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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從小立志當個畫家,還曾兩次報考維也納美術學院,但之後又是什麼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從一個愛畫風景畫的少年變成可怕的獨裁者?為什麼希特勒後來要和畢卡索、馬蒂斯、康定斯基這些現代藝術家過不去?
透過理察·埃文斯在「第三帝國三部曲」中的描述,我們可以看到,當這樣一位被元首「耽誤」的畫家掌握了權力,會如何對待異議持有者和他們創造的藝術。理想君同時摘選書中部分內容,作為視頻中提及的「墮落藝術展」的補充。
希特勒在墮落藝術展向公眾開放之前提前瀏覽了一下作品,他在開幕的那個晚上發表了一個重要演講,表達了對作品的強烈否定態度:人類這個物種在外貌和性情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接近古代。體育以及競技和戰鬥性遊戲錘鍊著年輕人的身體,他們開始展現一千年來從未有過的、也從未夢想能有的強健作風.談論藝術的先生們,這才是新時代的人類!你們搞的是些什麼東西?發育不全的瘸子和白痴、只會讓人厭惡的女人、更像動物而不像人的男人,還有那些宛若受到上帝詛咒一般的孩子!希特勒甚至覺得是人的視力衰退造成了這些扭曲作品,要求內政部做相關調查。他認為這個問題是遺傳性的,所以像立體主義者這種不能死板地描繪真實人物形象的藝術家都應該被絕育。實際上,戈培爾展覽選擇作品的主要標準並不出自美學考量,而是基於政治和種族主義。在幾個展區中,只有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還算注重美學標準,其他展區都在指責作品選擇的主題,而非作品的創作技巧。第一個展區的主題包括所謂的「野蠻的表現手法」「色彩浮華的油墨點子」以及「公開蔑視視覺藝術基本技巧」。第四個展區的作品普遍將士兵呈現為殺人犯或者戰爭中的殘廢。據總目上的介紹說,這些作品表現出「某些人喪失了對士兵美德、戰鬥勇氣和行動決心應有的發自內心的尊敬」。第五個展區是一些不道德的色情藝術,大多因為令人作嘔而不便展出。第六個展區是所謂的「殘存種族意識的毀滅」,裡面的作品將黑人和妓女等人當成是種族上的理想典範。第七個展區和第六個展區主題類似,裡面的作品把「白痴、腦殘和智障」當成正面人物。第八個展區是猶太藝術家作品。最後也是最大的一個展區是各種「『主義』,那些由弗萊希特海姆和沃爾海姆之流搗鼓出來,在這些年可以賣個白菜價的東西」,其中包括達達主義和立體主義等。總目上說,這些作品表明,所謂現代藝術絕不只是一時的狂熱:「猶太人和文化布爾什維主義者在進行一場有計劃的陰謀以『挑戰藝術的存續』。」宣傳冊子的說明頁10頁中有5頁都包含類似的反猶言論。當時的許多納粹評論家指出,現代主義藝術是國際影響的產物,但藝術必須以德國的靈魂為基礎。針對現代主義藝術,一位作者帶著狂熱總結稱:「願那些墮落者在自己的汙穢中窒息而死,它的命運不會有任何人同情。」1937年11月末,展覽受到了熱烈歡迎,已經吸引了超過200萬參觀者。門票免費,大眾傳媒以作品表現的恐怖和噁心為宣傳噱頭。報紙上說,這些作品「來源於一個悲觀的時代」,是「過去的幽靈」,那個時代「被布爾什維主義和業餘藝術所主導」。這些汙名化的描繪和說明向讀者暗示他們參觀展覽時可能的所見所聞。在展覽開始的前幾周,主要的參觀者都是慕尼黑中下階層人士,他們好多人從來沒有去過展覽;當然裡面也包括忠誠的納粹黨徒,他們意圖發展一種新形式的反猶情緒。由於裡面的作品太過令人憎惡,小孩和年輕人都被禁止入內。不過,這反而激起了大眾的興趣。儘管年輕人被禁止入內,但展覽中確實出現了一些年輕的參觀者,其中包括7月份前往的當時只有17歲的彼得·京特。京特的父親是一名藝術記者(但在1935年被開除出帝國文學協會),因此他對繪畫所知甚詳。在參觀過程中他覺得展覽中的氣氛讓人恐懼。京特後來說,展覽的參觀者大聲叫嚷著作品如何糟糕,藝術評論家、商人和博物館館長如何合夥愚弄公眾,因為許多作品下面都有標價,暗示這些作品都是用「德國勞動人民一分一毫繳納的血汗錢」買來的。埃裡克·黑克爾的一幅作品標價100萬馬克;但是組織展覽的人沒有說這其實是1923年的支付價格,要知道在那個時候的通貨膨脹下,100萬馬克其實根本不值幾個錢。一些參觀了展覽的黨團甚至給宣傳部發去電報:「那些藝術家應該被綁在他們的畫旁邊,這樣每個德國人都可以向他們吐口水。」藝術家馬克斯·貝克曼的朋友卡羅拉·羅特注意到年老的參觀者不斷搖頭,表示失望;納粹青年分子和褐衫軍也在嘲笑這些作品。展覽中充斥著仇恨和蔑視,容不下任何異議者,而這也是關鍵的一部分,納粹政府將展覽變成了又一次大規模的群眾宣傳活動。不過,京特說,他第二次去參觀時現場安靜了很多,一些人在藝術作品前徘徊,很明顯他們喜歡這些作品,覺得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欣賞的機會了。總的來說戈培爾的展覽取得了巨大成功。就像其他的納粹文化一樣,它給普通的保守公民提供了機會,他們可以大聲表達自己以前老是藏著掖著的一些偏見。許多展覽作品的作者是外國藝術家,比如畢卡索、亨利·馬蒂斯和奧斯卡·科科施卡,或者是已經移民的藝術家比如保羅·克利和瓦西裡·康定斯基。不過仍然還有一批藝術家待在德國,希望這股風潮過去之後能夠東山再起。1936年,馬克斯·貝克曼在漢堡舉行了最後一次個人展覽;戈培爾的墮落藝術展開幕之後,他便離開德國流亡到阿姆斯特丹。儘管處境艱難,貝克曼仍然堅持繪畫。在接下來的幾年艱苦時光中,他獲得了他的畫商和國外崇拜者的支持。不過其他人可沒這麼走運。表現主義藝術家恩斯特·路德維希·基希納和貝克曼一樣已經年逾五十,從20年代開始大部分時間都住在瑞士,但他遠比貝克曼依賴德國藝術市場。1937年之前他都沒有放棄希望,但在1937年他被普魯士藝術研究院開除,許多作品被齊格勒委員會沒收。在墮落藝術展中,基希納的作品超過32件。那個時候基希納已經染上疾病,而且已經好幾年沒有創作靈感了,之後他再也沒有重回1910—1920年間在柏林時期的巔峰狀態。被研究院開除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我一直希望希特勒是與所有德國人站在一起的,但是他現在卻讓這麼多有德國血統的、優秀的嚴肅藝術家聲名掃地。這些人命運著實悲慘,因為他們——那些嚴肅藝術家——都希望,也確實曾經為德國的榮耀和偉大做出貢獻。」針對他的作品展開的新一輪沒收行動加深了他的絕望情緒。1938年6月15日他毀掉了許多保存在瑞士鄉下隱居之所的作品,走出門外朝心臟開了一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本文摘自理想國譯叢039《當權的第三帝國》,內容有刪減,標題自擬。配圖《鋼琴家》。點擊卡片,即可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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