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而言,吃澆頭湯麵完全是因為陸文夫《美食家》一書勾起的饞蟲。
陸老先生對蘇州飲食文化悵惘的深情,讓我曾經很衝動的跑去蘇州朱鴻興吃了碗蘇式澆頭湯麵,吃完感覺「湯和澆頭確實不錯」不虛此行。
時常會想像自己和書中的朱自治一樣,早起三更跑到朱鴻興麵館去吃頭湯麵,跟跑堂夥計嘴裡唱到:「來哉,清炒蝦仁一碗,要寬湯、重青,重澆要過橋,硬點!」
當得知雕塑公園附近新開了的一家江浙風味的澆頭湯麵館,照例,東奔西走,又是一次美食尋覓。
按圖索驥,很容易找到這家麵館。
簡單的粉牆黛瓦徽派裝飾,門額上的六城巷李記麵館的牌匾,在喧囂社會的快節奏中,給人復古的氣息。
推門而入,店鋪不大。江浙的澆頭湯麵講究每一碗的澆頭都是現炒,老闆炒制澆頭的同時,拿起麵條,待鍋中水滾沸著,投鍋煮麵,面浮起用笊籬撈出過涼水。
面起水,往笊籬中一頓,抖一抖,翻兩翻,卷緊,面碼入碗中絲毫不亂,最後加入炒好的澆頭,於是乎湯、澆頭、面,組成了澆頭湯麵的全部。
端上桌的湯麵,澆頭鑊氣十足,芳香撲鼻。「鑊氣」說起來帶有一點玄幻,它是特有的、深入食材靈魂之中的隱形調味料,它不同於一般的調味料,無顏色無形態,用手抓不住,用眼不一定能看到。
「鑊氣」簡而言之是指端到桌子上菜品的熱乎程度,講究「鑊氣」說白了就是品嘗菜餚在最新鮮出爐的那一刻。
吃麵先喝湯,江浙的湯麵特別注重講究湯頭的味道。眼前的這碗湯頭,味鮮醇厚,鹹淡適中,醇厚綿長之餘味,而食後口不幹。
再說澆頭,點的腰花面,大塊腰花給的分量很足。
腰片切花刀,猛火爆炒,再搭配一些小青菜、芹菜粒、青紅椒絲,香乾,煸炒後熬煮,腰花的腥膜處理的十分乾淨,沒有很重的腥臊味,腰花入口不失脆嫩清爽,很地道的杭幫風味。
面有細面粗面可選,口感也是帶著點筋道,面在澆頭湯麵裡主要給鮮美食材借味而用,絲毫不會搶奪湯頭和澆頭溫潤的口感。
老闆熱情推薦的鱔魚面也好吃,可惜因為黃鱔的品質不可控和價格成本問題,鱔魚面不是天天有,得碰運氣。
來了幾次,老闆沒買到合適的黃鱔,鱔魚面只得作罷。
常規的澆頭,例如肉絲、豬肚、大腸、爆魚、雜醬、三鮮、排骨、牛肉等是麵館中的常備澆頭,都會供應。
三鮮面中的爆魚澆頭,魚塊炸得外焦裡嫩,滷汁醃製入味,吃起來綿軟多汁,味道透著鮮美,甜鹹味也恰到好處。
鮮蝦沸水焯燙,撈出後迅速放入冷水中浸泡片刻,保留了蝦肉的鮮甜。
值得一提的是老闆家澆頭湯麵也可以做成炒麵,個人感覺炒麵口味更勝於澆頭湯麵。
炒麵是浙式風格,比較的清爽,沒有我們蕪湖本地那種濃油醬赤的小鍋炒麵的油膩感,炒麵煸炒入味,配料豐富,一向不甚喜歡小鍋炒麵的我,也是舔著嘴一路吃到光碟結束。
光吃炒麵,可能會有些口乾,建議搭配一碗老闆自製米湯雞蛋湯。
米湯雞蛋湯做法簡單,煮開的米湯衝進雞蛋液中快速攪拌,類似北方SA湯的做法。
再加入西紅柿青菜色彩點綴,少許鹽調味,喝起來清淡美味,有一種「大道無形」的韻味。
豪不誇張的說,我連喝了三碗,竟將那小半鍋米湯雞蛋湯給消滅了。
和老闆閒聊中得知,他家的湯頭,是用做爆鱔餘下的鱔骨,及各種自製秘方的調料,加以文火慢熬而成。
現在人吃的精緻也吃的挑剔,湯頭用味精、調料隨便糊弄對付,好壞一口就能嘗出來,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生意。
吃過幾次後,也算是老顧客了,和老闆也變得熟絡起來,老闆不忙的時候坐下聊聊天。
老闆是蕪湖無為人,廚師出身,早年間在外闖蕩,後來在烏鎮開了個麵館。老闆很自豪的說,很多烏鎮當地人都會來吃他燒制的澆頭湯麵...老闆打開了話匣子,和我說了很多他的過往、當下、故鄉、遠方。
多年闖蕩在外,陪伴孩子的時間很少,思念家的溫暖與溫情,為了孩子的學習與成長,毅然關了烏鎮的麵館。
回到家鄉,還是幹起老本行開了這間麵館,生意雖比不上在烏鎮,但是一家人團圓其樂融融,「家人閒坐,燈火可親」也是一件幸福美滿之事。
一說到孩子,小辮子老闆綻放了眉目間的溫柔,「不想再錯過孩子的成長了。」
一箸面品出紅塵世俗的滋味,雖是煙火氣,或許平凡,卻令人心安。美味與堅守徜徉在油鹽醬醋之中,情懷與思念凝聚在鍋碗瓢盆之間。
走,去吃一碗鑊氣十足的澆頭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