爾洛與一個棄兒相依為命的悲歡，感動著萬千觀眾。

　　《光明日報》（ 2019年12月12日 13版）

[ 責編：孔繁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